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静寂的山林被笼罩在一层黑黢黢的袍子里,雨后的天气带着一股阴凉。不大的山洞里燃着一堆篝火,倒也算温暖。

    两人找了个水塘子,勉强洗干净了一些。此时小的正双手枕头,翘着个二郎腿满脸好奇的看着长离梳头,扭衣服。

    长离的外袍正在火边烤着,但里衣湿湿的还贴在身上。她扭了一把水下来,回头正碰到他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瞪着她发呆。

    洗干净了,倒还人模人样。这小东西年龄不大,但举止投足之间,总感觉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之感。

    “喂,小冰溜子,发什么呆?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呢?”

    小男童好似并不建议她这么称呼自己。"今天应该有八岁了吧!”

    长离好笑道:“你怎么连自己多大也记不清楚了?”

    小冰溜子坐起了身,摸摸脑袋,有些迷茫的样子。“脑袋里现在还是一摊浆糊,好多事情,还没想明白。也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被刚才那条大花蟒夹坏了脑袋。”

    糟糕,他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处理!

    长离将头上唯一一只银簪子拔了下来,放在火上炙烤了一会儿。她边撸起了小冰溜子的衣服,边安慰他:“你别看。要是疼,就忍着点。”

    小冰溜子配合的点点头。

    长离用银簪子在他伤口上划了一个十字,将一些污血逼了出来。她不放心,又直接用嘴吮吸了几遍。

    几个伤口都依次清理完了。“不要动,我马上回来。”丢下这句话,长离立刻跑了出去。

    小冰溜子有些发懵,但也不敢动弹。

    好似眨眼的功夫长离就回来了。只见她手上握着一把寻常可见的鬼针草,三七,还有一包野果子。她利索的将草药捣碎了敷在他的伤口身上。又直接在他里衣上撕了几个布条,将伤口包扎好。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放心的叹口气。这时她抬头只见小冰溜子一双眼睛看着她,亮亮的。瞬也不瞬。

    “你别太感动了啊,这都是举手之劳。再说我也不知道这到底管用不管用,总之明天如果你还活着,那就你福大命大。”长离可不想看小孩子哭,可不知道如何去哄小孩子。

    谁知小冰溜子突然凑近她,“长离小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噗嗤!”长离被她逗笑了。又故意板起脸,在他头上敲了一个栗子。

    “痛—啊—!”痛字还未完全宣之于口,嘴巴里已经被长离塞了一个红果子。

    “天色不晚了,吃了睡觉去。明日我还有要事要办。”

    小冰瘤子指指她湿漉漉的衣服:“你确定你不脱下来烤一烤?我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你不用这么在乎我吧。”末了后面这两句话听在长离耳中着实有些戏谑的成分。

    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确实很不舒服。要不是自己从小什么活都干,有别于独孤府中那些身娇体贵的娇小姐们,大概被这么一通折腾,早就头昏脑热,昏天暗地了。

    长离将几根树枝搭成一个简易的晾衣架,上面搭着她的外袍。刚刚将小冰溜子隔离开来。

    她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才慢慢解开潮湿的里衣。

    “男女有别,虽然你小。但我是个大人,不能教坏了小孩子。”

    小冰溜子嗤笑了一声,“你这样只能防君子,不能防小人。好在我是个君子,所以你就放心的把身上衣服都烤干吧。”

    这话听起来实在有些好笑,但相处了些时候,长离也习惯了他这个调性。

    “我感觉你也不是普通的十六岁姑娘,这些野外求生的技能,你居然都懂。虽然咬我的是条无毒蟒蛇,但你也能找到解蛇毒的草药。总之,感觉你不一般。”

    “什么一般不一般,我不过是从小吃了很多苦头而已。解蛇毒啥的,不在话下。你要是做了一天脏活深更半夜回到屋子里,掀开被子一床的毒蛇在等着你,那研究下如何解蛇毒的法子不是很正常的嘛!”

    长离三言两语,满不在乎的回答着他。小冰溜子又不吭声了。

    正当长离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听到他闷闷的声音。

    “长离,今天谢谢你。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不用谢,在这片荒山野岭里,偶尔遇见一个半个迷路,被追杀,或寻死觅活或要死不活的人我也不是头一次了。”

    长离满不在乎的说,忽然想到什么,故意板着脸对冰溜子嚷道:“叫我姐姐!”

    小冰溜子佯装听不见,翻了个身,打起了呼噜来。

    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不知道他以前过得有多苦。长离又想想自己的生平,叹息一声。

    同是天涯苦命人,难怪会相逢到此处。

    翌日,九叠山下的碧水河岸。

    万木萧瑟,唯有远处一排排挺拔而葱郁的香樟,茂密的树冠好似一顶巨大的斗篷。

    碧水河里的水流有些湍急,沿河之处,长着一丛丛高高的水蜡烛。岸边仅有一块大岩石可供路人取水。

    河中有两人拿着简易的工具正在捕鱼。

    这时岸边来了两人。一个小丫鬟搀扶着一位双鬓微白的大娘。小丫鬟扶着大娘在岸上坐好了。自己拿着水袋去岸边岩石上准备打水了。

    谁知刚走到岩石上,脚下一滑,扑通掉到了水里。

    大娘一着急,赶紧奔了过来,前脚才踏上了岩石,后脚就跌落在水里。

    “救命~救命呀!”

