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一年。
尚在冬春交接之际，寒气还未退净，谈话间都能看见哈出的白气。
官差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棉衣，压着一众女囚不停的赶路。
可那些个女囚个个身形单薄，只穿着好似一张纸似的囚衣，哆嗦着冻的发紫的嘴唇，如游魂似的往前，再往前。
她们当中，有些人是自己犯了罪。
而另外一些，则是家中亲眷犯了罪，受到波及。
女囚们脚步虚浮，又被近在眼前的集镇绊住了思绪。
糕饼、包子、糖葫芦。
热茶、馄饨、酒楼佳肴。
诸如此类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勾起了她们的馋虫，那是久未饮露之人潜意识里的期许。
常月薇饥饿难耐，这些天跟着这些个官差风餐露宿，从未吃过一顿饱饭。
还要忍受他们的讥讽挖苦，哪里还看出的曾经身上丞相嫡女的荣光。
“母亲，你怎么样？”，常月薇看着常夫人日益惨白下去的面色，难掩担忧，即便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没事…咳咳…”
“母亲！”
官差听见了声音便叉着腰过来吼人:“嚷什么嚷，还不走快些，也不看看这地方是你们能吃的吗”
说着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真是笑话。”
常夫人本来想帮着女儿，可奈何这些天路上染了风寒，一直都是在强撑。
这一刻受了刺激，一下子晕死过去。
常月薇瞬间慌了神，她知道求官差无用，便直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怎么拉也不起来。
“祈求诸位救救我母亲…”
“祈求诸位救救我母亲…”
“祈求诸位救救我母亲…”
而后还是一名娼妓过来赐药，常月薇泪水滚动，不住的道谢，看着女子走远。
可官差仿佛是地狱中的阎罗，见不得别人的好，他们伸手打落了她手中的药材，将之踩在脚底。
母亲晕倒在一旁，尚且不知生死。
他们却说:“罪囚之身，还活着已然是福分，死了才是归宿。”
好一个死了才是归宿。
父亲为官三十载，为三朝国君披尽肝胆，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刑场上热血挥洒，一朝沦为千夫所指，家中男子无一幸免，女子还要流放边塞继续遭受侮辱。
她就想问，父亲所忠，究竟是怎样的君王。
这样的君王，推翻也罢！
这样的种子在常月薇心里生根发芽便一发不可收拾。
常夫人没能熬过这条吃人的路，常月薇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偷袭杀死了斩断母亲生机的官差。
有官差抓住她的衣领，扇她巴掌，抽她鞭子，还说要杀了她。
还有的官差冷着脸上前制止，“差不多就行了，她可是秦将军钦点的人，弄死了怎么交差。”
常月薇哭着哭着便笑了。
边沙的铁块泯灭了她最后的善良与怯懦，她以为自己扛不过这凌迟一般的苦楚。
可刻骨的恨意和无尽的苦痛又让她在弥留之际清醒过来。
每每想到她这条命，是阿娘的命换来的，她就告诉自己，还不能死。
常月薇被侍女伺候着换上轻薄的衣衫，这衣衫和囚衣的薄又不一样，二者代表的桎梏仍是不同。
她一个人被关在这营帐里，寂静的仿佛听得见帐外噼啪的篝火声。
可这一片静寂中又有不同，常月薇闻见了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她的脚踝挂着铃铛，走向衣柜的过程中带起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就在姜净春以为她要打开衣柜的时候，女子陡然转身，一潭死水般的眼睛直视着营帐顶上的人。
四目相对，姜净春眼中迸射出杀意。
冰冷的匕首眨眼间已经抵上常月薇脆弱的脖颈，她却丝毫不感到害怕。
她说:“你要杀了我吗？不论你要做什么，杀了我，你肯定会惹上麻烦，不杀我，我还能帮你。”
姜净春将匕首逼近一分，匕首的冷光很难不让人胆寒，“怎么，你在威胁我吗？”
常月薇道:“不，我想帮你。”
…
秦将军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常月薇被送进来之前浑身上下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被检查过的。
