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尊的pxx守护甜心》番外
“一百个结局都会死，如果今日亦如昨日，那能再爱我第一百零一次吗？”
▲be预警
——————
丹枫，刚满180岁，平平无奇持明龙尊。
一无作奸犯科，二无不良嗜好。硬说不好，也只能说他向来叛逆，我行我素。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他被女鬼缠上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星，你的随身守护系统。能力是帮你免疫99.999%的任何伤害，并且在你死前实现你一个愿望。”
问他是怎么知道她是鬼的——因为刚刚路人直接神色自若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现在假装没看见还来得及吗？
他转身就走。
“你已经死了99次了，丹枫。”
女鬼如是说道。
而他叼着酸奶吸管，头也没回。
于是女鬼围着他团团转：
“那家生鲜超市今天停电了，跟往常一样买一堆回家你会后悔的，丹枫。
“别不理我，丹枫，如果你现在不停下来，你甚至到不了生鲜超市——一会路口那辆星槎会撞过来，然后爆炸。
“好吧好吧，你赢了，丹枫，看来还是得用这招。”
语罢，她突然靠近，双手夹住他的脸，踮脚，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丹枫exe.停止运行。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疑惑为什么女鬼能碰到他，还是悲伤为什么突然被女鬼给轻薄了。抑或是惊讶路口驶来的星槎居然真的爆炸了，而他现在依旧毫发无伤。
“你还知道什么？”
他环顾四周，却没看到“女鬼”的影子。
燃烧的焦臭味和星槎碎片一样占据了整个空间。人群已经聚集起来了。在他们认出他，并喊出“龙尊遇刺封锁全场”之前，丹枫先一步离开了事故现场，按照计划前往生鲜超市。
在把肉排放进购物车时，他顿了顿，询问老板：“老板，今天店里停电了吗？”
“这你都能看出来？小伙子眼神挺犀利啊。”
·
名叫“星”的女鬼再次出现是在十几年后。
中军帐内，底下投影的老头们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他神色自若，八风不动，拿了本闲书百无聊赖地翻，忽地听见有人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丹枫你的臀部已经翘到——可以光明正大翘一天的班了。”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一阵发寒，就好像……她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的屁股下过手。
侧眼看去，却没看到任何东西，他压低声音警告，“不管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你敢拍我的屁股，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小气，每次都这样……放心好了，我现在是个蛋，轻薄不了你。”
丹枫放下书，扫视一圈，但是并没找到什么“蛋”的存在。
龙师们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为首的一位白胡子老头上前一步，“老身以为，明日的谋划——”
“诸君随意。”
丹枫收回目光，继续翻书。
气得底下一群小老头无能狂怒。雨别一意孤行他们还有办法。到了丹枫这，那可真是束手无策。这小子手腕凌厉，又格外有主见。说是说不动的，骂是不敢骂的，打是打不过的，杀也是杀不掉的。他往那一坐，大权在握，恨得人牙痒痒。
而招人恨的小伙子此时远没他们看见的那么淡定。
书页停在这一张已经过去很久。
“你说你在哪？”
“在你胸口，在你身体里。”
深吸一口气，他正要再问，却听她说：
“等等，你先别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一次性全告诉你——
“我从上次之后就一直在；
“可以看见你能看见的所有东西；
“让我离开你身体的方法特别简单，你喊一声'我的心 unlock'就行；
“我非常诚实，从不说谎；
“我真的是个蛋，也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丹枫抚平被抓皱的纸，心情已然平复，故作镇定地将书翻了页。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需要一些小秘密是吧，我懂的。”