    原本还在河里捕鱼的二人,一听落水声救命声赶紧向着主仆二人跑了过去,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二人救回岸上。

    那二人麻利的很,不一会儿就生起火来,给落水的二人取暖。

    “你们是兄弟二人吗?我今天真是遇上了贵人啊咳咳咳~”

    “我们兄弟二人从小父母双亡,流落山林,以大鱼为生。今日也是碰巧遇到,大娘您不必放在心上。”

    “真是可怜见!我平时甚少出门,只因坐不惯马车,今日是要去参加一个故亲侄子的婚礼,这才步行而来。今日,你们兄弟二人遇上了我,也是一桩缘分,正巧我家宅院里缺两个看门的男人。你们可愿意与否?”

    “当然是再愿意不过了!主人在上,受小的一拜!”

    长离准备拜了下去。她瞅瞅身边老大不情愿的小冰溜子,一把按住他的头也跟着拜下去了。

    这“兄弟二人”正是长离与冰溜子!此时长离做男人装扮,她故意将自己身上衣服弄的破破烂烂,又学着男人粗着嗓子说话。看起来倒也像是个小伙子。

    “小媛,待会儿进了邑城,找个成衣店买两身衣裳给这兄弟俩。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吧,今天先带你们去贺府吃个酒席。”

    “谢谢主人!”长离立即乖觉的回复。

    瞥了眼杵在一旁的小冰溜了,像个二傻一样。长离踢了他一脚。

    小冰溜子赶紧照猫画瓢:“谢谢,谢谢主人。”

    “叫我王夫人就可以啦!”

    “是,谢谢王夫人!”

    从前在九麓学堂时,贺灵沉便告诉过她,自己家里有一位远房表姑,是位大善人。只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没有子女,但也不改嫁。

    平时很少见到,因为她不能坐马车,有晕眩之症。但每逢年节,都会接她过府一聚。所以她每次来时都是步行而来。

    好在这位王夫人身子健朗,也喜欢郊游。长离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进邑城必经碧水河,既然来了碧水河,肯定是要取水的歇脚片刻的。

    长离便一大早来到碧水河岸,准备守株待兔。本想与冰溜子就此告别。谁成想他已经把长离当做了救命稻草,无论长离去哪里做什么,他都一定要跟着。

    没办法,便只能暂时带着他。先当个帮手也行。

    不过一柱□□夫,王夫人和唤做小媛的丫鬟全身已更换了新衣裳,换下来的湿衣服也都被烘烤干了。

    王夫人看着新收的两位随从,做事有条理又利索。便对他二人更加满意了。

    收拾妥当,就准备出发了。

    一行人渐渐走的的远了,忽然从远处又回来一人。

    只见他将刚刚还燃着的一堆火踩了几脚。他又跑到碧水岸边,先向远处看了看,然后将那块岩石推到了河中去。

    做完这一切,那人才起身露出一个淡漠的微笑。随后一路小跑追赶前方的几人去了。

    那微笑明静如碧波荡漾,虽则衣衫破烂,眉毛脸上有刻意勾画的痕迹。但遥遥望着,却好似朝霞初升。

    远处枝繁叶茂的樟树忽然动了动,一只青玉笛子拨开了树叶,随即露出一只骨节明如同汉白玉雕就的手。

    这时从那一丛丛长的茂盛而不起眼的水蜡烛中,忽然钻出一位男子。他全身湿淋淋的,手中拿着一根竹管,正大口地呼吸着。

    他越过水蜡烛,动作轻灵地游向那块被长离推到水中的岩石。

    他摸了一下岩石,随即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这才向远处的古樟树处大声叫着:“殿下,是动物身上的油脂!”

    古老的樟树上飞身而下一名俊逸青年。他身形颀长,修眉入鬓,眼如寒星,鼻若琼楼玉宇。

    丰神俊秀,玉山倾倒,不足以形容他如画姿容。

    雨过天青色大氅随风鼓动。宫玉行闲闲地用青玉掸去身上一片落叶。

    点朱似的薄唇玩味般地勾起,“有点良心,但不多。性别不详,但肯定是头狼。”

    “殿下,何以见得?明明就是两个臭小子嘛!”

    宫玉行瞅了眼跟前的人,摇摇头道:“徵三,你潜水避人的功夫又有了些许长进。只不过这识人的功夫还需要向角二学习着点。”

    他转过身,像是清梦被搅扰一般,不满的仰仰头。

    “难得此处风光旖旎,睡上一觉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只怕今晚贺府要有大戏上演了。徵三,我们看戏去!”

    徵三心领神会,“谨遵殿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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