姜秋叶昏迷只一小阵儿,便从黑暗中悠悠醒来,她闭着眼睛一直未睁开,耳边传来模糊而朦胧的对话。

    “公子,在下已为姑娘施针完毕,这脑袋的伤并不重,不一会儿便会苏醒。倒是这手和腿的擦伤平日要小心些,不可碰水。”

    “多谢大夫。”

    “那在下便告退了。”

    “这边,请。”

    听着有人离开后,便是一阵走近床榻边的脚步声。

    姜秋叶隐忍住内心的激动,将表情调整好,缓缓睁开眼睛,似是控制不住地轻轻咳了两声。

    “公子,邱姑娘醒了。”天去离得近,听到声音后最先看到睁了眼的姜秋叶。

    季辞站在远一些的门边,听闻后转过身朝榻缓缓走来,面色冷峻,没有说一句话。

    姜秋叶无力地环视了四周,房间开阔,精致的桌椅和装饰,飞鸟金雕塑透露着奢侈,白色纱帘被风吹起,浮想联翩,檀香浮动在空气之中,细细的青烟袅袅而升,她立刻猜测到这是被带入了季宫疗伤。

    看着走近后站在榻旁的季辞,气质干净清冷,五官犀利,微微散发着一股青草香。手臂结实有力,再往下看宽肩窄腰,能感受到藏于这锦缎之下的隐隐肌线,让她想要将这碍眼的布料撕烂。

    总之,有点像她喜欢的一种搅搅糖,拉丝爽硬,实在秀色可餐。

    姜秋叶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

    她眉头紧蹙着试图起身,可似乎身体的伤痛又让她不受控制地跌回了榻,疼得她轻呼一声。

    季辞有些许不耐地丢给了天去一个眼神。

    天去会意,立刻上前将姜秋叶扶起来,背靠上几个叠在一起的软枕。

    姜秋叶面色有些痛苦泛红,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眼神柔弱可怜。

    “这儿是哪儿呀?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浑身疼?”

    季辞漠然开口:“大夫说你脑袋没坏。”

    意思便是,别演了。

    姜秋叶一顿,将话咽了回去。来之前精心设计好的一大串台词也瞬间消失无踪。

    她一向容易入戏,入戏后颇深,甚至可以到将自己真实身份忘记的疯癫程度。

    什么人啊!

    正常人见到像她这样娇嫩可怜的女子,梨花带雨,受伤后四肢无法动弹地躺在床榻上,不都色欲熏心么?

    不对,是……心生怜悯么?

    他竟然那么冷淡,那么凶。

    凶死了!

    关键是,他可是撞了她诶,她是受害者,竟然对受害者如此态度,实在可气。

    姜秋叶越想越委屈,她如今娘家本就无人,远嫁这盛京张家,结果连丈夫的面都没见过,全家人就死光了。她在这儿盛京又无亲无友,她都可怜死了。

    想着想着,姜秋叶嘴巴无法控制地向下一撇,眼睛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眼泪大把大把往下掉。

    美人落泪总是让人格外怜惜,而这配上这姜秋叶长相,似被铁链所禁锢的张扬。

    若她能骗然一笑,相信这股子内劲儿里的媚气,世间没有男子能够躲过。

    天去看得心中难受,这样一个可怜的小美人。明明是他们的马车撞了人,自家主子还无丝毫愧疚之心。

    主子可真不是人!

    “邱姑娘莫要伤心,我们驾马车回季宫的路上意外将你撞了。本想送你回将军府,可你家婢女没在,便只能事急从权,带你来季宫治疗。”

    姜秋叶停止了哽咽,朝着天去露出了一个温柔而阳光般的笑容。

    “原来这里是季宫,真是劳烦大人了。槿红上街去帮我买吃食了,所以不在府中。”

    天去被姜秋叶的笑容颤动,心跳漏了一拍,红晕从脖子一直到了脸颊。

    “不劳烦,不劳烦,是我们撞了人,应该的。邱姑娘若有任何需求,找我就好了。我叫天去,是公子的贴身侍卫。”

    “好的,天去大人。”

    姜秋叶声音软软糯糯,配上她那无害的面庞,很容易让人心软。

    除了木头人季辞。

    季辞看着两人聊得欢畅,心中有些许不知名的恼怒,天去这么寡言少语的人,这小寡妇竟让他说了那么多话。

    真是不简单。

    他轻轻一挑眉,语气中充满了不耐,“天去,先退下。”

    天去回头看着主子明显的厌烦神情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从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邱姑娘,有事一定要喊我啊。”

    “好的呢。”

    “啧。”季辞冷眼一瞟,这个天去内心太过浮躁,是不是应该让他去抄几本静心的经书。

    随着天去的离开,空旷的房间瞬间变得有些许尴尬与寂静。

    而季辞也并不言语,似乎只是静静地审视着躺在床榻上的人儿。

    姜秋叶心中并没有被审视的害怕与紧张,只是越来越委屈,一委屈就想哭,一哭就想吃糖。

    可她摸了摸腰间,装奶糖的小荷包不见了,无糖可吃就更加委屈。

    最后她忍不住朝着季辞哭着抱怨了出来,连带着说话也抽起来,“什么人嘛!撞了人还那么凶,一句话都不说,不赔钱也不知道安慰安慰。”

    季辞看着哭成包子的小寡妇有些头疼,沉默了一番后,终于开了金口,“张夫人。”

    姜秋叶听到这个称呼不适地皱了皱眉。

    “张夫人,那条大路宽阔,一般人不会跑到路中行走,此其一。”

    “若你说你初到盛京不懂这道路,你在这城中晃悠了两日,别的马车没撞到你,而撞到你的偏偏是我的马车,此其二。”

    “此行种种还是发生于张家灭门案件之后。综上所述,若非巧合,我实在有理由怀疑你守在浣纱街,故意等着我的马车,自己撞上来,为的便是接近于我。你的动机为何?”