他对此不置可否。
于是她继续道：“你喜欢苏打豆汁，喜欢漫无目的地闲逛，喜欢每周一的下午翘班去生鲜超市采购。讨厌上班，讨厌束缚，讨厌那边那群老头子。”
“……你说的这些都能调查到，并不足以取信于我。”
虽说看不见她，但他直觉她现在应该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果然，她的声音出现在他耳朵里，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变态：“你亲嘴喜欢先啃人上嘴皮，办事的时候不爱脱上衣——”
……停，再说下去要过不了审了。
既然她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寄生”这么久，那么她就算真要骗他，他也毫无办法。
“够了。”
忘了刻意压低，他的声音稍有些大，惊得一群老头活像原地卡了碟。
见鬼，谁的哪句话惹到这小子了？给人脸都气红了，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还是头一遭。
老头们谁也不想当那只敬候的鸡，纷纷下线。
真正的罪魁祸首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知道你一直都挺怕羞的。我说点可以验证的，你看的这本书，明天就会更新，女主角会和别人在一起。”
“你刚刚说，说出那句话，你就会从我身上消失，对吧。”他猝不及防地提出新问题。
她茫然地“嗯”了一声。
“我的心 unlock。”
在他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后，她毫无防备地从虚无中弹了出来，摔进他的怀里。椅子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压力，猛地往后倾倒。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替他们完成了仪式。
简直像她提前设计好的恶作剧。
丹枫推开身上压着的人，爬起来，逃似的出了门。
走到崖岸边，僻静无人处，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把这本闲书也一并带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他翻开最后一页。
见仍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很难说他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觉察到身侧逐渐靠近的气息，他回过头。
“龙尊大人。”
一名云骑，有些奇怪。
或者说……一个丰饶孽物，竟然已经混进来了。
引起他的注意后，那人即刻自爆了。
而他抬手挥去余波，未曾注意头顶巨山倾颓。
试问：如果有个人站在倾山下，但是甚至没有一块石头碰到他的衣角的概率是多少？
“对你而言，永远是99.999%，”
她的声音仍像贴近耳廓，仿佛从未离开，
“可你还是死了99次，丹枫……我一直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
自那又过去百年。
看着身边人一对又一对组建家庭，丹枫开始理解那天他的目光为什么会在她身上过久的停留。
等待的间隙，他认识了几个朋友。
骄傲不可一世的剑首和她一天天长大的小徒弟，天赋异禀的短生种匠人，以及整天八卦他是不是真的在搞“人鬼情未了”的狐人。
重逢来得总是很意外。
彼时正值新年，前线又一次传来胜利的声音，匠人刚取得一项重大成就。为了祝贺，酒桌上众人皆喝了几盅。
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丹枫，这个男人解决不了你的不孕不育。”
他幻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也思考过无数次到时候他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在他的设想中，他们应该在一个无人的雨夜对望，而他会告诉她：他看过那本书的结局了，男主角很蠢，遗言居然是让女主角接受另一个人，如果是他，他爱她，他会吻她。
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他意识糊涂，而她在讲另一个男人和不孕不育。
