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后,就看到一个女人趴在他的办公桌上,如瀑的卷发垂落在半空,像极了密密麻麻的柳树枝,至少杨柳是这么觉得的。

    屋内除了趴在桌子上的林曦,一个医生都没有,可能大家都去忙了。

    她睡的很熟,没发现有人进屋。

    杨柳先去更衣室找了备用的白大褂穿上。刚才的白大褂沾了一身的血,已经送去洗衣房里清洗去了。

    穿好白大褂后,杨柳走到办公桌边,伸手碰了碰林曦的肩膀:“林曦。”

    林曦一下子惊醒。她刚才等了杨柳半天都没见到人,最后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睁开眼睛,抬头就看到了站在头顶上方的杨柳,哑着嗓子问道:“你忙完了?”

    杨柳点头:“嗯,忙完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曦坐直身子,长时间趴着浑身酸痛,她靠在椅背上,说道:“来半天了。”

    “那你应该没吃午饭吧?”

    林曦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两点了,她都饿过劲了,摇摇头说道:“还没有。”

    杨柳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吴哲打电话:“多买一份饭回来。”挂断电话后说道,“我让吴哲去买盒饭了,你先对付吃一口。”

    林曦点头叹道:“好吧。”本来想跟他出去吃的,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杨柳坐在另一个医生的办公桌前,看着林曦问道:“怎么找来医院了?有事吗?”

    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林曦心累的叹口气:“我想见你就来了。”

    这话让杨柳无法应答,抿抿唇,不知该说什么。

    林曦也不期待他能有什么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是高中同学聚会,你在群里应该也看到了吧,大家都知道你回来了,一直等着你呢,可你倒好,躲的远远的,平时连话都不说一声,你这么做很伤同学们的心啊。而且这次聚会班主任也会来,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去吗?就算你做做面子工程也行啊!”

    高中同学群里已经炸开了锅,可杨柳依然不为所动,一是他很忙,二是他不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所以他才当作看不见。可今天林曦都找上门来了,他在推辞显得不懂人情世故,就算为了见班主任一面也要去的啊。

    “好吧,聚会在哪天,我好安排一下时间。”

    林曦心满意足的笑了:“好,等我回去在跟同学们商量一下,到时候会通知你的。”

    说话间吴哲回来的,手里捧着三份盒饭,看到林曦后简短的打了声招呼,然后低头扒饭,像个逃荒的难民一样。

    杨柳在怎么饿也不会忘了规矩,一口一口的吃着,吃相很有礼貌。

    林曦吃完盒饭后,就告辞离开,杨柳工作忙,她不能耽误他的工作。

    杨柳没有送她,他还要去ICU监护室,看看刚才两位术后患者的情况。

    忙忙碌碌又是一天,好在今天可以正常点下班。开车回去的时候,杨柳看到路边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摊位,他把车停在路边,去买了几串冰糖葫芦,有山楂的、有草莓的、还有几个蜜枣的。

    他没有给盈盈买过这些,不过女孩子都应该喜欢吃的吧。

    在过几天他就要搬走了,这两天盈盈看着他时,眼里全是不舍。他又何尝舍得离开她呢?

    别看袁大庆没说什么,可一直看着他和盈盈,所以他一天到头也跟她说不上一句话。

    明明隔着那么近的距离,他也想她,发了疯般的想。

    黑色越野车稳稳地停在宾馆门口,透过玻璃门可以看清屋内的一切事物:小孟正在趴在吧台玩电脑;袁大庆已经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盈盈把做好的菜往餐桌上端,可能有点烫手,捏住耳朵疼的龇牙咧嘴。

    看到这里,杨柳忍不住笑了笑,盈盈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做事心里没谱。

    他打开车门下车,手里拿着一大串糖葫芦进了屋。

    屋里开着空调,很暖和,把残留在身上的冷空气瞬间赶走。

    小孟一如既往朝他打招呼:“杨哥回来啦?咦,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杨柳走到吧台处,把牛皮纸打开,笑道:“糖葫芦,想吃吗?”

