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玉京城.

    一纸罪书,通敌叛国,与外私通,落家覆灭,满门抄斩,满门家眷,无一活口,上至妇孺,下至下人,血流成河,整个落府一夜之间,不复存在。

    世人皆说,落家世代武将,满门忠良,精忠报国,一心为君主差遣,一颗赤诚之心只为报国,最后却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当真让人唏嘘不已。

    那一夜……

    陛下身边的高公公刚刚念完那张写着无数落家罪行的圣旨。

    昔日敬重落家不已的他,今日也对落家投出鄙夷不屑的眼神。

    也是,只因为黄金百箱,就通敌叛国,与外国私通,还指望别人能用什么样的眼神去看待他们。

    但是……当真如此吗?

    他落家家缠万贯,每年打了胜仗赏赐无数,岂会在乎那区区几百箱黄金?

    朝中大臣也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天子发话,自是无法收回,顺安帝多疑又更是固执,更何况落家一直是顺安帝的心头大患,功高盖主,早就有意打压,如今只不过是落井下石。

    更何况这些寻常百姓,朝中大臣能想到的堂堂一国之君主又何尝想不到呢?

    落家在服刑的时候,所有人都跪在那里。

    没有逃跑,没有哭喊,没有求情。

    每一个人眼中的冷淡一览无余。

    但眼底稀稀疏疏倒映的不甘出卖了他们的冷淡。

    岂会心甘情愿?

    一心报天子,却因为一纸罪书,那些虚无缥缈的罪行,满门抄斩……

    那九天之上高高挂起的明月,竟悄无声息的被黑云埋没,就好若事情的真相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而去。

    但他们相信,落家,不会就此背负着骂名,或许若干年后,落家能昭雪。

    但他们却也再也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们落家人来人间一遭,自然要坦坦荡荡的来,坦坦荡荡的走!

    他们不害怕死。

    恍然间,他们似乎有看见了自己在那战场的黄土之上,骑着最烈最好的战马,手持长枪宝剑,身穿宝甲,望着如黑云一般敌人,也从未怕过,他们从来不怕死。

    号角声里……

    黄土漫天,厮杀不断,有人倒下,一片嫣红,一腔热血洒满那凄凉困苦的战场之上,落家人骁勇善战岂会怕死!

    “行刑!”

    官兵瞬间涌了上来,手起刀落。

    血液四溅,血流成河,痛苦的哀嚎声不断传来……

    妇女跪在那里怀里抱着女孩,目光坚毅,明明是一副视死忽如归大义凛然的样子,但又暗含一丝不甘和仇恨。

    倒下的哪个不是他的至亲!

    丈夫,孩子……

    又是一阵刀落。

    怀中的女孩身体颤抖的厉害,眼角划过两道晶莹,嘴巴微张着,明亮的眸中透出几分仇恨。

    但却看不见半分畏惧……

    官兵手持着刀的手不断抖着,却迟迟下不去手。

    他根本不相信落家会通敌叛国,看到落家服刑时坦荡如砥的样子更是让他肃然起敬。

    他也深知落家是受人蒙冤。

    既然如此

    他扔掉手中的刀,趁着混乱,一把拉起妇女,朝后院去……

    月亮前的黑云不知何时散去,纤纤明月透出皎洁无暇的月光似是黑夜之中唯一的光亮,也是唯一的希望。

    “你!”妇女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她想不明白,众人现在怕是和落家撇清关系还来不及,怎会有人找着受死。

    “死了怎行?活着才是正道!这世间总要有人为落家昭雪,希望数年之后我能听到落家洗刷冤情的声音。”官兵笑了笑。

    盛纭华震惊住了,原来是有人会在乎真相的。

    官兵看见盛纭华这副模样爽朗的认真道:“这世道还欠落家一个公道!”

    “天地之阔大,去哪里总归都是可以的。

    洗刷落家之冤情,

    恢复落家之荣光,

    弘扬落家之正气,

    落家无罪。”

    说完他神色紧了紧道:“尸体之事交给我便是,马上就来人了你们快些离开,终会再见!告辞!”