所以入了营帐他才降低了较平时大半的戒心，拥着美人往床边去。
常月薇眉眼留意着头顶，竭力去吸引秦将军的注意力，也像是一场无声的催促。
即便她并不全然相信顶上这个陌生的男人。
可有些事情还是得做的。
姜净春抓住时机将暗器投向秦将军的致命之处，可那人久居边塞的危机感让他侧身躲过一劫。
常月薇眼神一狠，趁机抓住一旁被他褪下的外衫，狠狠勒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再迅速收紧、用力，仿佛都能听见血肉被搅碎的声音。
不过一息功夫，两人配合无间，除掉了边塞的一名将领。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人声嘈杂，马蹄踏碎篝火发出声响，厮杀叫喊声不断。
姜净春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只剩下常月薇一个人呆坐在原地。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空茫茫一片，接下来，她又当如何。
随着最后一道马嘶声划过长空，有人掀开营帐进来。
常月薇透过掀开的空隙，没看见进来的人，只与外面的人对视上。
男人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泛起光泽，一杆红缨枪划过人群，径直穿透了将领的胸膛。
他瞧向常月薇的那一眼，冷清又寂寥，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阴冷与嗜血一闪而过。
将领一死，军心大乱。
陈国对北梁军队的这场突袭很是成功。
晚风肃穆，天空阴沉沉的，有些山雨欲来的倾颓之势。
冬日的风从峡谷处过来，吹的人汗毛立起，鲜血滚烫，黏着在干涩的土壤，猩红刺鼻。
“侯爷，北梁的援军快到了。”
部下跑过来的时候有些急，说完还喘着气儿。
姜净春面不改色的杀掉面前最后一人，沉声道：“都带回去。”
部下应声:“是。”
北梁和陈国的这场仗已经打了一月有余。
前面一月姜净春故意输给他们，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出来，如今他端了北梁追出来的军队，算是给国内那些堵不上的嘴一个交代。
国主的压力应该也会小些。
姜净春用手帕小心的擦拭着手指，左边脸颊上隐约有些血迹。
他高呼一声：“撤军！”
军队便开始迅速而有序的往峡谷后方撤离。
北梁援军赶到的时候，便只剩下满目苍凉，数不尽的尸体，鲜血汇成河海。
为首的人攥紧了手指，面目狰狞，发狠道：“姜、净、春，我与你不共戴天！”
尚在冬春交接之际，寒气还未退净，谈话间都能看见哈出的白气。
官差拢了拢身上厚重的棉衣，压着一众女囚不停的赶路。
可那些个女囚个个身形单薄，只穿着好似一张纸似的囚衣，哆嗦着冻的发紫的嘴唇，如游魂似的往前，再往前。
她们当中，有些人是自己犯了罪。
而另外一些，则是家中亲眷犯了罪，受到波及。
女囚们脚步虚浮，又被近在眼前的集镇绊住了思绪。
糕饼、包子、糖葫芦。
热茶、馄饨、酒楼佳肴。
诸如此类混杂着食物的香气勾起了她们的馋虫，那是久未饮露之人潜意识里的期许。
常月薇饥饿难耐，这些天跟着这些个官差风餐露宿，从未吃过一顿饱饭。
还要忍受他们的讥讽挖苦，哪里还看出的曾经身上丞相嫡女的荣光。
“母亲，你怎么样？”，常月薇看着常夫人日益惨白下去的面色，难掩担忧，即便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没事…咳咳…”
“母亲！”
官差听见了声音便叉着腰过来吼人:“嚷什么嚷，还不走快些，也不看看这地方是你们能吃的吗”
说着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真是笑话。”
常夫人本来想帮着女儿，可奈何这些天路上染了风寒，一直都是在强撑。
这一刻受了刺激，一下子晕死过去。
常月薇瞬间慌了神，她知道求官差无用，便直接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怎么拉也不起来。
“祈求诸位救救我母亲…”
“祈求诸位救救我母亲…”
“祈求诸位救救我母亲…”
而后还是一名娼妓过来赐药，常月薇泪水滚动，不住的道谢，看着女子走远。
可官差仿佛是地狱中的阎罗，见不得别人的好，他们伸手打落了她手中的药材，将之踩在脚底。
母亲晕倒在一旁，尚且不知生死。
