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辰时，巫医陆九鸳来到了青山镇。
街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身穿灰道袍的少年人逐着茶香和叫好声，走进一家茶楼。
用身上仅剩的几个碎钱买了一壶茶一盘茶点，便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茶楼中央的高台上，一个山羊胡须的说书人正开讲新的故事。
“啪”的一声，醒木拍在桌案上，说书人道：“话说那栎山君......”
大堂里顿时一阵叫好声，几个年轻妇人激动的欢呼：“栎山君好，我们就爱听栎山君。”
“话说这栎山君，那可是天下第一强，天下第一俊，天下第一混。”
又是一片叫好声，说书人眉飞色舞地继续：“传说这栎山君一身描金黑衣，身形高大，挺拔如松，俊美非凡，身旁跟着一只威风凛凛的上古神兽，每每出现，风雨让道，百兽臣服。
栎山神君本是天启古国的一位王子，两百年前，天启国灭，为救邑城十万百姓，这位殿下被千骨将军炼化在栎山脚下，百姓们感念其恩德，便在各处为他修庙宇，塑金身，两百年间，当初邑城的百姓子生孙孙又生子，山神庙里香火鼎盛，无有间断，无数人强大的愿力终于造就了天下第一武神。”
“啪”的一声，九鸳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说书人继续：“不知从何时起，民间开始有了栎山君显灵的传说，他每每出现在人们的危急时刻，斩妖除魔，护佑苍生，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近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死在了栎山君手里，以栎山为中心方圆数百里，人们安居乐业，夜不闭户，便是实证。
然而，你若以为这位山神大人是个大爱无疆，无私奉献，任劳任怨的谦谦君子那便大错特错了。
这便说到他的第二个称号，天下第一混。
这里的混您可以理解成混蛋，也可以理解成古怪，还可理解成任性，不按常理出牌。
话说这栎山君名声在外，人们都知道他英明神武十分灵验，渐渐地便认定他是个十项全能真神，既能保佑人们升官发财，又能保佑人娶妻生子，但凡有求，必定应验，无所不能。直到有一天，一个大腹便便的富翁来求栎山君赐他一个儿子，结果等了一年一无所获，第二年便怒气冲冲地来指着山神塑像破口大骂，说他什么狗屁神明，竟然连他一个小小愿望也不能满足，白受了他这么多年香火。
结果到了晚上，就梦到一个身穿黑衣的俊美男子忽然降临他的床前，将他打了个半死，次日醒来，浑身疼痛，对镜自照，发现一张脸肿成了猪头，才知并非是梦。
另有一懒汉乞求山神赐他一笔横财，结果未能如愿，便趁着夜半无人时溜进山神庙里，拿刀子刮神像金粉，结果又被一通暴揍。
后来，栎山君殴打信徒就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果然再也无人敢来提什么不着调的要求。
列位看官，若以为栎山君的古怪任性仅仅是殴打信徒那便又错了，那位爷还有了怪癖，就是但凡见到长相俊美的男子必是一番拷问，百般刁难，据说，有一次，栎山神君竟然不顾身份，直接追到了豢养男妓的白鹤楼，当着数十名嫖客的面扯掉了小倌花魁的面具。所以，也有人认为那栎山君其实是个好男色的断袖，只不过一直找不到令他动心的绝色才会发疯......”
话音未落，茶楼里一帮女人纷纷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往台上砸东西，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臭狗屁，栎山君才不会喜欢男色，他是危界最英俊帅气的正人君子......”
山羊胡显是见惯了这场面，也不生气，讪笑着抬手挡着飞来茶点，赶紧改口道：“姑奶奶们莫急莫急，且听老汉我把话说完.......
“是的，的确有那脑子被狗吃了的认为栎山神君好男色而求之不得，但事实却是他老人家其实是在找人......”
