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好一阵才想起来问沈寄羽:“我想起来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二天巳时,天气明亮,兴事昌盛,柳府铁狮门院后,昨晚找借口没去的宁稚和虞长衣回合。她一身白衣,气质出尘,背手持一把长剑,正义温柔,隐隐约约透露一种高兴,退一步给她引出自己背后高头大马的师兄,道:“这是我师兄高敛,我们来自清门门派,宁稚小姐叫我长衣,叫他高敛就行。”

    宁稚会点持人待物的马上颔首,声音如小泉流水,难能不急不躁,谦逊有礼:“长衣和高敛叫我宁稚就好。”

    她抬眸细细看这个师兄,这个师兄也持一把长剑,芝兰玉树,但高大魁梧的身姿消化了这种温润如玉,更多了一副周正可靠姿态。

    高敛朝宁稚垂眸回瞧,看起来温柔包容。

    颔首说:“宁稚。”

    宁稚差点蹦一下,“谢,谢。”

    虞长衣道:“那我们以后——”

    “我也有个朋友。”宁稚和她话语同时砸地。宁稚傻眼,虞长衣傻眼,见宁稚愣愣的从背后引出一个跟她一般大的少年。

    这少年出场就不同凡响,身材修长消瘦,一身黑衣,乖巧稚嫩,又不是表象那么回事。

    “……”

    和傻傻的宁稚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整合起来却一点相配。

    虞长衣不知道她怎么短短一天半找到一个朋友的。

    定睛后发现他是宁稚去南巷巷口见的那个。

    虞长衣:“……”

    宁稚道:“这是我前天认识的朋友沈寄羽,他将和我们一起捉下这个妖邪。”

    沈寄羽在宁稚背后不逞气场,乖乖站着,微微一笑,“我叫沈寄羽。”

    虞长衣:“……”

    高敛手握长衣的胳膊先带开她。上前,抱拳:“你好,我们是清门门下历练弟子,高敛、虞长衣。”

    四个人组成一队,分析这个有两天没见的妖邪。

    虞长衣和高敛分析了一通这个妖邪经常出现之点,为何在那出现,能否判断它下一次出现之点。

    沈寄羽在宁稚背后不说话。宁稚趴在桌上忍了半天,忍不住摇头出声道:“这么看我看捉不到它。”

    大家看她。

    宁稚提起笔,低头不敢看他们的对纸上慢慢边说边画:“……我们,先看这个妖邪出来后都干了什么,吸食人心,给人胸口挖一大窟窿,不食这个人的身体,它和一些妖一些魔的习性不同,说明它需要人心只是支撑它某种力量,或许并非为了晋升?它次次吃人心后四处破坏,挖地三尺,我以为它食人心就是为有力量找某个东西。这个东西广泛,什么都有可能,且试我们若想找某种我们需要的东西,除却漫无目的的,这个东西应该和我们有感应?有感应到这个东西,这个妖邪才不出去找而在柳府里反复搜寻。”

    沈寄羽在旁挑眉。

    他也是第一次听宁稚说这些。

    顿了顿,宁稚拍板道:“这个妖邪还定有灵智,然开得不多。”

    蓦地听得如此好笑一话。他们没笑。

    宁稚也不觉:“天地有五感,我在坊间听闻传言子星都是眼,山河是鼻嗅,它似乎就没甚对这外物的通感,那么它找得这个东西是它身体一部分。”

    高敛:“……”

    虞长衣:“……”

    宁稚难以言喻地望高敛虞长衣道:“是以我们需要更高一阶的捉妖盘,或用什么方法往地底找,先找到它的另一部分。它的,快要死去的东西。”

    虞长衣:“找到了,怎么办?”

    宁稚此人有种天真的残忍,决定的事十分利索:“找到了,我们就等于捏住了它的把柄,这妖邪应该打不过我们四人的合击,一时打不过我们也可以慢慢耗它。”

    宁稚和旁边的沈寄羽对视。少年手撑着头侧附□□平淡淡的,宁稚犹犹豫豫,圆眼张望对面的高敛和虞长衣:“就是,我和沈寄羽定在这事发挥上没有你俩作用大,然考虑我俩出谋划策,这事事成后,得的黄金千两我们能不能得多点?”