    小孟欢呼一声:“杨哥对我太好了,我最爱吃糖葫芦了。”然后冲厨房里喊道,“盈盈姐快过来,有糖葫芦吃。”

    袁大庆正在喝蛋白粉,眼睛时不时的往过瞟一眼。

    袁思盈又端出来一盘菜,应了一声:“来了来了。”然后她就看到了杨柳,他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身材修长,妥妥的衣服架子。

    她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你回来了。”

    杨柳点头:“嗯。”然后说道,“给你买的糖葫芦。”

    袁思盈拿起一个草莓的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小孟垮着一张脸,叫道:“杨哥不是给我买的啊。”

    袁思盈迅速的回头看一下爸爸,然后说道:“你小声一点,当心你袁叔叔听到。”

    小孟迅速捂住嘴巴,瞪着眼睛无辜极了。

    杨柳笑道:“好了,也是给你买的,没看买这么多吗,够你吃了。”

    李梅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杨柳后,打了声招呼:“小杨回来了,快去洗手吧,然后吃饭。”

    袁家的伙食很好,平常吃饭基本都是四个菜,自从袁大庆出院回家后,菜系更加精致,全是有营养的菜,杨柳都发现自己这段日子胖了点。

    袁思盈没吃多少,一会儿她还要吃糖葫芦呢。

    吃完饭,杨柳说道:“姐夫,一会儿我去给你换药。”

    袁大庆喝了一口水:“这么快又到换药的日子了吗?”

    李梅说道:“你这个不长记性的,自己的身体还天天让小杨操心。”然后又对杨柳说道,“小杨啊,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段日子对你姐夫无微不至的照顾。”

    杨柳礼貌的说道:“二姐就不要跟我客气了,我在这里打扰了这么久,都是你们在照顾我,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杨柳直接扶着袁大庆上楼,然后他又回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拿着医药箱去了七楼。

    袁大庆靠坐在床头,解开睡衣纽扣,肥胖的身子缠了好几圈的固定带。

    杨柳照例听了听心音,一切正常。

    解绷带的时候杨柳说道:“姐夫,固定带可以拿下去了,不过你平时做动作时还是要小心一点。”

    袁大庆很高兴,满口答应下来:“好好好,我最讨厌这个固定带了,嘞的我难受死了。”

    刀口恢复的很好,在换两次药基本就不用管了。

    李梅上来了,去厨房洗了点水果让杨柳吃,杨柳没吃,换好药后就告辞离开。

    袁思盈正在楼下和小孟一起吃冰糖葫芦,吃多了胃有点难受,真是不能贪吃啊。

    还剩下两串吃不了了,袁思盈拿着冰糖葫芦乘电梯上楼,快到三楼时她紧急按了开门键,电梯稳稳的停在了三楼。

    她好些日子没跟杨柳好好的说过话了,眼看着他搬家在即,总要跟他说声再见的吧。

    杨柳刚要去卫生间里洗澡,却听到了熟悉的敲门声,他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果然站着盈盈,手里还拿着两串糖葫芦。

    袁思盈咬着唇说道:“我来给你送糖葫芦。”

    杨柳不喜欢吃糖葫芦,不过他还是伸手接过来:“谢谢。”

    “谢什么?本来就是你买的。”

    杨柳笑了一下,身子往旁边让了让:“要进来吗?”

    袁思盈抬头看着他,有些犹豫,爸妈就在楼上,她怕被发现。可是她真的好想他啊!算了,还是进去待一会儿吧,他马上就要搬走了,估计爸妈也不会说什么的。

    “好啊。”她答应道,然后走进屋子里。

    杨柳很高兴,顺手把门关上,跟在她后面一起走进屋子。

    袁思盈走到床边看到床上放着的睡衣,转回身问道:“你在干什么?”

    杨柳一手举着糖葫芦,回道:“我刚要洗澡,你就来了。”

    “那你去洗澡吧,我自己坐一会儿就走。”

    杨柳急急的说道:“没关系,我一会儿在洗也不迟。”

    她看他还举着糖葫芦,催促道:“你怎么不吃?”

