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城的初春比其他地方都要冷点,繁芜的城末是荒凉又饱含神奇的黄色荒原。

    渡河城有个最富贵的陈员外家,最近出了点事,也就昨天,有个穷女婿拿着一状婚纸前来认亲。

    文质彬彬,身上寒酸,巧舌如簧的说他家这是忘恩负义想毁约吗?

    被府内三个大壮丁马上就拳打脚踢踢到外面了。

    陈员外勃然大怒,你个穷小子也想娶他金枝玉叶养尊处优的女儿?!有点脸的,大有前途的嗣子都知道等自己大有前程再来。你这小子不是个好东西!

    陈员外这么对门外和躺在地上的小子一喊,他附近起早贪黑营生的、吃瓜的,又觉得说得不错。

    这年头就这么残忍。

    “他被打得太惨了。来时就有伤,煞白脸,也不知道养好伤再来,谁敢要?我瞧长得不错,机敏伶俐,以后说不定就有本事呢。”

    “你来要。”吃饼的撺掇。

    “……”这个卖饼老板眼一瞪,“我可没那个本事。”

    清早,宁稚在卖饼老板的对面吃着一碗清汤面,越听越忍不住同情唏嘘。

    听他们说他们打完就扔后面野犬巷子里了,昨晚更深露重在那待了一夜,犬吠了一夜,估计在那快死了……

    谁也不敢去啊。

    怕太吓人。

    他死了到时候就被衙门搬出来随便敛了。

    宁稚今年十四岁,一身灰白麻衣,一副鹿眼,还是涉世未深的模样。听到这再也忍受不住,喝完最后口汤站起来去看看……

    ……

    一路踯躅着走到他们说的南巷的巷子里,巷子悠长,一个长长的人就靠在肮脏潮湿的靛青墙上,南巷背阴,里面到了辰时还是灰暗一片。

    少年穿着一身深色,靠近后血腥气冲了宁稚一脸,宁稚对血有种天生敏感,嗅到无数野犬味,发现他身后有点奇怪,垫着什么包裹。

    张望周围,弯腰往他身后一瞅。

    好家伙一条黑色的大死狗。

    她震惊的往他脸上一窥。

    这少年正好醒了过来,眉眼温和死寂,里面幽幽的一池深潭,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宁稚尴尬和他对视。哪知下一秒他就抬手攥住她脖子把她往背后墙上一摔——

    宁稚心里臭骂一声!

    我刚洗好的衣服都脏了。

    手上力道越来越紧,宁稚伸手,一手刀斩到他背后颈上。

    他受了伤,穷途末路居然还没死,局势瞬间变换的脸色阴沉,把她压在墙上似乎要掐死她。宁稚心里不停臭骂,扳着他手,最后说句“我是来救你!”

    他放了手。

    宁稚摸脖子,他头一栽,倒在宁稚身上。宁稚坦然接受身上靠了个人……

    半晌,嘟囔:“我要杀你早杀你了。”

    他伊始全程很听话,或者说昏睡过去的由宁稚带走离开。

    宁稚把他快搬到外面,看看外面光天化日下的熙攘,顿了顿,还是把他丢在巷子里等。

    去外面花钱买了点药,要好好救他还得去赚点银两。

    —

    在渡河城同样富甲一方,但比陈员外家稍差一筹的柳员外家才算出了个大事。

    半月前,柳员外几百人口待的大府邸里凭空出现一个妖邪,晚上吸食人心,翻箱倒柜。事发第一次的第二天后院,某一间家仆屋血色四溢,死了人被挖了心惨不忍睹,整个后援花圃被翻了个底朝天,春日种下的花草全没了。

    柳员外家里信奉大河神,有天这妖邪跑到前院了,他们用大河神挡了一劫。

    之后两次让大河神帮忙,发现大河神不过是泥堆子,救他们要请震八方妖邪的能人仙士前来除妖。

    于是这个向来安宁的渡河城第一次请捉妖师,这几天来了不少能人勇士。

    效果却好像甚微。

    外面传他们柳家做了什么坏事,触犯了死不瞑目的生灵,不然怎么这挖心盗贼这半个月只害他们家,不出去害其他人?

    这个妖邪自天地而生,不好降除,是个奇怪的物品?

    道士勇士则说十分棘手。

    让他们早早睡觉,夜晚不要出门,他们在外窥守。

    柳员外的三房姨娘对这妖邪敬畏恐惧又不敬畏恐惧。和员外温存后慢吞吞洗漱完,回自己房里的铜镜前卸摘自己头上的银钗步摇,那些镶嵌的珍珠宝翠发着亮。整个屋子温暖通融,烛火曳曳,她跟身后两个女仆轻声交谈。

    三姨娘:“他们有的说这妖邪是个什么生长在天地间的精怪,吸食人心找机缘进一步化形,但我见过它是一个银色的片片样的东西,也没个鼻子眼的。”

    女仆道:“说不定就是没化形呢?过一阵化了就有人的眼睛鼻子嘴了。”