按住胸口，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或许也有她的那部分。
他问：“我可以说那句话吗？”
她答：“当然。我是疯了才不想变回人的模样。”
“我的心 unlock……”
他如愿触及她的上唇，点水般短暂。
眼前有些模糊了，他似乎抓住了她的手。“如果你喜欢的人醉倒在你的床上，你会怎么做？”
“我先脱他衣服，再脱他裤子，再脱他裤衩，”她笑了一下，故意停顿，“——我抽他裤衩的猴皮筋，打你家玻璃。”
莫名的，他也跟着傻笑一声。
“没有猴皮筋，我的裤子没有猴皮筋……你喜欢不喜欢……丹枫？”
或许这个名字从他本人嘴里说出来有些别扭，但是他确实开了口。
好半响，他听见她几近于无的声音，她说：
“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宿醉后的第二天总是不好过。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丹枫按着额头出门，迎面遇见等候已久的“人形监视器”。
小童看似恭顺地行礼：
“龙尊大人，文件已经积压很多了。”
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草草解决早饭，他几乎埋进了纸堆里，开启平平无奇社畜的一天。
先回复玉兆里的消息。
“新年快乐，饮月君，师傅给我放了一日假，那个棋谱能再给我讲讲吗……”
“我昨天都听见了……你的女朋友真的是鬼吗？”
“凌晨逮捕了十个丰饶余孽，已押往地衡司候审……审讯报告会在今日内发送至您的邮箱。”
“星际和平公司诚挚邀请您参与问卷调研……*链接已失效*……”
“你好，我是持明龙尊，v我50，封你做护国大将军……”
……
一众乱糟糟的信息里，他精准捕捉到了那条：“什么时候得空，人找到了。博识学会的，研究方向主要是能量体生命。”
“现在有空。我来找你。马上到。”
他给那边回复了消息，立刻给自己批了张假条。
把东西拍进小童手里，他再次翘班出门。
而在路过十字口一家烟花店时，她的声音再次出现：“既然你今天不上班，我们去约会吧，丹枫！”
他停下脚步，“你骗了我。”
“啊？”
“你说你一直在，可我叫你的时候你却没出现过一次。”
“老天在上，我发誓我从来没故意不理你，我只是在睡觉。”
“……要出来吗？”
“啊？”
“放烟花，要出来吗？”
“要！”
奇怪的口号，说起来已经毫无心理压力，就像接吻一样简单。
走进烟花店。
老板盯着电视，烤着暖炉，嘴里一口流利的罗浮方言。
“要惊喜选「孔雀开屏」，要热闹选「金玉满堂」，要惊喜又热闹推荐「黄金比例」。”
丹枫亦用方言回应：“有没有浪漫一点的。”
“送女人？”
他下意识看向她，然后面不改色地瞎说，
“是，我的妻子。”
“一盒「孔雀开屏」，三只「金玉满堂」，两个「黄金比例」，另送你们一打仙女棒，行不？”
自下而上，一个光点爆裂开来，随后是无数个，极盛的火花。可白日的烟花远不如夜里精彩，匆匆闪动，未知全貌便燃烧死去。
烟花最盛时，她捂住了他的耳朵，“喂，丹枫，我们殉情吧。”
“什么？”
她拿开手，贴近他的耳朵。
“我说，你的尖耳朵也不怎么灵嘛，还有——我听得懂罗浮话。”
也许是光芒太亮，也许是百年时间太长，她的身形似乎愈发飘渺。
他下意识抓住了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可她却退开几步，反向他摊开手。回过神，他用力地回握，唯恐眼前人如幻觉消散。
“星，我想知道……前99次。”
她讲了好久，从还是一颗蛋的丹枫到他触犯禁忌被锁上刑架，从百般刁难她的小孩到死在战场上的青年英烈，从薄雾到天光大盛。
久到烟花散尽，连最后一支仙女棒也将要灼到他的手指。
她踮起脚，捧住他的脸：“今天可以不走吗？只陪我一个人。”
他正欲答应，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
“不许动，地衡司！”
于是乎大年初一，地衡司开张了，丹枫是他们第一位“客人”。
执事官恨铁不成钢地把人带回了公廨，
“说了多少次了，市区不让放烟花，怎么就是有人不听呢？
“你说说，大年初一，违禁点烟花被抓……我特意在边上等了那么久，俩小时了居然还不走，今天就算是龙尊来了都救不了你。
“发朋友圈，集30个赞，知道流程吧？”
星：是全新的体验项目诶，地衡司一日游。
丹枫：……
从早到晚，不知何种原因，硬是没一个人给这条朋友圈点赞。
终于，玉兆响起声音，却不是获赞提示。
“*朋友圈截图* 这就是你说的突然有事？一个人去放烟花？”
“嗯。被抓了。帮我。”
“……等着。”
但比匠人的保释来得更快的，是白珩和云骑军。没个正经的狐人小姐难得板起了脸，一派肃色。
