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道士看向面前的男人,眼神发亮。

    褚玉,河西镇上最有钱的修士,从南炎山来入赘的,听说还是个大门派个出身。可惜他夫人难产而死,只剩下他和八岁女儿。

    洛秽脑子没转过来,南炎山首宗的弟子跑到西流海这偏僻地方入赘?为爱情放弃前途,这买卖不值当。曾经有几个同门为爱舍弃一切,但最后下场凄惨。修士能活数百年,人却只能活几十年,时间的鸿沟,悬在凡人和修士之间。

    “道姑,您能不能救我女儿!”

    褚玉面容憔悴,当铺已经没有续命的神芝草,女儿小圆没有多少时日。他看一眼手上的符纸,凡人绘制的驱邪符,只能抵挡最末等的鬼。可道姑却能一口说出女儿的症状,她定有办法。

    洛秽跟褚玉了解情况。

    褚玉的女儿小圆,今年八岁,前几日不慎掉入池塘,救上来后,人陷入昏迷。昨日开始胡言乱语、神志不清,身上伴有寒症,只能靠神芝草续命。

    她起身准备跟褚玉前去看看。

    白胡子道士见两人要离开,连忙提醒洛秽:“姑娘,我的二十文!”

    洛秽尴尬咳嗽,看向褚玉。眼神示意,她没钱。

    褚玉顿时明了,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交给道士,两人连忙赶往褚家宅院。

    道士咬一口金子,牙齿差点崩掉。他背起家当,慢悠悠回家,心道:又会占卜又会捉妖的免费小工果然不好找。

    洛秽路上跟褚玉打探中极州的消息,可褚玉竟也不知晓。

    原来褚玉自小和柳府小姐柳慧灵有婚约,但柳慧灵从小体弱。为照顾未婚妻,两百年前,褚玉从南炎山来到西流海定居,对于外界很少听闻。成婚后,柳慧灵生下女儿柳圆圆就香消玉殒。

    她听闻褚玉的经历,转变看法,重情重义之人应当尊敬。

    两人来到褚家老宅,门口有两只石虎,形态憨厚,脖子上挂着铜铃,身上刻有许多老旧的古文。这府中曾有人通占卜术。走进前屋,房梁刻有风生兽,窗纸画有朱雀引灵。穿过走廊,柱子上都是调风水、保平安的符咒。转进后厅,七八排书架,大部分是符咒法籍,还有一块角落放着鬼怪异谈。

    洛秽抽出一本书,名字叫做《引灵去秽决》,草草看几眼,大都讲的是如何去除凶秽恶灵,寻常不过的符咒法籍。

    “褚家主,小圆修行到哪一阶段?”洛秽好奇。

    “还在筑基期。”褚玉提到女儿,眼里多了些宠溺,“平日叫她修行,小魔王偏喜欢看些话本子。”

    “八岁踏入修行,远超大部分修士。”洛秽夸赞,心中却是奇怪。赤炎宗规矩繁多,内门弟子从小守规矩,事事较真,怎么褚玉对女儿修行如此宽松。

    “小圆自幼对占卜一术很感兴趣,和她娘一样。”褚玉提起自家夫人,心情又低落下来,眼中流露伤感。

    洛秽了然,原是因爱妻去世,不忍对女儿严格。她也不好多问,免得揭人家伤疤。

    两人穿过后厅来到内院,小圆住的院子叫做“梦灵居”。院里种满腊梅,在春日光秃秃的,只剩下弯曲的枝干在院里伸展。

    刚踏进屋子,洛秽就看到满屋的修士围着床打转,有招魂的、驱邪的,还有把脉扎针的。

    见褚玉回来,众人停下动作,眼里都是无能为力。

    “阿洛道士,您来看看。”褚玉引洛秽进到内屋。

    一屋子的修士打量面前这个毫无修为的女道士,眼中都是轻视。众人皆是方圆百里能者,他们都看不出门道,这女子能看出吗?

    洛秽走进内间,闻见浓郁的药味,空气中掺杂一丝熟悉的熏香,是离魂草,可以护人体内三魂七魄。

    床上的小圆,双眼紧闭,额头上冒出冷汗,嘴里嘟囔什么。

    洛秽靠近小圆,想听清楚。

    “柳慧灵,杀了它。”小圆嘴里冒出这些字眼。

    褚玉听见小圆的话,胆战心惊,着急给小圆擦汗,接着施术让她安静下来。

    他无奈道:“自出生小圆连慧灵面都没见过,小时候还总跟我说想念娘亲,如今怎会说这样的混账话。”

    洛秽见小圆自幼失母,饱受寒症折磨,心生不忍。她仔细观察小圆的状态。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意识不清、梦中呓语。既有离魂草,为什么小圆会有离魂症的表现呢?

    抽出小圆的手把脉,手腕冰凉,脉象平稳。洛秽往额头摸去,却异常滚烫,不对劲。

    “她的生魂去哪了!”洛秽问众人。

    褚玉听这话,连忙扶起小圆查看,指尖白光传入额头,上丹田内果然空空如也。一行清泪从他眼角流下,少一魂,尽管救回,恐在修炼上难有造诣。

    在场的修士开始慌张,明明前一刻小圆的三魂七魄还在,怎么现在就消失了一魂?