    三姨娘说:“鸡鸭鱼不是人也有眼睛鼻子嘴呢。”

    女仆一时不说话了。

    另一个女仆尽力依照夫人的话路,“它要是物品,它怎么好像也有意识?它有脑子会跑会跳啊。”

    三姨娘:“……它无端端跑到我们家来的,外面人说我们柳府干了什么缺德事。干缺德事也是十几年前的,这些年我们敬奉大河神,布衣善施,有罪也不至于这时候来了。而它在我们家每回出现都要翻掘什么东西,我想它是不是在我们家找什么东西,这要是真杀了,到时候冲撞什么,我们柳府真要完了。”

    那可便宜那几个狼子野心了。

    三姨娘忧心忡忡,满腹牢骚,在这情形下不知道向谁疏导,老爷现状一心灭了这东西。不过她忧心也没什么用,老爷请来的那些道士也大多都不给劲,这状况便好又坏的,千回百转间想到这,三姨娘又说:“我就瞧着这几天来的这些人都不靠谱,他们连这是个什么东西都说不明白……”

    她欲言又止,叹声口气,拢拢身上衣服:“该你死还是你死,没到你死的命数死也死不了。”

    女仆说:“三姨娘你别害怕。”

    “我没害怕。”

    ……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这是真话假话。

    头上的东西全被拆了下来,放进妆奁,梳完头发,三姨娘起身要从梳妆台前离开,余光瞥到床榻前的屏风一角有个银色的什么东西。

    有手掌大,莹莹有光泽,白月亮似的发亮。

    她第一反应没反应过来。

    回个头,想问翠桃那是个什么东西,老爷又送来什么宝贝了?

    再扭回头,吓得惶然了起来,翠桃问:“怎么了?”

    她再看去已经看不见那个东西。

    妖邪来了。

    她嗓子快要从喉咙眼里冒出来的死死卡着她喉咙,她只能做到手一时紧紧捏着翠桃!

    翠桃喊:“疼!”

    一下子把三姨娘那口气喊出了,三姨娘喊:“妖邪来了!”

    脸上全是怖畏,花容失色,她一低头,这个片状的妖邪到了她的脚边。

    “啊啊啊。”

    三姨娘不知自己如何逃出的,抓到一个丫鬟忙不迭跺脚说:“里里面有妖邪!”

    她口不择言吐露里面有妖邪!快请捉妖师来!那个叫宁稚的!

    三姨娘其实觉得这批捉妖师里也有厉害的,譬如那个叫宁稚的,武功高强,憨头憨脑。

    慌不择路间,仓皇的冷不防回头一看,她的翠桃小丫头在屋里面的正中,“飞”了起来,面是白的,身体衣物完好无缺……眼睛原来瞪的大大的,口中溢出大片鲜血,胸口一个大窟窿。三姨娘两眼一翻,差点惊愕的晕过去。

    转眼间厢房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准备好的道士捉妖师纷纷提手中法宝宝剑向屋里进攻!

    这个妖邪自己公布于世!就是个没鼻子没眼的银色片子,像屋头上的瓦,一片花瓣,一个孩童没画好的山丘。

    一时说不上来什么玩意。

    妖力巨大无比,在这个女子闺房里横冲直撞,屋里轰隆隆,道士捉妖师齐上阵,闹的里面轰隆隆。

    老爷来了。

    所有人打着火把,不消几息,里面渐凶猛渐歇息。

    从里面和大门前窥伺,好几个道士捉妖师胸口呈出一个大窟窿的“飞”起来了,有个力量托着他们。

    乱七八糟不到半刻钟,有些道士捉妖师终于看出来了,慢慢的一步不敢往前上。

    那个银色片子吸了他们的许多心脏,赫然在里面身体变庞大了。

    黑色的夜幕笼罩这个柳府的上空,漆黑不见星月。

    地动山摇的灭府之灾陡地在颤巍巍的老爷心里升起时。

    一个身着青衣宽袖的少女横空出世。

    相貌仙姿绰约,眉目明亮有神,秀白的柔荑持一把细细长剑,向冲出来的妖邪攻了过去!

    少女似乎和它力量不相上下。银色片子对着少女势弱没防护的恰当之处迅猛攻击,少女持着长剑不停挽着剑花在周身抵挡。

    后少女退出十米远,双手掐诀,手里冒出一个圆形古怪的法阵,镇定的向银片再次击过去。

    银片俯冲,忽而转向冲向她侧后面几个拿着铁锹的家丁和匆匆赶来的宁稚身上。

    宁稚刚趁夜晚给不受这座城池待见的少年转移休息地,气喘吁吁赶来。

    惊艳这个少女的天才之资,下意识也以为这个妖邪是打不过这少女,冲着这些家丁来的。

    宁稚的灵力化罡风。

    一眨眼,少女长剑横到了她的眼前,锋利冷寒的雪刃上印出了她的惊讶双眼。

    少女替她暂时击退了妖邪。

章节目录

主角黑化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川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川二并收藏主角黑化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