“丰饶来犯，镜流已经先一步赶过去了。”
执事官跟在白珩身后惊掉下巴，不敢置信他居然把自己上司关了一整天。
丹枫站起身，锁链应声落地。
星扯住了他的袖子：
“令使倏忽也来了，你会死，或者你的朋友她会死。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你，可我失败了，99次。丹枫，只有这一次……”
她的想法很好懂，但他能回应的只有一句：“抱歉，我要失约了。”
·
她说自己无法拯救他，所以希望他抛下一切和她逃走。
可第一百次，事件出现一个新的可能性。
白珩没有自杀式冲向倏忽，丹枫也活了下来。他们一如既往的死伤惨烈，他们一如既往的大获全胜。
只是……星再次不见了。
没关系，长生种的生命很漫长，他早就习惯了等待。
上一任龙师中最招人厌烦的老头已经变成小童，而那充当监视器作用的小童已经成人，甚至和一个云骑姑娘谈起了恋爱。
“今天不翘班了？”
“大人就别打趣我了，您都还在加班，我怎么敢先走。”
录书官愁眉苦脸地讨笑，见丹枫不置可否，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好吧，其实我分手了。
“她和她的父母都希望她有个正常的家庭……而我……龙尊大人您也知道，持明只能蜕生，我们是生不了孩子的。
“爱当不了饭吃，她和另一个狐人在一起了。”
“抱歉。”
“不是您的错。”
丹枫沉默地抚上台案的卷宗，阖上眼，什么也没再说。
动乱发生在一周后。
长相怪异近乎孽物的龙越过他的头顶，冲向了下方的云骑。寒芒与其交织一处，前线无战事，镜流来得比想象中要早。
气息乱得像初学者在拨弦，他撑着长枪欲起，却只是咳了口血水出来。
“你自负无所不能，却还是落在了我手里，丹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化作小童的龙师一脸厌恨地持刀向他。
只是他眼里已经完全容不下这样渺小的杀意。他想擦拭脸上的血污，可帕子早就在打斗中不知丢到了何处。于是他只能仰头朝她露出一个还算柔情的笑。
“好久不见，星。”
她的颜色比上一次见面更淡了，只有倦色下的吻还是那样炽热。
刺客错身跌下了祭台，此刻只剩下两人。
“化龙妙法。丹枫，为什么你总执着于这个禁术。”
松开握紧武器的手，他顺着她的力度靠近，喉头的压迫感总算轻了些。
“因为责任。
“尽管我有多不喜欢它。但民众奉我为首，我就必须要尽这个责任……一场战争会带走多少人的生命……丰饶民可以无数次卷土重来，而无法生育的持明族只会在战争的蹉跎下走向灭亡。
“让种群生存下去，是我的责任。”
看向远处阴沉沉的天，她以手为梳一点点捋顺他染血纠结的发，轻声道，
“可你失败了。”
“是。不论是彻底完结战争，还是破除不育的诅咒，我都失败了。但我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只要机会摆在那里，我就必须去尝试。”
“哪怕明知会失败？”
“哪怕明知会失败。”
“哪怕从英雄变成罪人？”
“哪怕变成罪人。”
她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我明明已经把所有都告诉你了，为什么不命令我呢？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这是我的责任，不该由你来替我承担后果。”
就在她以为同样的沉默会继续到这次死亡的最后时，听见了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
“一百个结局都会死，如果今日亦如昨日，那能再爱我第一百零一次吗？”
知道这就是他的生命尾声了，她紧紧抱住他，回答：
“我会的。”
或许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他笑起来，像在哭。“你说过，在我死前，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
明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他的死亡，可泪水依旧克制不住地淌，她只能点头。
血从他的眼眶里、鼻子里流出来，她伸手去抹，可越抹越多，最后涂得他整张脸都是喜感的花色。
世界渐渐变成了模糊的红，他清楚自己现在一定无比狼狈。
大概是走马灯，临死前他再次想起那位学者的嘲讽。
他说：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付出任何代价，做一些本质上对你有利的事情，还能实现你任何欲望。
这根本是道无解的题。
她爱上你，甚至心甘情愿为你违背生物规律。你只要受伤，她就一定会替你分担伤害，终有一天她会因你而死。