    “为何你来之前都没事,刚才只有你靠近了她,是不是你搞的鬼。”一个靠柱子的剑修质问洛秽,他可不信能有妖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作祟。

    剑修旁的黑衣男子手持玉如意,扯同伴的衣袖,小声提醒:“凡人能有什么能力取走别人的三魂七魄。”

    因剑修的一句话,众人看向洛秽的眼神都不一样,全是指责跟不满。他们并不关心到底是不是洛秽搞得鬼,只是不想连累自己。

    洛秽懒得听他们在那推卸责任,慢步绕着床走一圈。

    药是东麟山的神芝草,床是北玄的保魂木,床头还有西流海的驱邪盘,床底有南炎的九莲安魂阵。除了中极州,三山一海的宝贝都凑齐了。一不毛之地居住的褚玉哪来这些东西?

    “这是谁画的阵?”洛秽仔细观察床底的九莲安魂阵。

    刚才替洛秽说话的黑衣男人站出来回应:“有什么问题吗?”

    洛秽指了指床角的莲花图案说:“这里少了一块。”

    “怎么会?”黑衣男人走上前,仔细对比手上的莲花玉如意,西北位居然少了一莲花瓣。

    褚玉一听这话,起身查看,果真是少了一部分。可赵长奕布阵时,他在一旁亲眼看着,确实是完整的九莲安魂阵。

    屋内又陷入争执,每一个人似乎都有嫌疑,但这些人听说都是褚玉几年的好友,似乎没有理由谋害小圆。

    “劳烦各位今日在我这里住上几日,待我查明清楚,各位再离开吧。”褚玉抱拳对众人说。

    在场的修士没有反对,除了刚才的医修留下来扎针,其他人都被安排去偏院居住。

    不对劲,为何一个符修能指挥这么多修士。屋内几个大乘期修士??居然都听命于褚玉。洛秽原本想事了请褚玉帮画传送阵,现在看来,她怕是身在局中。

    “阿洛道士,不知师出何门?”褚玉问洛秽,面上都是感激。

    “我是符修白真的表妹白洛,这次试炼打算去主城寻他。”洛秽说道。原来下山历练,小师弟都自称是她的表兄。

    “白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褚玉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说过,“待小圆病好,我尽全力帮你打听一下的。”

    “多谢。”

    洛秽离开屋子,打算去池塘看一眼。

    刚才手拿玉如意的修士追上她,腰间的令牌正面写着“青阳门赵长奕”,背面是风生兽图案,也是南炎山来的修士。

    “阿洛姑娘,你怎么看出阵法有问题?”赵长奕问洛秽。

    洛秽看向他腰间的令牌,思量该怎么回答他浅显的问题,不就是用眼睛看的吗?

    赵长奕见洛秽脸上的淡漠,摸摸鼻子不说话,小步跟上她。

    东南方向有一个池塘,现下被阵法和一圈符纸围住,是小圆落水的地方。

    两人上前查看。

    “我看过,没什么脏东西。”赵长奕解释,自小圆出事之后,褚玉就把这个地方隔开,防止意外。

    洛秽拿起红绳上的符纸,高阶保灵符纸。用处就是里面的脏东西出不来,外面的脏东西也进不去。再看池水,明明是从院外的活水引进,水流入不见流出,平平静静,倒映不出任何东西。

    “褚师兄在修缮的时候,往水底加了一道阵法,有照邪祟的功效。”赵长奕看洛秽对这池水好奇,贴心解释。

    “这府邸颇具赤炎宗的风格。”洛秽上次见到处是符纸阵法的院子,还是在赤炎宗。

    赵长奕小声嘀咕:“褚师兄是念旧之人,睹物思乡嘛。”

    一阵风吹来,符纸哗哗作响,水面没有一丝波澜。几只红鲤在水中游动,游到石头边缘吃水草,又游到湖底直到看不见踪影。

    鱼,阵法,动,静。

    洛秽想到白枕告诉她的一种阵法。名为‘洗灵阵’,布此阵需一动一静,动为阵眼,静为阵纹。但凡掉入这洗灵阵中,大乘期及以下的修士都会暂时失去灵力,动弹不得。

    可小圆不过筑基期修士,一个小女娃,随手便捉住。看来这洗灵阵别有用处。

    “你和褚家主很熟吗?”洛秽主动提问,她想了解褚玉更多信息。

    “还好吧,褚师兄家和我家祖上是近亲。”赵长奕思索两家祖上的渊源,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迷糊道:“反正,我来西流海历练,他帮了我很多忙,这次小圆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管。”

    “你很善良。”洛秽心想,今日这情形一眼看不明白,恐怕不是普通的邪祟,还有人在背后搞鬼。邪祟好抓,幕后黑手可不好揪出来。

    而这小修士,心思单纯,智力一般,没有发现褚玉的不对劲。

    赵长奕不好意思:“我可以跟着你一起找线索吗?你很厉害。”

    洛秽下意识拒绝,带着一半罐水的符修,也不知道谁拖累谁。

    “我可以保护你。”赵长奕拦住洛秽,秀气的脸庞透露出执拗,“下山前师父告诉我,要向别人多学习。”

    洛秽不说话,秀丽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就这样看着赵长奕,透过他好像看到曾经任性的师弟,眼中满是无奈。她心想,要是不答应,赵长奕说不定跟白枕一样,就地撒泼打滚。闹腾的小修士,她惹不起。

    是的,洛秽一向吃软不吃硬。

    “行。”洛秽答应。

    赵长奕欣喜,连忙跟上洛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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