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那东西从哪里来的?”李昀放下茶,抬眸看向袁夫子,后者在他的目光下闭上眼睛。

    袁夫子与袁夫人年幼时于袁家别院相识,此后岁月长伴,一同上过战场,袁夫人曾在战场上失了孩子伤了身子,再难有生育。袁家不同意二人婚事,袁夫子便自请离府,与袁家断绝关系。

    离开袁家后,袁夫子在好友帮助下,开了明德书院,本以为日子会这样平淡着过下去。可袁夫人的病痛一日胜过一日难捱,一年前府外来了位跛脚乞丐给了她一包药,并告诉她可去京郊的望西村寻自己取药。

    袁夫人按照嘱咐,取用药中半两黑色粉末用小火闷煮至白色,将其泡入水中饮下,那疼痛果真消散不少。

    夫妇两人大喜,但半年后,袁夫子突然发现袁夫人的脾气越发暴躁易怒,与她以前的脾性大相径庭。

    这才察觉有什么不对劲,将那药末藏起还没来得及丢掉,就被发了疯的袁夫人扑上来又挠又抓,留下几道血痕在脸上。

    他派人去望西村,却发现这个村子空无一人,那些村民和跛脚乞丐好似人间蒸发,再无踪迹。

    可袁夫人每隔几日就需饮用药末,不然就会性情大变,状若癫狂。

    袁夫子只得想尽办法去为她寻药,一来二去间便惹来李昀的注意。

    他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一开始能让覃溪顺利搜出药末,并带到李昀面前本就是有意为之,便将一切全盘托出。

    听完他的话,李昀手指轻扣桌沿,问道:“那你如今从哪里为夫人寻药?”

    袁夫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破旧的纸,递到李昀跟前,“这是那跛脚乞丐留下的,说这药来源于丰州,如果需求甚大,可以直接去那里进行交易。”

    他叹气道:“如今想来,不过是个局。”

    “哦?”李昀来了兴趣,“丰州有什么?”

    “山贼。”

    袁夫子继续道:“很多山贼,这种药只有他们才有,而且他们不要钱财,只要粮食。”

    李昀若有所思,“那你说,这药能治丰州疫病吗?”

    袁夫子脸色煞白,忙跪倒在地,“每次都是派专人前往,取完药便回,不知丰州近况。”

    李昀示意覃溪将袁夫子扶起,笑着道:“孤又没怪罪,不知者无罪,不过是猜测一番。”

    坐在他身边的袁夫子冷汗直冒,接过覃溪早早备下的手帕擦拭冷汗。

    又听李昀问道:“我有位师弟,略懂医术,不如让他来为夫人诊治。”

    袁夫子神色哀伤,摇头道:“倒不是想拂了殿下好意,夫人身上都是些老毛病了,就连龚太医都来过两趟,见状也只能开些止痛的药,不如那怪药。”

    “试一试吧,我那师兄常年走南闯北的,可见过不少怪事,没准儿还真能治。”阿飖一面为李昀倒茶,一面笑道。

    *

    东街是热闹的,将军出征、文人诗会,都经过这条长长的街。

    鳞次栉比的楼阁,热闹繁华的集市,紧挨在一起,高矮起伏皆不同。

    远处的荒山起起伏伏,却在淡淡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好似一幅绝美的水墨画,天空总是阴沉着,仿佛下一瞬间就要砸下大雨。

    京城就像一副浓烈深刻的墨色山水。

    如今天气渐暖,城外护城河边春花盛开,柳枝摇曳,有不少人开始踏青赏花,大街小巷一片热闹。

    京城第一楼,梦柯来。

    这是一家茶楼,只不过每一层窗户外都挂着细腻的薄纱,整座楼似是捂了层若隐若现的雾,随风而动,平添旖旎。

    包厢内,只见白皙面容上沾了点滴血痕,衬得眉间的朱砂越发的红艳。

    袁鹤临菩萨似的面容带着狠厉,握紧的拳头毫不犹豫地砸向身下人,不顾流出的鲜血沾染身上的白袍。

    若是阿飖在此必定会惊讶,面前的二师兄全然不似从前模样。

    那人不住连声哀嚎,“五弟!五弟!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见袁鹤临停下动作,放松了警惕,知他已是强弩之末。那人眼中阴戾,双腿用力夹住其腰腹,一个侧身翻将二人位置调换,将整个身子压在袁鹤临身上让他不得动弹。

    他双手死命掐住袁鹤临的脖子,血从额上滑落,划过眼睛将眸子染的猩红。

    被他压着的袁鹤临一面挣扎一面咳嗽,嘴里断断续续吐露话语,“咳……咳咳咳……滚开!”

    袁鹤令不但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他凑到袁鹤临耳边,咬牙切齿道:“那个阿飖那日离开,进了你的茶楼!快说,你把她藏哪儿去了?说不说?”

    他手下愈发用劲,袁鹤临有些喘不上气,进气少出气多,就连咳嗽都失了力气。

    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袁鹤砚收起装模作样的折扇,上来制止逐渐癫狂的袁鹤令,“好了,四哥,他都快喘不过气了,虽说不过是个脱离袁家的废物,这真要闹出人命,他那大哥估计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听到袁家大哥,袁鹤令明显冷静不少,渐渐松开对袁鹤临的桎梏,后者脱离后捂着脖子开始狂咳。

    “咳咳咳……”

    袁鹤令退到一旁冷眼看着,袁鹤砚上前挂上假笑,随带倒了杯水。

    “五哥,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只是与那阿飖姑娘有点小摩擦,需要找到她,你们是什么关系呢?何必如此帮她?”

    说完,将手里的水从袁鹤临头顶浇下,兴致盎然地欣赏他的狼狈样。

    见他满不在意地抹掉脸上的水,只用看垃圾般轻蔑的神色注视着他们。

    “何必虚情假意唤我五哥,我可不认为还算是兄弟……”

    血缘亲情,他早在几年前就彻底放弃,如今不过是孑然一身。

    袁鹤砚的面色骤然一沉,收起那虚伪至极的假笑,踹到袁鹤临背上,“袁鹤临,你如今不过是一介庶民,还把自己当成袁家的嫡公子吗?”

    “按照大渚的律法,就算真的杀了你,我们也不会受到多大的惩罚!”

    袁鹤临呸了一声,吐出口中血沫,勾出一抹笑,血从微扬的嘴角流下,衬得像是他这尊菩萨也开始沾染红尘。

    “真的吗?可我瞧着你们也不敢啊……”

    他放肆笑着,成功激怒两人。

    正又要上前,却听楼下传来阵阵喧闹。

    一道让袁鹤临十分熟悉的声音传来——

    “哟,这不是淮安王世子吗?您何时也来京城了?怎么不待在钦州迎娶尊贵的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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