但如果你拒绝她的帮助，与她相伴的厄运同样会让你随时毙命。
你只应该成为那一点养料，成为她日后漫长的生命里毫无印象的一部分。
所以……
这一次不会再把愿望留给她了。
合上眼以前，他说：“我的愿望是——忘了我。”
“一百个结局都会死，如果今日亦如昨日，那能再爱我第一百零一次吗？”
▲be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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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枫，刚满180岁，平平无奇持明龙尊。
一无作奸犯科，二无不良嗜好。硬说不好，也只能说他向来叛逆，我行我素。
只因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他被女鬼缠上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星，你的随身守护系统。能力是帮你免疫99.999%的任何伤害，并且在你死前实现你一个愿望。”
问他是怎么知道她是鬼的——因为刚刚路人直接神色自若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现在假装没看见还来得及吗？
他转身就走。
“你已经死了99次了，丹枫。”
女鬼如是说道。
而他叼着酸奶吸管，头也没回。
于是女鬼围着他团团转：
“那家生鲜超市今天停电了，跟往常一样买一堆回家你会后悔的，丹枫。
“别不理我，丹枫，如果你现在不停下来，你甚至到不了生鲜超市——一会路口那辆星槎会撞过来，然后爆炸。
“好吧好吧，你赢了，丹枫，看来还是得用这招。”
语罢，她突然靠近，双手夹住他的脸，踮脚，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丹枫exe.停止运行。
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疑惑为什么女鬼能碰到他，还是悲伤为什么突然被女鬼给轻薄了。抑或是惊讶路口驶来的星槎居然真的爆炸了，而他现在依旧毫发无伤。
“你还知道什么？”
他环顾四周，却没看到“女鬼”的影子。
燃烧的焦臭味和星槎碎片一样占据了整个空间。人群已经聚集起来了。在他们认出他，并喊出“龙尊遇刺封锁全场”之前，丹枫先一步离开了事故现场，按照计划前往生鲜超市。
在把肉排放进购物车时，他顿了顿，询问老板：“老板，今天店里停电了吗？”
“这你都能看出来？小伙子眼神挺犀利啊。”
·
名叫“星”的女鬼再次出现是在十几年后。
中军帐内，底下投影的老头们还在喋喋不休地争论。他神色自若，八风不动，拿了本闲书百无聊赖地翻，忽地听见有人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丹枫你的臀部已经翘到——可以光明正大翘一天的班了。”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他一阵发寒，就好像……她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的屁股下过手。
侧眼看去，却没看到任何东西，他压低声音警告，“不管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如果你敢拍我的屁股，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小气，每次都这样……放心好了，我现在是个蛋，轻薄不了你。”
丹枫放下书，扫视一圈，但是并没找到什么“蛋”的存在。
龙师们注意到他的动作，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为首的一位白胡子老头上前一步，“老身以为，明日的谋划——”
“诸君随意。”
丹枫收回目光，继续翻书。
气得底下一群小老头无能狂怒。雨别一意孤行他们还有办法。到了丹枫这，那可真是束手无策。这小子手腕凌厉，又格外有主见。说是说不动的，骂是不敢骂的，打是打不过的，杀也是杀不掉的。他往那一坐，大权在握，恨得人牙痒痒。
而招人恨的小伙子此时远没他们看见的那么淡定。
书页停在这一张已经过去很久。
“你说你在哪？”
“在你胸口，在你身体里。”
深吸一口气，他正要再问，却听她说：
“等等，你先别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一次性全告诉你——