    盛纭华热泪盈眶,怀中的小女孩更是触动。

    但她怕是没那个机会了,如今她已是天命之年,母族已将她抛弃,失夫丧子,她已经是个废人了,那段话让人热血沸腾不假但她已经没有那个能力再去实现……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明明只是一个眼神,女孩好像已经明白了所有。

    盛纭华张了张嘴,无论如何却就是说不出来话来。

    落南湘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滴在地上,她无助的捂住盛纭华的嘴,她已然明白了。

    这对一个七岁的孩童是不真实的,是残忍的。

    眼下已经没有时间了。

    盛纭华一把抱起落南湘从后院的墙洞出去了。

    她们在一条不知名的巷子停下,没有一个人。

    夜更深了,月更明亮了。

    会一直明亮吗?

    盛纭华迟迟没有开口,她跟本不知道怎么去说。

    落南湘拉着盛纭华的手,这一路她也想明白了。

    那位官兵说的对,希望也是全部落在她身上了,只有陶湘楚了。

    她良久才挤出一个笑容:“娘,我明白的。”

    盛纭华似是没有想到落南湘会说这些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落南湘,眼中满是心疼。

    “这么多事,娘也很累也想歇歇,就交给我吧。”落南湘坦然道,届时她眼中只剩下光亮,她已经在一夜之间成长了。

    “恢复落家之荣光”

    ……

    大夏莲州湘水.

    陶湘楚缓缓睁开双眼。

    天亮了,距离落家覆灭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安神香在床边放着,已经燃尽,只剩尘埃。阳光透过窗子,洒落在地上,外面是鸟鸣婉转鸣叫,和院子里传来的狗吠。

    陶湘楚起身,随手披了间袖衫,迈着步子,推开窗子……

    阳光照耀在她脸上,她不由得恍了一下,院子里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有各种奇花异草,草药在阳光下晒着,一只小黄狗正嗷嗷叫着,咬着侍女冬韵的裙摆,淘气的很。

    冬韵无奈的掐起小黄狗的脖颈把它拎起来,把它丢到一边,省的咬坏了那上好的花草。

    一抬眼却看见了陶湘楚兴致盎然的看着。

    三步并作两步的过去,边走还说道:“姑娘醒了,这二斤是要把姑娘伺候的花草全败坏完。”

    陶湘楚饶有兴致的看着二斤,半晌又回过神来道:“让它玩吧。”

    冬韵乐悠悠的道:“姑娘就是宠着它,奴婢来给姑娘梳妆吧。”

    陶湘楚应了一声。

    铜镜前的女子,阳光映着她面目清秀的脸庞,她面目如玉,乌发及腰,双眸深邃,她面相清冷,总是淡淡地看人,但又有说不出的明澈柔情,仿佛是月光之下绽开的一朵玉莲。

    在铜镜前的陶湘楚的思绪又不禁回到那个梦。

    她就是落南湘,那个大夏大将军落乾的幼女,如今已过十年之期,诸多事情也都不一样了。

    她的装发向来简单,只是用一根青色的发带简单的系在脖颈后的编好的乌发上,系上一个蝴蝶结,插上一跟玉簪,但就是这么简单,却没有显得丝毫单调,反而是更加触目动人心弦。

    额前留有碎发,眉间简单的扫了两笔远山黛,脸颊略使粉黛,唇间擦上些许口脂,却显得清冷之中蕴含着温柔。

    一身青色纱衣,只是会衬的面色更加好每走一步裙摆都会漾出不一样的弧度,像一朵水芙蓉花。

    “玉京可有来信?”陶湘楚走出屋来,仔细的瞧着地上晒着的草药,二斤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跑到她脚边了。

    “暂时还没有,想来也快了。”冬韵站在一旁道。

    “用不了多久咱们会回玉京的。”陶湘楚放下手中的草药,拍了拍手淡淡道。

    “那漆神医和李毒圣还没有回来,要给他们说吗?”冬韵思索着。

    “先不用,暂时还不走,等琉玥回来,不用担心。”陶湘楚道,过了一会又望向那晴空万里的蔚蓝天空嘴角又染上淡淡笑意再次开口:“玉京的形势怕好不了多少,时间问题罢了,大夏早已不是以前的大夏了,如今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苟延残喘又能到几时呢?