他们却说:“罪囚之身，还活着已然是福分，死了才是归宿。”
好一个死了才是归宿。
父亲为官三十载，为三朝国君披尽肝胆，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刑场上热血挥洒，一朝沦为千夫所指，家中男子无一幸免，女子还要流放边塞继续遭受侮辱。
她就想问，父亲所忠，究竟是怎样的君王。
这样的君王，推翻也罢！
这样的种子在常月薇心里生根发芽便一发不可收拾。
常夫人没能熬过这条吃人的路，常月薇流干了最后一滴眼泪，偷袭杀死了斩断母亲生机的官差。
有官差抓住她的衣领，扇她巴掌，抽她鞭子，还说要杀了她。
还有的官差冷着脸上前制止，“差不多就行了，她可是秦将军钦点的人，弄死了怎么交差。”
常月薇哭着哭着便笑了。
边沙的铁块泯灭了她最后的善良与怯懦，她以为自己扛不过这凌迟一般的苦楚。
可刻骨的恨意和无尽的苦痛又让她在弥留之际清醒过来。
每每想到她这条命，是阿娘的命换来的，她就告诉自己，还不能死。
常月薇被侍女伺候着换上轻薄的衣衫，这衣衫和囚衣的薄又不一样，二者代表的桎梏仍是不同。
她一个人被关在这营帐里，寂静的仿佛听得见帐外噼啪的篝火声。
可这一片静寂中又有不同，常月薇闻见了不属于这里的味道。
她的脚踝挂着铃铛，走向衣柜的过程中带起一阵清脆的叮铃声。
就在姜净春以为她要打开衣柜的时候，女子陡然转身，一潭死水般的眼睛直视着营帐顶上的人。
四目相对，姜净春眼中迸射出杀意。
冰冷的匕首眨眼间已经抵上常月薇脆弱的脖颈，她却丝毫不感到害怕。
她说:“你要杀了我吗？不论你要做什么，杀了我，你肯定会惹上麻烦，不杀我，我还能帮你。”
姜净春将匕首逼近一分，匕首的冷光很难不让人胆寒，“怎么，你在威胁我吗？”
常月薇道:“不，我想帮你。”
…
秦将军是个极其谨慎小心的人，常月薇被送进来之前浑身上下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被检查过的。
所以入了营帐他才降低了较平时大半的戒心，拥着美人往床边去。
常月薇眉眼留意着头顶，竭力去吸引秦将军的注意力，也像是一场无声的催促。
即便她并不全然相信顶上这个陌生的男人。
可有些事情还是得做的。
姜净春抓住时机将暗器投向秦将军的致命之处，可那人久居边塞的危机感让他侧身躲过一劫。
常月薇眼神一狠，趁机抓住一旁被他褪下的外衫，狠狠勒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再迅速收紧、用力，仿佛都能听见血肉被搅碎的声音。
不过一息功夫，两人配合无间，除掉了边塞的一名将领。
不知过了多久。
外面人声嘈杂，马蹄踏碎篝火发出声响，厮杀叫喊声不断。
姜净春头也不回的出了营帐，只剩下常月薇一个人呆坐在原地。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空茫茫一片，接下来，她又当如何。
随着最后一道马嘶声划过长空，有人掀开营帐进来。
常月薇透过掀开的空隙，没看见进来的人，只与外面的人对视上。
男人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泛起光泽，一杆红缨枪划过人群，径直穿透了将领的胸膛。
他瞧向常月薇的那一眼，冷清又寂寥，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阴冷与嗜血一闪而过。
将领一死，军心大乱。
陈国对北梁军队的这场突袭很是成功。
晚风肃穆，天空阴沉沉的，有些山雨欲来的倾颓之势。
冬日的风从峡谷处过来，吹的人汗毛立起，鲜血滚烫，黏着在干涩的土壤，猩红刺鼻。
“侯爷，北梁的援军快到了。”
部下跑过来的时候有些急，说完还喘着气儿。
姜净春面不改色的杀掉面前最后一人，沉声道：“都带回去。”
部下应声:“是。”
北梁和陈国的这场仗已经打了一月有余。
前面一月姜净春故意输给他们，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出来，如今他端了北梁追出来的军队，算是给国内那些堵不上的嘴一个交代。
国主的压力应该也会小些。
姜净春用手帕小心的擦拭着手指，左边脸颊上隐约有些血迹。
他高呼一声：“撤军！”
军队便开始迅速而有序的往峡谷后方撤离。
北梁援军赶到的时候，便只剩下满目苍凉，数不尽的尸体，鲜血汇成河海。
为首的人攥紧了手指，面目狰狞，发狠道：“姜、净、春，我与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