“我从上次之后就一直在；
“可以看见你能看见的所有东西；
“让我离开你身体的方法特别简单，你喊一声'我的心 unlock'就行；
“我非常诚实，从不说谎；
“我真的是个蛋，也真的是你的女朋友。”
丹枫抚平被抓皱的纸，心情已然平复，故作镇定地将书翻了页。
“你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还是不相信，需要一些小秘密是吧，我懂的。”
他对此不置可否。
于是她继续道：“你喜欢苏打豆汁，喜欢漫无目的地闲逛，喜欢每周一的下午翘班去生鲜超市采购。讨厌上班，讨厌束缚，讨厌那边那群老头子。”
“……你说的这些都能调查到，并不足以取信于我。”
虽说看不见她，但他直觉她现在应该是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果然，她的声音出现在他耳朵里，越来越兴奋，越来越变态：“你亲嘴喜欢先啃人上嘴皮，办事的时候不爱脱上衣——”
……停，再说下去要过不了审了。
既然她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寄生”这么久，那么她就算真要骗他，他也毫无办法。
“够了。”
忘了刻意压低，他的声音稍有些大，惊得一群老头活像原地卡了碟。
见鬼，谁的哪句话惹到这小子了？给人脸都气红了，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一眼，还是头一遭。
老头们谁也不想当那只敬候的鸡，纷纷下线。
真正的罪魁祸首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知道你一直都挺怕羞的。我说点可以验证的，你看的这本书，明天就会更新，女主角会和别人在一起。”
“你刚刚说，说出那句话，你就会从我身上消失，对吧。”他猝不及防地提出新问题。
她茫然地“嗯”了一声。
“我的心 unlock。”
在他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后，她毫无防备地从虚无中弹了出来，摔进他的怀里。椅子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压力，猛地往后倾倒。在两人反应过来之前，替他们完成了仪式。
简直像她提前设计好的恶作剧。
丹枫推开身上压着的人，爬起来，逃似的出了门。
走到崖岸边，僻静无人处，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把这本闲书也一并带了出来。
鬼使神差地，他翻开最后一页。
见仍是两情相悦、郎情妾意，很难说他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觉察到身侧逐渐靠近的气息，他回过头。
“龙尊大人。”
一名云骑，有些奇怪。
或者说……一个丰饶孽物，竟然已经混进来了。
引起他的注意后，那人即刻自爆了。
而他抬手挥去余波，未曾注意头顶巨山倾颓。
试问：如果有个人站在倾山下，但是甚至没有一块石头碰到他的衣角的概率是多少？
“对你而言，永远是99.999%，”
她的声音仍像贴近耳廓，仿佛从未离开，
“可你还是死了99次，丹枫……我一直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
自那又过去百年。
看着身边人一对又一对组建家庭，丹枫开始理解那天他的目光为什么会在她身上过久的停留。
等待的间隙，他认识了几个朋友。
骄傲不可一世的剑首和她一天天长大的小徒弟，天赋异禀的短生种匠人，以及整天八卦他是不是真的在搞“人鬼情未了”的狐人。
重逢来得总是很意外。
彼时正值新年，前线又一次传来胜利的声音，匠人刚取得一项重大成就。为了祝贺，酒桌上众人皆喝了几盅。
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丹枫，这个男人解决不了你的不孕不育。”
他幻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也思考过无数次到时候他的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在他的设想中，他们应该在一个无人的雨夜对望，而他会告诉她：他看过那本书的结局了，男主角很蠢，遗言居然是让女主角接受另一个人，如果是他，他爱她，他会吻她。
至少不该是现在这样，他意识糊涂，而她在讲另一个男人和不孕不育。
按住胸口，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或许也有她的那部分。