    杨柳实在不喜欢这类东西,便说道:“我不爱吃,你还是拿回去吧,吃不了就放在冰箱里,明天吃也是一样的。”

    袁思盈点点头:“好吧,然后接过糖葫芦,又没地方放,只能举在手里。”

    杨柳走到桌子边拿出一张白色的打印纸,招呼道:“先放在这里吧。”

    袁思盈胃又疼了,眉头微皱,看着很难受的样子。

    杨柳把糖葫芦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扶着她的身子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袁思盈用手捂着肚子,皱着眉头说道:“糖葫芦吃多了,胃有点疼。”

    “平时疼过吗?”

    “嗯,有点胃炎,吃不对劲就疼。”

    杨柳迅速的拿过医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奥美拉唑,倒出来两粒递给她:“先把药吃了。”说完把保温杯递到她面前,亲自喂她吃药。

    一口温水下肚,似乎缓解了一些症状,反正不怎么疼了。

    杨柳让她坐在床上,揽着她的肩膀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袁思盈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杨柳,鬼使神差般说道:“你亲我一下,我会好的更快。”

    杨柳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哑然失笑,盈盈从来都是这样不按套路出牌。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随后手渐渐下移,来到脖颈处,抚摸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盈盈的发丝长了些,他把手伸进她的发丝里,以手做梳,一下一下的捋顺着。

    袁思盈闭着眼睛,很享受杨柳的爱抚。双手抓住他的腰侧,轻声说道:“杨柳,我想。”

    好像有什么东西断开一样,那是杨柳的意志力,被盈盈轻轻的一吹,轰然倒塌。

    他低下头,吻上了让他朝思暮想的唇瓣,紧接着把人压在了床上。

    袁思盈吻的热切,而且毫无章法,此刻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跳快的好像在飙车一样。

    杨柳离开她的唇,哄着她说道:“盈盈,别紧张。”

    袁思盈闭着眼睛,稳了稳呼吸,这才缓解一些。刚睁开眼,险些被灯光刺伤了眼。

    “关灯。”她小声说道。

    杨柳起身去拔卡,屋内顿时陷入黑暗中。袁思盈不适应黑暗的环境,也看不到杨柳在哪里,颤着声音喊道:“杨柳,你在哪?”

    不多时,她的身子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杨柳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说道:“别怕,我就在你身边。”

    袁思盈搂住他的脖子,在黑暗中寻找到杨柳的呼吸,与他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两人都知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都在紧紧的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

    美好的时光总会结束的,袁思盈低低的啜泣着,靠在杨柳的怀里不愿意离开。

    杨柳把她扶起来,伸手给她擦掉脸上的泪痕,轻声哄道:“盈盈,该回去了,你爸妈会找你的。”

    袁大庆夫妻俩看她看的紧,她也不敢多待,拿过衣服往身上套。

    杨柳看她泪眼朦胧的模样,心疼极了,他死死的咬住下唇,才忍住想抱着她的冲动。

    她的头发乱了,袁思盈胡乱的抓了抓发丝,眼神又忍不住落在杨柳的身上。

    “你哪天搬走?”

    杨柳看着她回道:“我后天休息,就后天吧。”

    “那我们还能见面吗?”

    “可以的吧,只要你爸妈同意的话。”

    杨柳走到桌子边,把糖葫芦拿起来递给她:“拿到冰箱里冻上吧,过几天在吃。”

    袁思盈接过糖葫芦,突然扑到杨柳的怀里,眼泪又掉了下来:“杨柳,你不能忘了我。”

    杨柳心里也在流泪,他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当然,我不会忘了你的。”

    把盈盈送走后,杨柳半宿没睡好,直到后半夜时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断断续续的梦魇一直折腾他到天亮。

    袁思盈也没睡好,一整天都趴在吧台上昏昏欲睡。昨晚她上楼时,袁大庆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不过终究是没说什么。

    高中同学聚会就在今晚,杨柳接到通知后应了下来。今天他上午坐诊,下午手术,加上昨晚没怎么睡好,累的他一动也不想动。一会儿他还要去参加同学聚会,还要打起精神来才对,好在明天不用上班,可以晚点起。

    既然不回去吃晚饭,总要说一声才行,杨柳拿出手机拨打前台的电话。

    袁思盈看着熟悉的来电显示,迅速的接起:“喂。”

    杨柳坐在车里:“喂,盈盈。”

    袁思盈抱着电话,问道:“怎么打这个电话了?下班了吗?”