    ……

    玉京城.大夏皇宫

    “沈兄,今日上朝秦文康和陶龚桧要打起来,分明是不把我放在眼中,你可回来了!明日赶紧上朝,替我杀杀他们的锐气才是!”少年声音温润爽朗又有一些恼怒和憋屈交错其中,身上一袭龙袍流光婉转,足以彰显他的身份,明明是少年郎的年纪却黄袍加身到显的有些稳重了。

    凉亭中,石桌前,夏日阳光照耀着,风徐徐袭之,倒解了几分郁闷,而对面的人一言不发。

    今日上朝,宰相秦文康和户部尚书陶龚桧大闹了番。

    今天下时局动荡,夏,金,北狄,三国对立,还有一个不足为患的倭国,顺安帝一月前刚刚归天,新皇登基,民心不齐,朝堂不稳,正是薄弱之时,连小小倭国都来凑一份热闹,一夜之间竟然毫无征兆的将西北漠城攻下,占为己有,小小倭国不足为患,但大夏国土岂能容忍他国侵犯?

    还是倭国,这岂不是奇耻大辱!

    今日是小小倭国,可明日呢?居安思危夏岑知是明白的,更何况当下时局如此不安呢?

    但就因为此事,秦文康和陶龚桧就在朝堂之上大吵了一番。

    本来夏岑知就因为漠城一事恼怒的很,他们二人此举无非是在他心里火上浇油罢了。

    秦文康则认为虽是小国不足为患,但今日是西北漠城,明日又是哪?到最后是不是就是玉京城?必须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立大夏之威严,不然岂不是让他国嘲笑,有了可乘之机,各国都可分一杯羹那大夏将是四分五裂的情形。

    但陶龚桧却让位放置不管为上策,彰显大夏大国风范,新帝登基,不宜征战,区区小国不足为患,攘外必先安内,眼下必须重整大夏,重肃朝纲。

    九堂之上夏岑知的面色极为精彩。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不曾过问他一句是明显不将他放在眼中,秦文康效忠先帝,瞧不上夏岑知言之有理也就罢了。

    当陶龚桧提出放弃漠城时,他整张脸都黑了下来,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再说什么?

    西北可是由他的儿子陶盛陶少将驻守,现如今西北漠城说没就没了,他还没有过问这陶家的过错,陶龚桧倒是给他提上条件了,想到这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朝臣如同墙头草两边倒没一句有用的话,偏偏这些人都盘根错节牵连甚广都还动不得,想到这里心中暗骂不已,气急败坏下草草退了朝。

    夏岑知见对面之人不说话更是不悦道:“这皇位给你也罢,先帝没给我留几个有用的人,都是祸害。”

    夏岑知私下面对亲近之人没什么架子,都是以“我”自称。

    对面之人隐隐勾了勾唇角,不紧不慢的倒上一杯凉茶,纤长白皙的手托住玉盏,一饮而尽,随后又将其漫不经心的在手中把玩。

    这玉盏又仿佛是整个天下被他握在手中。

    一身黑色锦衣,料子像是掺了金线般,富贵又不张扬,俊美绝伦,墨发高束,尽显少年的张狂不羁,相较于夏岑知他又更深沉了一点,棱角分明的脸庞犹如雕刻般冷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面似玉,眉似剑,眸似渊,他总是含着笑,却又有几分寒意,贵气逼人,让人捉摸不透,又魅惑人心。

    “慎言陛下,这才仅是个开始。”他懒洋洋道,双眸幽深至极,思索着,良久又开口道:“西北漠城失得实属离奇,没有任何消息,漠城易守难攻,驻军之地离漠城不远,就算不及时赶到也不足以失守。”

    沈缙手腕翻过来,食指关节敲了敲桌面,眼底一片黑暗,略有意味的看着夏岑知。

    夏岑知啊一声,又陷入沉思。

    沈缙轻啧一声,又提醒道:“划重点。”

    “何人攻下漠城?”沈缙问到。

    “倭国啊。”夏岑知不以为然。

    “近几年倭国太平吗?”沈缙继续一点一点引导着。

    “不太平,遭几回天灾了,连军粮都凑不出……”夏岑知说着越想越不对。

    沈缙就这么看着夏岑知。

    “嗯?!对啊!军粮都凑不出来,如何攻城?”夏岑知恍然大悟。

    沈缙打个响指道:“所以呢?”