    季辞眼眸微眯,死死地紧盯着姜秋叶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

    如今各个诸侯国暗中动荡,细作猖獗,他前段时间便抓到过不少细作。

    他有理由怀疑每一个刻意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可姜秋叶容易入戏很深,同时也是个很不要脸的人,此刻她早已将自己深深地带入了邱子叶的角色之中。

    听到季辞的质疑后,更加难过。

    她颤抖着手将眼泪擦去,丝毫不回避季辞看穿一切的眼神,“没错,我就是故意朝你马车撞上去的嘛,那又如何嘛。”

    季辞一愣,没想到这小寡妇这么轻易就承认了,与他想的似乎有所不同。

    而且小寡妇的语气,怎么如此像……撒娇。

    他扫过她被绷带包扎过的手臂和小腿,他在大夫治疗时看过看到过里面。她的腿和手臂纤细,骨骼分明,肌肤白嫩如瓷,似乎只需用手一捏便会发红,小骨架轻轻一折便断。

    白皙的肌肤当时被鲜血染红,连她白纱的袖袍都透出了丝丝血迹,小寡妇那么瘦弱,一定很疼。

    可她却丝毫不惧,竟朝着自己的马车撞来,能做到如此的,通常不是一般女子。

    季辞目光些许闪烁,脸上依旧冷漠无情,“为何?”

    姜秋叶内心里叹息,这个男人实在太精了,既然不好骗,那就不骗。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我就是想接近你嘛,谁人不知简兮公子。”

    季辞皱眉,太阳穴突突的疼起来,看来小寡妇与那些庸俗女子也差不了多少。

    只不过比那群女人更加疯狂。

    不仅仅是愣子,脑子不好使,似乎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心理变态。

    姜秋叶见他神情松动,嘴角微微扬了扬又压下,眼中渐渐再次弥漫出泪珠。

    她自暴自弃道:“反正我如今也成了寡妇,名节什么的我也不在乎了,我这一生也许就这样了。男人妻子一过世,半年就娶续弦,为何女人就要守着那过世的男人,还依然尊三从四德,连丈夫婆家都没有,对谁尊。”

    “公子可知,我无父无母,拉扯我长大的爷爷也去世了。他便是怕我在这世上无依靠之人,才想着将我从岐州远嫁到张家,没想到如今张家又出了那么大的事儿。”

    “我承认,我对张家没感情,我连张凉的面都没见过,也没说过话,怎么可能对他有情。可我到这盛京,人生地不熟,如今这世上,除了槿红,我一个人也不认识。当然,如今算是认识了公子。”

    “我也是昨日在衙堂上听闻公子与张凉乃好友,你又会亲自查案,可今日等了许久,都不见公子你上门查案,所以才想着用这种方式见到你。”

    “我如今无夫无家无友,所以想着找一个能稍微照料我的人。想当初爷爷还与我说,子叶呀,到了盛京要好好服侍夫家,与丈夫不说恩恩爱爱,至少也要相敬如宾。可没想到,我竟才成亲便成了寡妇,我才十八呀。”

    “以后定不会有好人家愿意娶我了。呜呜呜,我的爷爷,爷爷啊,子叶有负你所托。你这带着那么长的牵挂而去,不知还能否安心投胎。”

    她声音柔软缓和,只是在简单地陈述自己的不易,这样的声音,无法让人心硬。

    季辞听闻后微微叹息,想到他拿到的邱子叶调查卷宗,其中所述确与小寡妇所说一致。想来是自己对女子太过苛刻了。

    他自知不少女子见了他的脸都芳心浮动,何况一个十八岁未经世事的女子。

    他看着姜秋叶的脸,似是第一次认真地观察起来。小寡妇的鹅蛋脸有着完美而柔软的弧线,鼻尖小巧而□□,嘴唇厚度恰到好处,最吸人的是那双让他不知为何反感的带情桃花眼。

    她的确很美,却并非艳俗,而是恬静温柔,人畜无害。

    小寡妇很爱哭,他见她两面,她都在哭。

    姜秋叶一直暗中注意着季辞的表情,看出来他开始相信了。

    抓住一颗心的第一步便是让他产生恻隐之心。

    看来这传说中不近女色的简兮公子,也不过如此。

    季辞则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白的女子,反而不知该如何处理。

    过往女子就算芳心暗许,也只敢远远观他。甚有大胆者,会试图与他搭话。

    女子一向在意自身名节,通常他只要不理会,冷处理,她们自会知难而退。

    季辞思索一番后继续开了金口:“想必你如今继承了张家财产,也不缺银两。不过张凉友人众多,我可将你托付于他友人,这样在盛京也不至于无一人可交。”

    就算他暂时相信了这小寡妇,他也不可能接受身旁多出一个女人。

    特别是满身糖香味的友人之妇。

    姜秋叶:“?”

    她在内心深处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谁需要照顾啊?

    她去认识那张凉友人何干?

    都说了,故意撞车就是为了来找你的啊。

    她都这么可怜了,这男人竟然都无动于衷。简直要她饮恨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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