他问：“我可以说那句话吗？”
她答：“当然。我是疯了才不想变回人的模样。”
“我的心 unlock……”
他如愿触及她的上唇，点水般短暂。
眼前有些模糊了，他似乎抓住了她的手。“如果你喜欢的人醉倒在你的床上，你会怎么做？”
“我先脱他衣服，再脱他裤子，再脱他裤衩，”她笑了一下，故意停顿，“——我抽他裤衩的猴皮筋，打你家玻璃。”
莫名的，他也跟着傻笑一声。
“没有猴皮筋，我的裤子没有猴皮筋……你喜欢不喜欢……丹枫？”
或许这个名字从他本人嘴里说出来有些别扭，但是他确实开了口。
好半响，他听见她几近于无的声音，她说：
“嗯……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宿醉后的第二天总是不好过。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丹枫按着额头出门，迎面遇见等候已久的“人形监视器”。
小童看似恭顺地行礼：
“龙尊大人，文件已经积压很多了。”
他“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草草解决早饭，他几乎埋进了纸堆里，开启平平无奇社畜的一天。
先回复玉兆里的消息。
“新年快乐，饮月君，师傅给我放了一日假，那个棋谱能再给我讲讲吗……”
“我昨天都听见了……你的女朋友真的是鬼吗？”
“凌晨逮捕了十个丰饶余孽，已押往地衡司候审……审讯报告会在今日内发送至您的邮箱。”
“星际和平公司诚挚邀请您参与问卷调研……*链接已失效*……”
“你好，我是持明龙尊，v我50，封你做护国大将军……”
……
一众乱糟糟的信息里，他精准捕捉到了那条：“什么时候得空，人找到了。博识学会的，研究方向主要是能量体生命。”
“现在有空。我来找你。马上到。”
他给那边回复了消息，立刻给自己批了张假条。
把东西拍进小童手里，他再次翘班出门。
而在路过十字口一家烟花店时，她的声音再次出现：“既然你今天不上班，我们去约会吧，丹枫！”
他停下脚步，“你骗了我。”
“啊？”
“你说你一直在，可我叫你的时候你却没出现过一次。”
“老天在上，我发誓我从来没故意不理你，我只是在睡觉。”
“……要出来吗？”
“啊？”
“放烟花，要出来吗？”
“要！”
奇怪的口号，说起来已经毫无心理压力，就像接吻一样简单。
走进烟花店。
老板盯着电视，烤着暖炉，嘴里一口流利的罗浮方言。
“要惊喜选「孔雀开屏」，要热闹选「金玉满堂」，要惊喜又热闹推荐「黄金比例」。”
丹枫亦用方言回应：“有没有浪漫一点的。”
“送女人？”
他下意识看向她，然后面不改色地瞎说，
“是，我的妻子。”
“一盒「孔雀开屏」，三只「金玉满堂」，两个「黄金比例」，另送你们一打仙女棒，行不？”
自下而上，一个光点爆裂开来，随后是无数个，极盛的火花。可白日的烟花远不如夜里精彩，匆匆闪动，未知全貌便燃烧死去。
烟花最盛时，她捂住了他的耳朵，“喂，丹枫，我们殉情吧。”
“什么？”
她拿开手，贴近他的耳朵。
“我说，你的尖耳朵也不怎么灵嘛，还有——我听得懂罗浮话。”
也许是光芒太亮，也许是百年时间太长，她的身形似乎愈发飘渺。
他下意识抓住了落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可她却退开几步，反向他摊开手。回过神，他用力地回握，唯恐眼前人如幻觉消散。
“星，我想知道……前99次。”
她讲了好久，从还是一颗蛋的丹枫到他触犯禁忌被锁上刑架，从百般刁难她的小孩到死在战场上的青年英烈，从薄雾到天光大盛。
久到烟花散尽，连最后一支仙女棒也将要灼到他的手指。
她踮起脚，捧住他的脸：“今天可以不走吗？只陪我一个人。”
他正欲答应，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
“不许动，地衡司！”
于是乎大年初一，地衡司开张了，丹枫是他们第一位“客人”。
执事官恨铁不成钢地把人带回了公廨，
“说了多少次了，市区不让放烟花，怎么就是有人不听呢？
“你说说，大年初一，违禁点烟花被抓……我特意在边上等了那么久，俩小时了居然还不走，今天就算是龙尊来了都救不了你。
“发朋友圈，集30个赞，知道流程吧？”
星：是全新的体验项目诶，地衡司一日游。
丹枫：……
从早到晚，不知何种原因，硬是没一个人给这条朋友圈点赞。
终于，玉兆响起声音，却不是获赞提示。
“*朋友圈截图* 这就是你说的突然有事？一个人去放烟花？”
“嗯。被抓了。帮我。”
“……等着。”
但比匠人的保释来得更快的，是白珩和云骑军。没个正经的狐人小姐难得板起了脸，一派肃色。
“丰饶来犯，镜流已经先一步赶过去了。”
执事官跟在白珩身后惊掉下巴，不敢置信他居然把自己上司关了一整天。