    “所以,背后定有人助力,这一切看似偶然,细思看不简单。”夏岑知渐渐有了眉目。

    沈缙一言一语都是对夏岑知的引导,如今他尚可帮他,可后来的路终是要靠自己的。

    先帝多疑,五个皇子,迟迟不立太子,夏岑知是最不可能登基的,年龄最小,除去已经死了的三皇子,剩下的为了夺嫡争得你死我活,勾心斗角,最后竟奇迹般的剩下夏岑知这么个闲散王爷。

    他母亲宁妃也无心让夏岑知争什么皇位,夏岑知也懒散惯了,先帝也没有管他。

    导致现在,震慑不住朝堂,管理不好朝政,但夏岑知也在一步一步的去学习,他也在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皇帝,但身边也要人扶持着,而这个人只能是沈缙。

    沈老将军告老还乡,但在玉京还有一个继承沈老将军职位的沈缙。

    沈缙年纪不过十七就战功无数,先前就极受先帝重用,是大夏建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将军,他枉顾礼法,心机深沉,也因此是最合适之人。

    他平常不上朝,争议太大,总有声音说沈家功高盖主,权势太大……也有人劝诫先帝和夏岑知打压沈家,准确来说是打压沈缙,沈缙权势滔天,群臣可谓是又敬又惧,平日与他作对的老臣总是没有好下场,即使他不上朝,手眼通天,也是无所不知,知其所有。

    沈缙曾说他傻人有傻福,但这份“福”,夏岑知却担不住。

    夏岑知却是更依赖重用沈缙。

    沈缙是夏岑知除了宁妃,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大臣也不敢劝了,毕竟没人愿意得罪这个“活阎王”。

    沈缙自夏岑知登基就没有在玉京,如今回来了给夏岑知坐镇,大臣就不会这么猖狂,夏岑知也会坐的更稳一点。

    “继续,”沈缙淡淡道:“何人驻军在西北?”

    “陶龚桧之子陶盛。”夏岑知不假思索道。

    沈缙没说话,就看着夏岑知。

    眼神像是示意夏岑知。

    “倭国背后有助力,倭国只是个幌子,怕只是背后之人的一颗棋子。”夏岑知顿了顿继续道:“陶盛驻军之地离漠城不远,就算不及时赶到也不足以一夜之间失守,这疑点也太多了?”

    “这陶家父子,一个让放弃漠城,一个倒像是故意让出漠城……”夏岑知想到了什么顿时不敢在说了。

    “还继续。”沈缙在得到消息时就想到了,但自己说和让夏岑知自己想却又是完完全全不一样的。

    “陶家父子莫不是有意而为之?若真是如此便是通敌叛国!”夏岑知隐隐有种感觉:“陶家留不得,早做打算除了,永除后患。”

    “聪明,但要除掉陶家仅凭这些是不够的,陶家动不得,留着放长线钓大鱼,到时连根拔起,斩草除根,岂不更好?”沈缙嘴角染上几分笑意。

    “我知道了,沈兄,明日上朝!我已然知道怎么处置了。”夏岑知已经有了主意。

    夏岑知与沈缙相视一笑

    这一切怕是才刚刚开始。

    ……

    而有人就坐如针扎,心急如焚了。

    “沈缙回京了?你可是亲眼看见他进的沈京府?”陶龚桧心中一惊顿时感到不安。

    “是。”小厮老实道。

    陶龚桧心中思索着,沈缙定然已经知晓西北漠城之事,夏岑知一皇帝小儿他倒没什么顾虑,沈缙就不一样了,此人城府深,心机了得,定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锋芒露得太早了,他的计划正处在关键,不能出差池,他要的东西还未到手……

    灵光一闪之际,他猛然间想起来秦文康。

    如今他们证据不足奈何不了他,眼下还未生出事端。

    但……倘若是生了事端呢?