    说完,宁稚羞耻的差像炉灶上煮沸的不能再煮的炉锅!宁稚往后仰,虞长衣心里凉了大截,嘴上立即照此话懂得博得微弱好感……说:“可以。”

    虞长衣望望高敛道:“我们短暂游历之人不在乎这些身外金银之物,你们行走江湖却极其需要,到时候我们都给你,你千万别生分。”

    虞长衣和宁稚一样容易害羞,手伸到桌子上。

    想照其他寻常活泼女子亲昵朋友时握握她手,但虞长衣没此常经验,没做到。

    这么安排,过了两日,大千世界某个高宗做的擒妖盘上,没有哪个方向有浓重的妖的气息。每一处气息都很微弱,且真是什么化精的妖气。

    好多捉妖师找到方向,重整旗鼓。

    ……这个“妖邪”还不出来了……

    沈寄羽对这个妖邪很感兴趣,宁稚就急,这几天还一直没给他看到妖邪的真实样子。

    深夜柳府的厢房里,宁稚奇怪,一直告诉自己要平静。她换了一身新衣裳,水粉绉纱裙,双髻头,在沈寄羽旁边翻书,挠头自洽道:“这个妖邪也有时隔几天出现。”

    沈寄羽要查查她描绘出来的这个奇怪妖邪是什么,两人多翻轶事志怪,各种记录在册的万妖书。

    是妖就取它丹心,修为大增;是宝器法物就收服滴血认主。可它残缺,照他俩笃定的说法,收服也没有用,只有收了它,得到柳员外的赏金才是真的。

    沈寄羽喝着宁稚必须要他喝的药。提出一个醍醐灌顶的问题,问:“它会不会也只是它身体的一部分,寻找另一部分?”

    “……”

    宁稚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到书案下。

    那这个事便不能用简单的“扑朔迷离”来形容了。

    现今世间变换万古,终有底线,池鱼被钓上岸会挣扎难已,蝮虫需攻脆弱部位死去,是天道给予,又有将死之日,它若真是活动的草鱼虫身?找自己头身尾?现今又有谁个这样的妖兽身体持续各有意识,力量庞大,不被名传千里?它是什么样的大妖?

    它是物?在这法器功用因掌握它们的人仙才有意义,这物却在自主,要么就是这个府邸地下藏着它的主人——这毫无根据。谓这府邸建筑五十多年,想当年也不是一马平川,历代更迭,它怎么可能现在才找?它是大荒神物?

    宁稚和沈寄羽互相惊讶的看。

    宁稚急迫又道:“它没有很大,我五指张开大小,竖的两边一半利如刀削,一半弧状。”

    宁稚对它的形状,在第一次见时形容,当时一出口就忘了,现在也没记起。

    沈寄羽默了默。

    少顷,内里邪气的少年被烛火映的脸上温润,干干净净,说:“是鱼鳞吗?”

    宁稚瞪圆双眼,差点一头栽在案上。

    一切谜团好像解开一般,她心里五雷轰鸣。

    二人还欲再说,外面火把突然丛丛了几瞬。

    门外面有家丁喊:“宁捉妖师沈捉妖师,妖邪在府外出现了!”

    !

    宁稚打算通知可能来不及得到消息的虞长衣和高敛。

    在庭院中央,四人正好心有灵犀一起回合。

    又分两批。

    宁稚跟着沈寄羽出发。

    宁稚来这,丈量过这里的大街小巷,对哪和哪摸的很熟,沈寄羽居然也是。家丁跟着他们说妖邪起初好像一路往南边窜的,因为已经在南街杀死一个,就在街心上。渡河城所有夜间出来逛夜市勾栏的百姓都吓坏了,现在街上大乱。

    宁稚:“所所有……”

    她慌乱时口齿不清,家丁在他们后面追着追不上,声音清楚焦急,主动说:“官府和很多捉妖师已经遣散百姓!”

    他追不上了。

    他俩到了南街上,没了百姓,无头苍蝇的捉妖师和衙役一堆,街面宽阔,明灯坠落在地,忽闪忽闪,一片狼籍。沈寄羽手里的捉妖盘方向大乱。

    诡异的像四面八方都有了妖。

    这时越乱越要镇定。

    沈寄羽和宁稚同时看到高敛身材高大的在一个角落询问其他早到的捉妖师,沈寄羽神情奇妙,跑了过去。

    ……宁稚心想沈寄羽既和高敛一起,她要不找虞长衣,要不自己看看,这样寻找目标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一踌躇,宁稚随便往街上另个方向跑去。