“找什么人？”女人们终于平静下来，专注地看着说书人。
说书人轻轻咳嗦两声，一本正经道：“仇人。”
“且说那栎山君在成神之前，其实也是麒麟学宫的弟子，而且，他还有个师弟兼随从，然而这个他最信任的师弟最后却欺骗和背叛了他。堂堂天启国王子被炼化得渣都不剩，邑城十万百姓也差点被屠戮，据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位师弟的功劳，所以，栎山君成神之后，便想方设法地寻找他，什么尸山血海，冰原大荒，不放过一丝可能。”
听到此处，坐在窗边的陆九鸳已经无地自容，头颅低到了尘埃里。
有茶客道：“不对吧，过了这么多年了，那师弟又不是妖，怎么可能还在这世上呢？”
又有人道：“咱们大兆帝国的君上也不是妖啊，不也好好地活到现在了吗？危界素有不死药“猗天”的传说，据传，此药，活人得之可以不死，妖异得之可以升仙，邪鬼得之免堕恶道，说不准，除了君上之外，还真有别人有幸得过这神药呢？”
山羊胡一拍醒木，打断众人：“那可恶的师弟是人是妖，是否又得了猗天神药还活在这世上，我们暂且不知，但身为神明的栎山君肯定知道，所以才会上天入地的找他，从来不曾放弃吧，此事暂且按下不表，接下来，咱们言归正传，开讲栎山君大战怨鬼秦姬的故事......”
实在是没脸听下去了，在一片喝彩声中，九鸳起身慢慢走出了茶楼。
出门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顺着大树坐下来，抱着膝盖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一边胡乱擦拭眼泪一边笑靥如花，魔怔了一般。
这一晚，没有钱财住店的九鸳只好找个废弃的土屋度过漫漫长夜。
睡梦中，迷迷糊糊来到一座雅致的精舍，窗外天空湛蓝，木槿花开得正好。
有个身着白色中衣的年轻男子坐在床沿上，神情倨傲地冲他勾手。
九鸳就乖乖走过去，从衣架上取下鸦青色的常服，再转身时，那人已经张开手臂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男子比他高了足足一头，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泛着淡淡的清香，靠他那么近，九鸳有点不知所措。
慌乱的手一会儿碰到坚实有力的胸膛，一会儿又环上那劲瘦的腰身，正替他整理腰带，一抬头，却与他的视线相撞。
男子微微仰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唇角勾起戏谑的笑意，眼睫低垂，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的脸生得好生迷人，清冷俊秀的眉眼，高挺贵气的鼻梁，还有那饱满润泽的，总想叫人咬上一口的双唇。
看得久了，九鸳莫名心跳加速，慌乱避开他的视线，手下动作却不小心重了，腰带骤然一紧，男人皱眉闷哼一声。
九鸳赶紧解释：“我第一次给人更衣，您多担待！”
男人道：“不会，就好好学！”
九鸳嘟囔道：“学什么学，白竹又不是不回来了。”
男人故作冷漠地转过身去：“不是要报答我吗，以后更衣铺床这等琐事就都归你了。”
九鸳不可置信道：“就这些.......那，岂非太便宜我了，毕竟我这条小命是你救的，入麒麟学宗的三百金束脩也是你出的，我说过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是愿意的呢！”
男人一边给自己整理护腕，一边往门外走去，随口道：“要不然，你以身相许？”
九鸳挠着头傻笑：“我，我.......可惜我是个男人。”
男人回头觑他一眼，嗔骂：“蠢货！”
.......
眨眼，场景又换成一个荒僻的村子，陆九鸳正在专心致志地给那个人雕像。
外面狂风暴雨，她却一刻也不停歇。
她手中的雕像，身形高大挺拔，身穿描金麒麟服，五官俊美非凡。
雕啊，刻啊，手指渗出血来，眼泪打湿了雕像的衣襟。
终有一日，大功告成，她转头看了眼天上的满月，长长松了口气。
有人却一脚踢开了破败的房门。
那是个高瘦的少年，面目模糊，声音狠厉。
他一脚将他踢翻，咬牙切齿道：“叛徒，恶鬼！”
九鸳不吭声，翻个身往那雕像爬去。
少年一剑刺来，她的右腿被刺穿，血流如注。
“殿下视你为知己，你却背叛他，害死了他！”
又是一剑刺来，九鸳不顾疼痛继续往前爬，少年一脚踩断了他的手臂。
“你就是主人命中的煞星，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他再也不要遇见你！”
月光如霜，九鸳唇角滴血，披头散发，继续往前爬。
三尺，两尺，一尺.......
就在他将那雕像紧紧抱住的那一瞬，少年刺出致命一击，用了十成的力气，一剑贯穿了心脏。
心口处一阵剧痛，九鸳突然醒来。
面前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夜风从破败的门窗洞侵入，她擦干满面泪痕，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自己。
街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身穿灰道袍的少年人逐着茶香和叫好声，走进一家茶楼。
用身上仅剩的几个碎钱买了一壶茶一盘茶点，便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与此同时，茶楼中央的高台上，一个山羊胡须的说书人正开讲新的故事。
“啪”的一声，醒木拍在桌案上，说书人道：“话说那栎山君......”
