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是春城的雨季也是盛花季,许末夏可在家过了几天神仙日子。后院引种的大马士革玫瑰即将到达盛花期,许末夏要趁着花还没盛放赶快采摘蒸馏。

    凌晨四点,别墅里的佣人都还没起床,许末夏已经穿戴整齐在花园里采摘了。由于玫瑰花完全盛放见到阳光之后,香味物质会加速挥发,所以许末夏只有趁着凌晨出来采摘。

    这边窸窸窣窣,楼上的迟之遇也并没睡着,他看着蜿蜒曲折的A股指数和令人心潮澎湃的股市传记,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信念感,他知道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改变命运的机会。

    2001年,A股市值跌幅达1.7万亿,接近于当年国民生产总值的17%,2002年,A股市场涨跌互现,一部分人在股市里一步登天,另一部分人却家破人亡。2003年受到非典疫情影响,A股指数一路走低,而随着夏天的到来,非典疫情的结束,A股市场止跌,小部分人找准机遇在股市里捞的了第一桶金。

    迟之遇一遍又一遍地浏览着巴菲特关于价值投资的论述,感觉醍醐灌顶的同时却又感觉到深深的无能为力,他对这个商业世界的了解太少了,以前的他埋头于书本一隅,却不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广袤。

    心潮澎湃之后,迟之遇自己给自己浇了一盆冷水,睁眼到天明。所以楼下花园里一有动静,迟之遇就发现了。

    凌晨四点,春城的天已经蒙蒙亮,他透光窗户依稀可以看见许末夏忙碌的身影。她举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采摘着含苞的玫瑰,她的动作很慢,毕竟越美丽的事物越是带着尖刺。

    “我来吧。”迟之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许末夏的身后。

    许末夏突然听到声音,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凌晨四五点,花园里怎么会有人。转身见是迟之遇,松了口气。

    “不用麻烦你了。”许末夏礼貌拒绝,她不太习惯自己调香的原料有别人接触。

    迟之遇也没有强求,便坐到了亭子里帮许末夏打着灯。

    天空慢慢露出鱼肚白,许末夏手上动作开始快了起来,如果在太阳出来之前不能把花苞摘完,剩下的花儿就算是废了。用作提取香精的玫瑰在日照作用下玫瑰蜡的成分会挥发,香韵便没有那么纯正。

    越是急越是出错,许末夏慌忙之中被玫瑰尖刺扎了两回。她取下手套查看伤情,指肚隐隐泛红布满了细小的伤痕。胳膊上没有注意已经被玫瑰花的萼叶刺划了几道血痕。

    迟之遇不爱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但也没办法无动于衷。他抢过许末夏的工具,勒令许末夏去包扎伤口。

    许末夏刚想拒绝,迟之遇早有感应:“你要不想被发现就安静地坐在哪里。”

    迟之遇摘花的动作非常熟练,十几分钟就干了许末夏一个小时才干的工作量。他出生在茶乡,放假经常帮老乡采茶补贴家用,所以这点活儿对他来说再轻松不过了。

    许末夏懊丧地坐在亭子里,懊恼自己为什么什么事都做不好。

    在太阳刺破云层完整地射出第一缕阳光之前,迟之遇完成了所有的采摘任务。

    “花儿给你放哪?”迟之遇左右手各拎着两筐花苞,看起来很是轻松。

    “帮我搬到楼上,放到我房间吧。”许末夏虽然不好意思,但是家里佣人快醒了,她只能求助迟之遇。

    许末夏收拾好花园的残局,两个人蹑手蹑脚的走上了楼梯。

    迟之遇本想着进女孩子的闺房不方便,把两筐花苞放在许末夏的门口,没想到许末夏直接把门打开让迟之遇进去。

    迟之遇屏息凝神有些紧张,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女孩子的房间。不过和想像的不同,许末夏的房间不是粉粉嫩嫩的,而是格外简约,书桌上甚至完整放了一套蒸馏设备。

    “放这里吧。”许末夏的声音打破了迟之遇的思绪。

    纠结了半天,他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摘这么多玫瑰花是要干嘛?”

    许末夏浅笑:“你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就帮我,不怕我干坏事吗?”