    不过宁稚从那个满是马尿味的马车上醒来后就有不菲的灵气后,对一些贪嗔恶的察觉也有灵敏,她有时光凭感知,不启神识,都能察觉一些蹊跷。

    就是她没经历严规训诫,对神识开的并不频繁熟练,当下对这妖邪竟还只是凭感知去找。

    不知不觉快到荒草凄凄的一方城门口,城门上守卫士兵火星点点,城外除了杂黄色,漆黑如墨。

    她的到来,引发一堆士兵惊觉。

    她一身粉衣,黑发如瀑,倏地扭头过去,在这个渡河城里,围绕这座渡河城的护城河东边,远远的一束银色流光划过。

    妖邪。

    她见两片身影像大鸟一样急掠,跟在它身后。

    宁稚跟着追。

    到了东边护城河,灯盏被妖邪今晚这一出吓的长灭,桥上灰暗,石板静悄悄,刻纹在其上散发淡淡光芒。桥下草地,几棵柳树发芽,柳枝细细密密垂倒在地,阴测测。

    宁稚心口忽然发痛。

    不好的预感生起。

    就是说强烈又不强烈,忍忍便过那种。

    宁稚握拳扶上胸口后,滞了两秒放下。

    她被慑住般的往周围看去。

    看到一个花白头发,苍苍衰老的妇人。

    她背对着宁稚在桥下岸边呼喊,找人解救。波光粼粼的深色湖面上一个被挖去心的年轻男人。

    他失去了所有色彩,双眼往脑后一翻,对着苍穹大张嘴巴。

    ……

    宁稚走过去,拍拍这个老人。

    这个老人反被她吓了一跳。

    她满脸皱纹,脸庞短圆,实过的不错,一身灰白布衣,一副慈善讨喜相,年轻时应该是个长得漂亮的姑娘。

    宁稚伸手,不知自己前世是什么身份,学得什么本领的念头一动,心诀和手势自来,一条温和的幽蓝灵力束住这个飞浮在上方的人,带了回来。

    宁稚跟老人压制气喘吁吁说:“我,我来看看。”

    宁稚蹲着,沉重的对着这个人把了把脉,探了探鼻息……

    把完探完,宁稚就差席地一坐,没了全身力气。

    今晚好像要死很多人……

    宁稚百思不得其解。

    老人在旁叽叽喳喳,劫后余生:“你是捉妖师吗?”

    “孩子。”

    “你莫不是被害住了?”

    “孩子,孩子……醒醒。”

    “它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了……”

    “救,救命!”她朝周围喊。

    宁稚仰头问她:“你是什么人?”

    宁稚好像有些奇怪,言辞直白不懵懂文弱。

    老人一滞,看着她几息,站在无穷天际中,手里握着一个已经没有坠子的红色绳子。

    她眯缝的眼里似乎有很多晶光。

    她有点好笑说:“我是个快要死去的老人!”

    宁稚挺恸,站起来,“你看起来并不害怕。”

    “人都要死,有什么可怕,我原本以为我能救这个孩子,直到他胸口一个大窟窿像廊间听闻那样被挖去了心。我那时正好在他旁边,今晚劫难,我想起来我隔壁家有个瘸腿阿婆营生的装花篮子就在这儿,我替她拿回来。这妖邪横冲直撞,飞到我和他之间时我俩的心都要被夺走。我颈子上这个坠子保护了我。”

    她话也很多,老来没什么精力了话还这么多,可见年轻时话更多。她走到今日,乍听久了的人肯定不耐烦于她。宁稚听她说话,听她到最后一句,里面有一些回头就要躲床上号啕大哭的破碎的泣意。

    “你刚才在干什么?”

    她俩对话奇迹发生着。

    老人诧异:“他需要人给他留下身体,归还故土,他要回家。”

    宁稚:“他家里人知道他死了定会很难过。”

    老人眼中泪花更多,宁稚这晚觉得这老人也奇怪。

    “人都是要死的,只是有些人要你别死,你赖活着没死。没被告知自己死就死的,是天命,人又如何对抗得了天命。你如此质问,我也想把我的命换他……”

    她实是个天真奇异的老人。

    才能和宁稚这种迷糊不谙世事的怪物谈着。

    她又把手上没了坠子的绳子握的更紧了。

    宁稚低头,“你能把遇到这个人和妖邪的经过再跟我详细说说吗?”

    老人强撑着心态好,要颐养天年的气势把经过详细说完。

    这天天无边的高,湖无边深长。

    岁回律转、春水初生、起着明早一看结的薄薄的霜。

    这个老人在天将明时突兀提出一个请求,要她把地上破碎的坠子全捡起来,一点点都要给她。

    这坠子伴她小八十年了。

    原是真有活气。

    宁稚:“……”

    宁稚给她捡。

    她问:“你信大河神吗?”

    宁稚顿了下,在柳府中也听过这个神名,应和,“信。”

    “它真在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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