大堂里顿时一阵叫好声，几个年轻妇人激动的欢呼：“栎山君好，我们就爱听栎山君。”
“话说这栎山君，那可是天下第一强，天下第一俊，天下第一混。”
又是一片叫好声，说书人眉飞色舞地继续：“传说这栎山君一身描金黑衣，身形高大，挺拔如松，俊美非凡，身旁跟着一只威风凛凛的上古神兽，每每出现，风雨让道，百兽臣服。
栎山神君本是天启古国的一位王子，两百年前，天启国灭，为救邑城十万百姓，这位殿下被千骨将军炼化在栎山脚下，百姓们感念其恩德，便在各处为他修庙宇，塑金身，两百年间，当初邑城的百姓子生孙孙又生子，山神庙里香火鼎盛，无有间断，无数人强大的愿力终于造就了天下第一武神。”
“啪”的一声，九鸳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
说书人继续：“不知从何时起，民间开始有了栎山君显灵的传说，他每每出现在人们的危急时刻，斩妖除魔，护佑苍生，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近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妖魔鬼怪死在了栎山君手里，以栎山为中心方圆数百里，人们安居乐业，夜不闭户，便是实证。
然而，你若以为这位山神大人是个大爱无疆，无私奉献，任劳任怨的谦谦君子那便大错特错了。
这便说到他的第二个称号，天下第一混。
这里的混您可以理解成混蛋，也可以理解成古怪，还可理解成任性，不按常理出牌。
话说这栎山君名声在外，人们都知道他英明神武十分灵验，渐渐地便认定他是个十项全能真神，既能保佑人们升官发财，又能保佑人娶妻生子，但凡有求，必定应验，无所不能。直到有一天，一个大腹便便的富翁来求栎山君赐他一个儿子，结果等了一年一无所获，第二年便怒气冲冲地来指着山神塑像破口大骂，说他什么狗屁神明，竟然连他一个小小愿望也不能满足，白受了他这么多年香火。
结果到了晚上，就梦到一个身穿黑衣的俊美男子忽然降临他的床前，将他打了个半死，次日醒来，浑身疼痛，对镜自照，发现一张脸肿成了猪头，才知并非是梦。
另有一懒汉乞求山神赐他一笔横财，结果未能如愿，便趁着夜半无人时溜进山神庙里，拿刀子刮神像金粉，结果又被一通暴揍。
后来，栎山君殴打信徒就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果然再也无人敢来提什么不着调的要求。
列位看官，若以为栎山君的古怪任性仅仅是殴打信徒那便又错了，那位爷还有了怪癖，就是但凡见到长相俊美的男子必是一番拷问，百般刁难，据说，有一次，栎山神君竟然不顾身份，直接追到了豢养男妓的白鹤楼，当着数十名嫖客的面扯掉了小倌花魁的面具。所以，也有人认为那栎山君其实是个好男色的断袖，只不过一直找不到令他动心的绝色才会发疯......”
话音未落，茶楼里一帮女人纷纷站了起来，噼里啪啦往台上砸东西，破口大骂：“放你娘的臭狗屁，栎山君才不会喜欢男色，他是危界最英俊帅气的正人君子......”
山羊胡显是见惯了这场面，也不生气，讪笑着抬手挡着飞来茶点，赶紧改口道：“姑奶奶们莫急莫急，且听老汉我把话说完.......
“是的，的确有那脑子被狗吃了的认为栎山神君好男色而求之不得，但事实却是他老人家其实是在找人......”
