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立夏已过,天气渐渐就热起来,农人天未亮时就前往地间忙忙碌碌。

    鸡棚的鸡打了第三遍鸣,江梨从床上翻身起来,几下套上麻布外衫。

    来不及先洗漱就匆匆忙忙给猪喂了猪草,把鸡放出去自己觅食。

    这才慢吞吞给自己打了盆洗脸水,蹲在屋门口柳树边,折了根柳枝在齿间细细嚼着。

    远处的低地上阡陌交通,俨然是一处坐落紧凑的村子,傍着一条蜿蜿蜒蜒的小溪,溪水延伸到背面的山林深处,溪边芦苞随风摆动,虽无落英缤纷,却称得上一句芳草鲜美。

    和江梨小时候爷奶的村子有些相似,却又全然不同,一点现代科技的踪迹都没有。

    这是江梨穿越的第二年,一年前江梨初初发现自己穿越,别提多惊悚了。

    想她辛辛苦苦奋斗二十七八年,在一线城市卷生卷死,好不容易买了房,刚给爷奶乡下也装了新房。

    正决定松一松弦,请了一星期假放纵自己,恶补这些年错过的的堕落快乐,谁知道,连着一周通宵工作屁事没有,不过熬了两个大夜看小说,居然眼前一黑,猝死了。

    再一睁眼,就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

    江梨吐出嘴里嚼出涩意的柳枝,又看了眼晨光下的芦花村,转身回屋,背着空篓子和镰刀到后山坡上割猪草。

    割了两篓子猪草,又把换下的衣物带到溪边搓洗,把六间青砖大屋,连带着他们一家住的青砖小屋,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这才挎着装着糙米粥和干饼的篮子,出了门,给地里劳作的刘父刘母送午食。

    江梨刚穿过来来看见这六间青砖屋,还以为刘家家庭状况还算不错,后来才知道,这屋子连带着刘家赖以为生的两亩薄田,实际都另有主人。

    据刘母刘张氏所言,刘父刘母都是宋国公府的买断奴才,刘父十多年前摔断了腿,赖主人家心善,二人被安置到这个偏僻的庄子做守庄人。

    更惨的是,原身刘宝儿、现在的江梨一出生就是奴籍,不出意外的话,世世代代都得是奴才。

    好在二老虽然自己心甘情愿一辈子做宋国公府的奴才,却舍不得老来得子,四十来岁才得的这么一个女儿继续当下人。

    再加上这座庄子确实偏僻,人穷地穷,府里已经多年没有来人过问过了。

    一家人偏安一隅,过着虽贫穷却还算安稳的日子。

    大元朝有律法规定,女奴和良籍通婚,只要主人家愿意放身契,女子可随男方入良籍。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刘父刘母早在十多年前就为刘宝儿,跟刘母娘家一个姐姐家的孩子口头定了亲,交换了信物。

    只等年纪到了,就去府里求了身契,好让刘宝儿脱了奴籍。

    这些年里,两家也多有交往,互相都还算满意,直到三年娘家表哥中了秀才,慢慢地跟刘家就淡了联系。

    大元女子通常十五就可成婚,可去年刘宝儿十六岁了,娘家表哥也没来提亲。

    刘宝儿一气之下,打算一个人到姨母家问个清楚,路上不慎摔下山坡,撞到头,再一醒来就是江梨了。

    江梨轻叹一声,自古男子多薄幸,她估摸着是不会有人来提亲了,秀才哪能配丫鬟。

    至于对方为什么不大大方方主动来退亲,自然是不想传出去坏了名声,影响前途。

    在年龄上,女子总是比男子要吃亏,这样拖延着,等刘宝儿等不了先成婚了,他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另娶了。

    不过刘父刘母好像暂时还没有体会到这点,还在盼望着张家表哥某天突然来提亲。

    江梨脑中正在胡思乱想,刘张氏已把吃得锃光的豁口碗放进篮子,用布盖好交到江梨手中:“宝儿,日头晒,你就回去吧,夕食饿了你就先吃,别等爹娘。”

    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口里侧的的布料给江梨擦了擦额角走了太久出的汗:“猪草让娘回去再去割,到时天就凉了,你就别去了。”

    刘父虽未出声,但那殷殷关切着江梨的眼神,也表达着同样的意思。

    江梨对二老一笑:

    “爹,娘,我知道了,那我就走了,你们早些回家。”

    说着就拎过篮子,走过几步,又回身向还望着她的刘父刘母挥挥手,示意对方接着忙,就快步离去。

    等走到刘父刘母看不到的地方,江梨的脚步陡然一转,踏上了进山的小路。

    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江梨在一个隐蔽的山洞内停下,翻开一个黑色布包。

    动作敏捷的脱下身上女子的外衫,紧紧缠缚在腰间,换上一件灰色的男子厚外衫,贴上来自刘父的,用米糊粘成的灰白长须,往脸上、脖子、手背搓搓抹抹洞壁上的灰土,再用黑布往头顶一罩,挺直的腰背一塌。