    “嗯,下班了。”杨柳说道,“打电话就是跟你说一声,我晚饭不回去吃了。”

    “那去哪吃?跟同事吗?”

    “不是,是高中同学聚会。”

    原来是这样!袁思盈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李梅问道:“盈盈,谁来的电话?”

    “是杨柳,他晚饭不回来吃了。”

    袁思盈趴在吧台上若有所思,高中同学聚会,肯定有林曦吧。心里微微有点醋意,不过杨柳爱的是她,他们绝不会在一起的。

    杨柳开车去了约定好的饭店。饭店很雅致,古代楼阁的样式,三层楼的高度临江而建,周围绿柳成荫,很有意境。

    高中同学除了有回不来的,差不多有二十多人参加,在一个大包间里,很是热闹。杨柳刚进屋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还是林曦叫住他,大声喊道:“别走啊,就是这里。”

    屋内顿时静了,大家纷纷看向站在门口的杨柳。

    被这么多人注目,杨柳很不习惯。他走进屋,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笑着打了声招呼:“同学们大家好。”

    然后突然有人爆笑出声:“杨柳,你以为给学生上课呢,还“同学们大家好”。”

    林曦站起身回怼过去:“人家杨柳本来就是老师,谁像你啊,在家里啃老。”

    这话说的颇不给面子,那位男同学也不生气,靠在椅背上满脸高傲的说道:“我们家的钱我下辈子都花不完,我为什么要出去工作受罪?”

    林曦投降:“好好好,你是暴发户的儿子,没人能比得了。”

    杨柳找了个位置坐下,和林曦隔了三个座位,他的一左一右坐的都是当年关系还不错的同学,大家就这么聊开了。

    同学们许久没见,此时像炸了锅一样谈天说地,杨柳也逐渐跟上了节奏,还在同学们的劝说下喝了点酒。

    班主任家里临时有事就没来,杨柳还挺遗憾,上学时班主任就对他不错,他对班主任也一直心存感激。

    大部分同学已经结婚生子,有的甚至生了二胎,像杨柳这样单身的还真没几个,于是大家把话题全部都对准他,聊起了他的终身大事,有的甚至开始为他张罗对象。

    林曦把目光落在他身上,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同学们的问题。

    杨柳微微一笑,说道:“我的事大家就不用操心了,我工作忙,真的没时间想这个。”

    林曦心里很失落,就知道他会拿工作当借口。

    其中有一个同学叫道:“杨柳,你少骗我们,什么工作忙?我看你就是金屋藏娇,舍不得让大家知道。”

    另一个男同学附和道:“就是就是,杨柳你说,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

    然后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杨柳及时打断大家的臆想,哭笑不得的说道:“真的没有,你们就不要瞎猜了。”

    刚才那个暴发户的儿子说道:“那我看你跟林曦在一起得了,上学的时候我就看你俩不对劲,刚才林曦还为了你跟我拌嘴。老实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

    林曦心里乐开了花,不过面上一片娇羞:“你不要瞎说,我跟杨柳什么事都没有。”

    杨柳也说道:“我和林曦只是很要好的朋友,只有同学情谊,不是你说的那样。”

    “那现在在一起也不算晚,我现在就给你们两个牵线搭桥,我正式宣布,林曦跟杨柳是一对,你们同不同意啊?”

    热烈的气氛已经达到沸点,大家欢呼雀跃着,差点把房盖掀翻一样。

    杨柳纵使有八张嘴也解释不清,索性闭口不言。

    林曦在大家的怂恿下跟杨柳挨坐在一起,还有不怕热闹的直把林曦往杨柳身上推。

    杨柳即使不情愿,也不能让林曦失了脸面,便没有在说什么。

    热闹过后大家转场,去往对面的歌厅。杨柳并不想去,不过他被一大帮人拽着,硬着头皮也要去。

    刚刚他被同学们劝了不少酒,此时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并没有清醒一些,反而又醉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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