“找什么人？”女人们终于平静下来，专注地看着说书人。
说书人轻轻咳嗦两声，一本正经道：“仇人。”
“且说那栎山君在成神之前，其实也是麒麟学宫的弟子，而且，他还有个师弟兼随从，然而这个他最信任的师弟最后却欺骗和背叛了他。堂堂天启国王子被炼化得渣都不剩，邑城十万百姓也差点被屠戮，据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位师弟的功劳，所以，栎山君成神之后，便想方设法地寻找他，什么尸山血海，冰原大荒，不放过一丝可能。”
听到此处，坐在窗边的陆九鸳已经无地自容，头颅低到了尘埃里。
有茶客道：“不对吧，过了这么多年了，那师弟又不是妖，怎么可能还在这世上呢？”
又有人道：“咱们大兆帝国的君上也不是妖啊，不也好好地活到现在了吗？危界素有不死药“猗天”的传说，据传，此药，活人得之可以不死，妖异得之可以升仙，邪鬼得之免堕恶道，说不准，除了君上之外，还真有别人有幸得过这神药呢？”
山羊胡一拍醒木，打断众人：“那可恶的师弟是人是妖，是否又得了猗天神药还活在这世上，我们暂且不知，但身为神明的栎山君肯定知道，所以才会上天入地的找他，从来不曾放弃吧，此事暂且按下不表，接下来，咱们言归正传，开讲栎山君大战怨鬼秦姬的故事......”
实在是没脸听下去了，在一片喝彩声中，九鸳起身慢慢走出了茶楼。
出门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顺着大树坐下来，抱着膝盖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又开始笑，一边胡乱擦拭眼泪一边笑靥如花，魔怔了一般。
这一晚，没有钱财住店的九鸳只好找个废弃的土屋度过漫漫长夜。
睡梦中，迷迷糊糊来到一座雅致的精舍，窗外天空湛蓝，木槿花开得正好。
有个身着白色中衣的年轻男子坐在床沿上，神情倨傲地冲他勾手。
九鸳就乖乖走过去，从衣架上取下鸦青色的常服，再转身时，那人已经张开手臂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男子比他高了足足一头，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泛着淡淡的清香，靠他那么近，九鸳有点不知所措。
慌乱的手一会儿碰到坚实有力的胸膛，一会儿又环上那劲瘦的腰身，正替他整理腰带，一抬头，却与他的视线相撞。
男子微微仰着棱角分明的下巴，唇角勾起戏谑的笑意，眼睫低垂，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他的脸生得好生迷人，清冷俊秀的眉眼，高挺贵气的鼻梁，还有那饱满润泽的，总想叫人咬上一口的双唇。
看得久了，九鸳莫名心跳加速，慌乱避开他的视线，手下动作却不小心重了，腰带骤然一紧，男人皱眉闷哼一声。
九鸳赶紧解释：“我第一次给人更衣，您多担待！”
男人道：“不会，就好好学！”
九鸳嘟囔道：“学什么学，白竹又不是不回来了。”
男人故作冷漠地转过身去：“不是要报答我吗，以后更衣铺床这等琐事就都归你了。”
九鸳不可置信道：“就这些.......那，岂非太便宜我了，毕竟我这条小命是你救的，入麒麟学宗的三百金束脩也是你出的，我说过为你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是愿意的呢！”
男人一边给自己整理护腕，一边往门外走去，随口道：“要不然，你以身相许？”
九鸳挠着头傻笑：“我，我.......可惜我是个男人。”
男人回头觑他一眼，嗔骂：“蠢货！”
.......
眨眼，场景又换成一个荒僻的村子，陆九鸳正在专心致志地给那个人雕像。
外面狂风暴雨，她却一刻也不停歇。
她手中的雕像，身形高大挺拔，身穿描金麒麟服，五官俊美非凡。
雕啊，刻啊，手指渗出血来，眼泪打湿了雕像的衣襟。
终有一日，大功告成，她转头看了眼天上的满月，长长松了口气。
有人却一脚踢开了破败的房门。
那是个高瘦的少年，面目模糊，声音狠厉。
他一脚将他踢翻，咬牙切齿道：“叛徒，恶鬼！”
九鸳不吭声，翻个身往那雕像爬去。
少年一剑刺来，她的右腿被刺穿，血流如注。
“殿下视你为知己，你却背叛他，害死了他！”
又是一剑刺来，九鸳不顾疼痛继续往前爬，少年一脚踩断了他的手臂。
“你就是主人命中的煞星，希望下辈子，下下辈子，他再也不要遇见你！”
月光如霜，九鸳唇角滴血，披头散发，继续往前爬。
三尺，两尺，一尺.......
就在他将那雕像紧紧抱住的那一瞬，少年刺出致命一击，用了十成的力气，一剑贯穿了心脏。
心口处一阵剧痛，九鸳突然醒来。
面前的篝火已经熄灭了，夜风从破败的门窗洞侵入，她擦干满面泪痕，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