    让整个玉京城更乱一些,沈缙和夏岑知或许就无暇顾及他了呢?但这个事端要足够大,大到可以盖过西北漠城一事。

    事端,事端……

    他的计划正处在关键时期,自然要扫清一切障碍,而障碍……

    今日下朝秦文康与他说得一番话倒是点醒了他……

    “你打的什么阴谋?”

    “秦大人言重了,我能有什么阴谋,自是为大夏出谋划策。”陶龚桧淡淡道。

    “漠城失守,陛下还未过问陶家的事,大人莫要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从中作梗才好!”秦文康很是气愤,但最后一句却贴在陶龚桧耳边喃喃了句,陶龚桧顿时阴了阴脸。

    “陶大人最后老实点莫要有什么小动作,真别以为自己当年做的天衣无缝才是,不然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话至言尽,拂袖而去。

    这是什么?

    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如今今时不同往日,计划已然开始,没什么顾虑,现如今秦文康已经对自己有所察觉,当年之事他又有所知晓隐情。

    秦文康怕就是他第一个要除去的障碍,秦文康只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一国宰相诡死在家中,这事端大不大?

    他在施点手段,够他们二人收拾,这宰相府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缙已然察觉,要提早动手。

    想到这便出了府……

    秦宰相府。

    夜色降临,蝉鸣悠悠,一派生机。

    “老爷就莫要生气了,他陶龚桧能掀起什么浪,过不了多久陛下是要打压的。”李謑笑语盈盈的给秦文康捏肩。

    天青色的纱裙将她衬得水性杨花,是个顶顶的美人。

    但秦文康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甚是生气烦闷。

    陶龚桧能掀起多大的浪呢?

    与其斗了半辈子了,心中也有数。

    但今日放弃西北漠城……

    漠城地属偏僻,人烟稀少,但也是大夏国土,岂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倒有点像是替他国说话,算得上叛国了。

    叛国?

    秦文康突然心中一惊,陶龚桧的儿子驻守在西北,漠城一但有什么他是第一个知道的,怎么会让漠城一夜之间失守呢?

    陶龚桧对此事,只字不提倒先说上大夏的不是了……

    这般明显吗?

    若真是如此那背后之人又是谁?

    朝堂之上可有内应?

    表现的这么明显是太不把夏岑知放在眼里了,如今沈缙犹在,怕是也要有一番大动作了,那陶龚桧的下一步是什么?

    秦文康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他开始一点一点思索陶龚桧的计划,虽然只是猜测,但又好像一切都有依据。

    下一步,定然是解决他路上的一切麻烦,并且这个麻烦要足够大,大到让沈缙和夏岑知无暇顾及漠城之事。

    麻烦,麻烦,麻烦……

    秦文康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身子一下瘫软下来,从椅子上跌下来,顿时惶恐不已。

    瞳孔放大,四肢僵硬,一旁的茶盏摔落在地,李謑吓了一跳,赶紧去扶秦文康但无论她怎么使劲拽秦文康,都拽不动。

    他怕就是那个麻烦。

    今日这样威胁了陶龚桧,怎么想他也是个麻烦,第一个解决也是必须解决的麻烦就是他自己。

    什么麻烦能让一国宰相诡死的大?

    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万一并不是这样呢?

    秦文康像是得到一丝慰藉,这是支撑着他内心的唯一一根稻草,但心中皆是不安。

    秦文康脑子里有浮现今日威胁陶龚桧的情形。

    落家是怎么亡的?

    昭家是怎么覆灭的?