    活脱脱一个怪老头。

    江梨低头看了看,又躺在地上来回滚了几圈,让衣服三百六十度沾上灰土,这才满意。

    江梨往林子深处又走了些距离,在另外一个更小的山洞里拉出来一具血淋淋的鹿尸和两只活野鸡。

    刘父刘母虽然一年到头在地里忙活,但刘父腿上的旧伤时常要买药,又要攒下刘宝儿赎身契的钱,因此平日里除了吃饱饭,少有余钱。

    江梨上辈子卷惯了,没有钱财傍身,心里总发慌,再加上她隐隐觉得自己不会想一辈子只待在芦花村,就想想点什么办法赚点钱。

    刘家在芦花村的边缘,半山坡上,靠近山林。

    俗话说靠山吃山,江梨只好又重新捡起了上辈子跟爷爷学的做陷阱的本事,在山的外围处做些陷阱,偶尔能抓到些野鸡兔子什么的,就乔装打扮拿到镇上去卖钱。

    昨天检查陷阱的时候,发现竟然抓住了一只野鹿。

    江梨之前卖兔子野鸡的时候,偶然见过有人卖了一头活鹿,虽然她不知道卖了多少钱,但她看到了金子!那可是金子!

    江梨穿越以来还没见过铜板以外的货币呢,当场就流下了羡慕的眼泪。

    可惜江梨这头鹿的个头比较小,还死了,估计没那么值钱。

    不过江梨还是很满足了,今天就打算拿到镇上去卖。

    赚钱的动力的总是无限的,往日里要走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今天江梨扛着比之前还重的东西,啃哧啃哧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

    江梨来到镇上卖野货的市场,放下鹿尸,摆好摊子,想着怎么找买家。

    外表可以伪装,声音却很难,江梨之前都是假扮哑巴老头,卖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猎物,也不用专门找买家。

    这回卖的鹿平常人家买不起,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人卖掉。

    可能幸运天使这回真的降临到江梨身上了,江梨正沉思,突然有人停在她面前:“老人家,这鹿新鲜吗?什么时候猎的。”

    江梨一惊,又一喜,试图用手势比划出“昨天”的意思,面前像是哪家家仆的男子,脸上闪过恍然,接着又变成疑惑。

    江梨心想,这可怎么办,我不会正经手语啊。

    “老人家,我看看这鹿肉,新鲜我就要了。”

    江梨赶紧蹲下示意随意看,男子也跟着蹲下,在鹿尸上翻翻按按,面上表现出差强人意的样子。

    “你这鹿肉虽还算新鲜,却不是活鹿,我给你二两银子,卖不卖?”

    江梨不清楚鹿肉的价格,但她懂讨价还价,用手指头比了个“三”,男子爽快同意,掏出三两银子递给江梨。

    江梨一呆,心想不会被忽悠了吧,正有点后悔,男子突然小声快速地对对着江梨说了句话。

    “老人家小心。”

    江梨心里一跳,猛地看向男子,他却若无其事的样子,提着鹿肉就离开了。

    江梨想着男子刚刚那句话,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一边卖剩下的两只野鸡,一边不动声色地用余光四处扫描。

    终于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有三个流浪汉已经好几次经过江梨的面前,仔细观察却发现他们什么目的都没有,像是单纯不想显得奇怪。

    江梨想起来,之前听人说过,集市上有些游手好闲的流浪汉,专门盯着那些孤身一人,身上有钱的人,埋伏抢劫。

    之前江梨都是一次只挣几个铜板,这次大摇大摆扛着头鹿来卖,又是一副瘦弱老头的样子,可不就被盯上了。

    卖完野鸡,江梨不急着回家,反而不紧不慢往镇子最热闹的茶馆走去。

    那三个流浪汉一看就身强体壮的,自己这孤身一人想跑过他们简直是痴心妄想,往热闹的地方走还能让他们顾忌几分,不敢轻易动手。

    江梨走进茶馆,让小二带她去二楼,从窗户看到,三个流浪汉也尾随她来到茶馆门口,互相对了个眼色,其中一人就离去了,剩下两人在隐蔽处盯着茶馆大门。

    江梨想了想,招呼小二点了一杯茶水:“小二哥,你这茶馆有后门吗?有几扇门?”

    “客官,我们茶馆就两扇门,后院还有一扇小门。”

    江梨装作要出恭,让小二带她去后院茅房,果然从后门望见了第三个流浪汉。

    自己这小身板,就算只有一个也对付不来。

    只好又回到茶馆二楼,续了一杯茶,慢慢喝起来,天色尚早,看谁能熬过谁。

    茶续了一杯又一杯,日色渐沉,三个流浪汉还是坚如磐石地守着。

    “不行!再等爹娘就要回家了。”

    江梨一拍桌子,实在坐不住了,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后院,江梨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了下,眼见四下无人,嗖一下钻进了茅房。

章节目录

穿越后被强取豪夺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可怜桐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可怜桐花并收藏穿越后被强取豪夺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