丹枫站起身，锁链应声落地。
星扯住了他的袖子：
“令使倏忽也来了，你会死，或者你的朋友她会死。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拯救你，可我失败了，99次。丹枫，只有这一次……”
她的想法很好懂，但他能回应的只有一句：“抱歉，我要失约了。”
·
她说自己无法拯救他，所以希望他抛下一切和她逃走。
可第一百次，事件出现一个新的可能性。
白珩没有自杀式冲向倏忽，丹枫也活了下来。他们一如既往的死伤惨烈，他们一如既往的大获全胜。
只是……星再次不见了。
没关系，长生种的生命很漫长，他早就习惯了等待。
上一任龙师中最招人厌烦的老头已经变成小童，而那充当监视器作用的小童已经成人，甚至和一个云骑姑娘谈起了恋爱。
“今天不翘班了？”
“大人就别打趣我了，您都还在加班，我怎么敢先走。”
录书官愁眉苦脸地讨笑，见丹枫不置可否，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好吧，其实我分手了。
“她和她的父母都希望她有个正常的家庭……而我……龙尊大人您也知道，持明只能蜕生，我们是生不了孩子的。
“爱当不了饭吃，她和另一个狐人在一起了。”
“抱歉。”
“不是您的错。”
丹枫沉默地抚上台案的卷宗，阖上眼，什么也没再说。
动乱发生在一周后。
长相怪异近乎孽物的龙越过他的头顶，冲向了下方的云骑。寒芒与其交织一处，前线无战事，镜流来得比想象中要早。
气息乱得像初学者在拨弦，他撑着长枪欲起，却只是咳了口血水出来。
“你自负无所不能，却还是落在了我手里，丹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化作小童的龙师一脸厌恨地持刀向他。
只是他眼里已经完全容不下这样渺小的杀意。他想擦拭脸上的血污，可帕子早就在打斗中不知丢到了何处。于是他只能仰头朝她露出一个还算柔情的笑。
“好久不见，星。”
她的颜色比上一次见面更淡了，只有倦色下的吻还是那样炽热。
刺客错身跌下了祭台，此刻只剩下两人。
“化龙妙法。丹枫，为什么你总执着于这个禁术。”
松开握紧武器的手，他顺着她的力度靠近，喉头的压迫感总算轻了些。
“因为责任。
“尽管我有多不喜欢它。但民众奉我为首，我就必须要尽这个责任……一场战争会带走多少人的生命……丰饶民可以无数次卷土重来，而无法生育的持明族只会在战争的蹉跎下走向灭亡。
“让种群生存下去，是我的责任。”
看向远处阴沉沉的天，她以手为梳一点点捋顺他染血纠结的发，轻声道，
“可你失败了。”
“是。不论是彻底完结战争，还是破除不育的诅咒，我都失败了。但我不后悔，也不能后悔。只要机会摆在那里，我就必须去尝试。”
“哪怕明知会失败？”
“哪怕明知会失败。”
“哪怕从英雄变成罪人？”
“哪怕变成罪人。”
她几不可闻地叹息道：“我明明已经把所有都告诉你了，为什么不命令我呢？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这是我的责任，不该由你来替我承担后果。”
就在她以为同样的沉默会继续到这次死亡的最后时，听见了他近乎自言自语的声音。
“一百个结局都会死，如果今日亦如昨日，那能再爱我第一百零一次吗？”
知道这就是他的生命尾声了，她紧紧抱住他，回答：
“我会的。”
或许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答案，他笑起来，像在哭。“你说过，在我死前，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
明明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他的死亡，可泪水依旧克制不住地淌，她只能点头。
血从他的眼眶里、鼻子里流出来，她伸手去抹，可越抹越多，最后涂得他整张脸都是喜感的花色。
世界渐渐变成了模糊的红，他清楚自己现在一定无比狼狈。
大概是走马灯，临死前他再次想起那位学者的嘲讽。
他说：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付出任何代价，做一些本质上对你有利的事情，还能实现你任何欲望。
这根本是道无解的题。
她爱上你，甚至心甘情愿为你违背生物规律。你只要受伤，她就一定会替你分担伤害，终有一天她会因你而死。
但如果你拒绝她的帮助，与她相伴的厄运同样会让你随时毙命。
你只应该成为那一点养料，成为她日后漫长的生命里毫无印象的一部分。
所以……
这一次不会再把愿望留给她了。
合上眼以前，他说：“我的愿望是——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