    就算没有一切的一切,他了那番话也是必死无疑。

    秦文康突然笑了。

    李謑吓了一跳,蹲在一旁不敢说话。

    秦文康笑着笑着站了起来,,笑容也淡了下去。

    什么都没有说,眼底稀稀疏疏的波澜出卖了他面上强装镇定的样子。

    笑也是笑自己的愚蠢。

    他活不成了。

    秦文康扫了一眼李謑,面色苍白,浑浑噩噩的走了。

    秦文康走后那天夜里李謑又摔了东西。

    玉京的深夜,月星交辉,群星独月明亮皎洁。,却又生出几分诡异的寒意。

    整个玉京城陷入寂静之中,万籁俱寂,唯一的生机竟是枝头寒鸦嘶哑的鸣叫和人家中传出的几声狗吠。

    明明是夏日,却让人瑟瑟发抖,玉京城看似风平浪静终究是不太平。

    沈京府。

    主屋的门被推开,成熟的男子响起:“将军,陶龚桧动手了。”结印拱了拱手。

    屋内灯火摇曳,略显诡异,沈缙坐在椅子上,手支撑着眉心,身着黑色玄衣,在烛光的映射在上面,宛若金色星辰,他似是倦了,闭着眼,也看不出是醒着还是睡了。

    结□□中不解,低头打量着沈缙,沈缙却突然应了一句:“让广禁军继续盯着。”

    结印吓了一跳,连忙道:“是。”言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良久沈缙缓缓睁眼,面上却是一片杀意,刚小憩完声音有些低沉道:“不自量力。”

    说罢用力一拂衣袖,满屋灯火瞬间熄灭,只剩下余热。

    ……

    次日一早,东方升起一抹东方红,众人等待上朝。

    只见一匹白色骏马,不急不慢的停下,出现再文武百官的面前,却见一位少年郎身着官袍,鲜红的朝服,金光闪闪的刺绣,衬得他面庞感觉精致了。

    众人皆是一惊,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缙,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昨日秦文康和陶龚桧闹的这么难看是需要一位更能镇得住的来给夏岑知撑场子。

    众人唏嘘不已,怕这秦家和陶家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陶龚桧脸色暗了暗,在宫墙的阴暗之处勾了勾嘴角,他要给沈缙和夏岑知一个大礼。

    而秦文康却迟迟不见身影。

    “上朝!”

    众人陆续进入大殿。

    对天子行跪拜大礼,唯有沈缙站在离夏岑知最近的高处,微微颔首,给了夏岑知个眼神,夏岑知笑笑。

    众人礼毕起身,等待夏岑知说话。

    夏岑知神情严肃了几分道:“昨日西北漠城之事,朕已有了想法。”他顿了顿带着几分挑衅的眼神看着陶龚桧继续道:“陶盛责任重大,念其情分,收了兵权,罚其三年俸禄,既然护不好西北,就终生留在西北吧,就不必回来了。”

    陶龚桧隐隐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手心渐渐浸出冷汗。

    收了兵权,终生不能回来,看着是最小最好的做法,实际上是断陶家的前程,陶盛一个光杆司令,没有兵权,也不受待见,相当于流芳在西北了。

    陶龚桧也会跟着一起受牵连,打压的是整个陶府,陶府失了唯一的顶梁柱,陶龚桧短时间内也翻不起来什么大风大浪了。

    群臣没有一个人说话,这倒不像是沈缙的主意,夏岑知……

    “众爱卿可有异议?”夏岑知冷冷开口,却又含着笑,竟将沈缙那“要死不能活的”贱样学得实打实。

    谁敢有异议,陶龚桧一派都没有捞到好处,也就安安静静沉默不言的站在那里,夏岑知有意打压,他们也就安分些吧。

    届时候夏岑知在背后一和沈缙一说,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陶龚桧看着倒是没什么波澜,他锋芒露的太早了,两个十七八的小儿他一开始实实在在没有看在眼里,他不应该忽略沈缙的,轻看他了,他要的东西还未找到,如今正是缓兵之计,赔了个儿子,只能另寻他法了,他一直在等,在等一个送给沈缙和夏岑知的“大礼”。

    随后夏岑知又安排了一些事,沈缙就在上面站在俯视着下面的大臣。

    夏岑知又安排了檀家檀金一举追回漠城。

    “众爱卿可还有事要呈上?”

    无人回应。

    夏岑知见无人应声便清了清嗓子:“既无事,便退朝……”

    话音未落突然有人惊呼。

    “陛下!陛下!”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大殿门口看去。

    李謑衣冠不整,哭得倒是梨花带雨,像是受了惊吓,六神无主,她本就生的妩媚动人心弦,如今更是楚楚可怜惹人垂怜。

    沈缙和夏岑知到没有什么波澜的看着,仿佛是料到了般。

    陶龚桧闭了闭眼。

    麻烦来了,不仅仅是夏岑知和沈缙的了,他如今更是引火上身了,看着大殿内,火红的柱子,他心中竟然想撞上去。

    夏岑知眼中的无语一览无余,缓了缓,才幽幽道:“何事?”

    李謑抽抽搭搭道:“老爷……老爷死了!”

    此时众人仿佛如梦初醒般察觉到秦文康没有上朝,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謑儿!”李长青出来抱住李謑。

    李长青是大夏的关阳侯,也是李謑的父亲,夏岑知把他也归属在大夏三大“祸害”之中。

    三大“祸害”:陶龚桧,秦文康,李长青。

    李长青仗着自己救过先帝,以及那八竿子打不着的皇亲国戚的一点点关系,在玉京嚣张跋扈惯了,先帝念着恩情也就没有多管。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李长青为了救先帝受了伤,此生无嗣,只有李謑一个女儿,面对一个没有后代的世家,又有什么可以忌惮的呢?

    先帝自然纵容了些,但夏岑知就没有那么多的理由是非。

    夏岑知叹口气:“哦。”

    没了。

    沈缙略微挑了挑眉,看,夏岑知一眼。

    夏岑知惜字如金道:“细细说说。”

    沈缙“……”

    李謑像是没想到夏岑知会是这个态度,恍了一瞬,嘴不对脑子道:“今,今日早上……我去,我去给老爷,送,送……早膳…….”李謑哽咽:“然后……然后……”

    众人:“……”

    沈缙只觉得可笑。

    夏岑知脸黑了黑,没什么语气道:“在说不好,拖出去。”

    李謑吓得喘着大气,像是在组织语言,李长青揽着她,拍着她的肩膀,李謑委屈道:“今日早上去给老爷送早膳,刚打开房门……”说罢又哭起来,边哭边说:“就,就看见老爷一根白绫吊死了……”

    “昨夜还好好的,今日,今日怎么就……这样了。”李謑哭得天昏地暗。

    夏岑知就不明白。

    你家老爷在家上吊死了,不去衙门,不去开封府,你就这么冒冒失失的跑到朝堂之上,还是说他是“青天大老爷”能帮她断案。

    “节哀,准备好后事吧。”夏岑知道。

    沈缙就在一旁,思索着。

    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陶龚桧这一步棋,走的倒是厉害。

    历朝历代都是君昏臣清,但如今的大夏君明,臣倒是浊了。

    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

    陶龚桧是料定了现在他和夏岑知现在不会动这朝堂上的人,才敢让李謑大闹朝堂。

    李长青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愣头青,能当上这个位置全凭运气和那一点点皇亲国戚的关系说话更是不过脑子:“陛下!”

    夏岑知吓了一跳。

    “此事恐有蹊跷!另有隐情!望陛下查清真相!”言尽于此,李长青就和李謑连着秦文康一派“扑通”一声跪下了。

    夏岑知真认为不如赶紧找一个风水宝地埋了清净。

    要是拒绝就是打了这群人的脸。

    一个巴掌拍不响,一群巴掌呢?

    今日打这群人的脸面,日后只怕更难办。

    夏岑知生无可恋的看向一言不发毫无存在感的沈缙用,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的眼神。

    沈缙无辜的耸了耸肩,他也没有办法,陶龚桧这是要鱼死网破,总不能私下全杀了吧?

    所以“三大祸害”不只是说说而已。

    陶龚桧的脸色甚是好看。

    苦笑不得,笑是确实是个沈缙和夏岑知找了一个麻烦,哭是沈缙和夏岑知肯定知道是他干的了,真查也只是时间问题,兜兜转转跑不掉了。

    夏岑知视死如归的看着下面一群“祸害”殷切的眼神:“朕自会让大理寺查清,遂宰相的愿。”

    陶龚桧已经麻木了,笑也笑不起来,哭也可以不进去。

    沈缙相对于自然点,他神情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好似无论这些祸害怎么折腾,他都有绝对的把握。

    “'不可!”一声惊呼。

    夏岑知:“?”

    “涉及一国宰相诡死,兹事体大,恐另有隐情,应当咬沈将军亲自探查!”李长青字正腔圆,慷慨激昂的一段发言,让夏岑知幸灾乐祸,让沈缙无语。

    夏岑知幸灾乐祸,“祸害”本就是冲着他来的,现在脱一个人下水,他何乐而不为?

    不过,嘶~大夏天怎么感觉有点冷呢?

    沈缙双眸盯着李长青,沈缙永远就是这么个模样面含笑意,确没有一丝笑的温度,眼底幽深之下蕴着杀机,沈缙被气笑了。

    他缓缓开口:“关阳侯亲口说了,我自没有不从的道理。”说罢顿了顿,笑得像个蛊惑人心的妖怪,略带点意味继续道:“届时定会奉上一份大礼。”

    偌大的朝堂顿时没有人说话了,寂静且无声无息。

    李长青是个傻“祸害”,也不明白沈缙一番话为何意,只当沈缙答应了,还安慰着李謑。

    ……

    下朝时陶龚桧内心五味陈杂,赔个儿子,想惹个麻烦脱身吧,反而适得其反了,麻烦是真惹个,但却是三个人的了 。

    但他不后悔,十年前的事没有人可以知道,秦文康既然知道了一些眉目,就必须带着这一些眉目下地狱。

    目前只能从长计议了。

    皇城中,凉亭里依然是两个人,一黑一白,两人默不作声,相顾无言。

    良久白衣少年先开口,打破僵局:“真查啊?”

    黑衣少年把玩着从皇宫里随意折的一枝花漫不经心道:“查,自然要查。”

    夏岑知不解道:“可是我们还不知道陶龚桧的下一步,在大夏的图谋,现在动不得,我们还有放长线钓大鱼呢!”

    沈缙神情悠然自得依然把玩着那枝花,没有应声。

    夏岑知气急败坏的从沈缙手中夺回那枝花不满道:“不就是个花吗?有什么好看的!”他语气重了几分道:“回答朕的问题!”

    明明是十分严肃的语句,到这沈缙倒是觉得有点孩子气。

    “我又没说什么时候给他真相,先晾着。”沈缙没什么心情的看了一眼夏岑知手中的花,看的倒是开坦然,心不在焉道:“这花不错,陛下回头送我一盆,养着玩玩儿。”

    夏岑知:“……”

    “对啊,先晾着他!”夏岑知恍然大悟。

    “明日我去会会陶龚桧。”沈缙言尽站起来语气爽朗,看着要走。

    “要走啊?”夏岑知蔫巴巴的问。

    “嗯,怎么了?”沈缙顿了顿,就这么看着夏岑知。

    本以为夏岑知憋了个大的,没想到……

    “舍不得。”

    “……滚。”

    敢让一国天子滚的当属沈缙一人了。

    ……

    陶府。

    “大人,沈将军让人下了帖子。”小厮道。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陶龚桧平静道。

    沈缙已然知道了,早晚的事倒不如坦然点……

    “给沈缙说我身子不适,明日不见!”

    坦然个屁!

    ……

    莲州湘水。

    “姑娘,玉京落夫人来信,说是秦文康死了。”冬韵试探的问着陶湘楚道:“姑娘打算如何?”

    “顺其自然,争其必然。”陶湘楚怀里抱着二斤,轻轻抚摸着,柔声道:“准备好吧,玉京的天,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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