    迟之遇心想你看起来拎不起两块砖的小体格,能干什么坏事,但是嘴上还是没说:“看你房间里的蒸馏设备,应该是要提取玫瑰精油吧。”云省盛产各类花卉,所以精油产业也格外发达,迟之遇不难猜到。

    许末夏点点头:“帮我保密哦。”虽然家里从没人关注自己在干什么,自己也从来不让佣人进入自己房间打扫,但毕竟高中还在做这些东西是不务正业,许末夏不想让别人知道。

    迟之遇颔首:“我没兴趣告诉别人你在做什么。”真是个小傲娇,明明就是同意了,还要说这么长一段话。

    说完迟之遇转身准备出门,一会儿佣人们发现他在许末夏的房间那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早饭时,王妈在训斥家里负责拖地的佣人,为什么早上起来地板上还有水渍。许末夏自然不忍心看佣人为自己背锅,于是站出来澄清是自己刚刚起床去了花园留下的。

    听到许末夏去了花园,许安国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少折腾点花,别学你母亲。”

    许末夏夹菜的手愣在了半空中,她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无力。毕竟自己在这个家里无人庇护,自然没有反驳大家长的权利。

    宗玉荔连忙出来打圆场:“老许啊,我记得你今天早上还要去公司开会,赶快吃饭。”

    迟之遇把这紧绷的氛围都看在眼里,看来许末夏的亲生母亲是这个家里不能提的禁忌。

    许安国一走,整个家里的低气压仿佛都释放了。

    许致远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深吸了一大口气:“姐,你别放在心上,爸爸就是那样阴晴不定的人。”

    许末夏当然已经习惯了,她不奢求父爱就不会被父亲的冷漠所伤到。

    许末夏吃完早饭立刻上了楼,新鲜的玫瑰花瓣需要立刻提取才能确保得到品质最好的精油。

    迟之遇跟在许末夏的身后,有些不放心,毕竟蒸馏需要明火,一旦操作不当,很容易引起爆炸。

    “那个,许末夏,你注意操作规范,蒸馏烧瓶里水别放多了,注意石棉网均匀加热,有问题可以来找我。”迟之遇第一次对女生这样说话,所以还有点害羞。

    但是这话听在许末夏耳朵里却成了别的意思:“你是瞧不起我吗?我这次期末化学可是考了我们班第三。”许末夏其实也没生气,只是这几天被迟之遇打击到了,学习不如他就连摘花也不如他,所以她迫切地想要证明她也有做的很棒的地方。

    许末夏很少有情绪的外露,而面对迟之遇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情绪失控了。许末夏有些懊恼,想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没想到迟之遇非但不恼反而向她道歉:“抱歉,我绝无此意,你很棒。”

    许末夏收敛了情绪,关上了房门,她再一次仔细阅读了生物选修一里“玫瑰精油提取实验”的操作说明,力争一次成功,不让迟之遇看笑话。

    蒸馏,冷凝,分液一切看起来很顺利,但是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让许末夏忍不住叹气。她虽然早有预期玫瑰精油的提取率很低,但没想到第一杯蒸馏完她连分层都没有看到。

    她提前查阅了资料,知道玫瑰精油的提取率在0.02%左右,但是真正进行操作有了实感,她才知道“水黄金”的称呼并不是浪得虚名。

    连续蒸馏了三杯,卧室里已经香气满溢。但是实际上也只得到了100ml左右的玫瑰纯露,而玫瑰精油只有肉眼得到一点分层。

    现在新的问题又来了,按照教科书上的操作进行分液,得到的精油纯度很低,自娱自乐还行,但是用作调香肯定不够。

    晚饭前,许末夏踌躇再三还是决定去寻求迟之遇的帮助。许末夏敲门的时候迟之遇正在电脑前查阅相关的资料。

    “那个,有一些问题想要请教你可以吗?”许末夏语气诚恳,深知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我懂得不一定有你多,不算请教,算探讨吧。”迟之遇注意到了早晨许末夏情绪的变化,这次用词就格外斟酌。

    “这是我按照书本教材提取出来的精油,已经加了食用盐,但是析出的量还是不大,不知道可不可以采用有机溶剂萃取。”许末夏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迟之遇思考了一会儿:“我先说一下我的看法,一会儿可以查一下相关资料。已经选用盐析法的物质,正常情况下不适用于有机溶剂萃取。而且考虑到你是手工操作,萃取后你很难手工脱溶(剂)。”

    说话的功夫,迟之遇已经开始用电脑搜索,和他的猜想差异不大。工业上提取玫瑰精油用蒸馏法而不是萃取法一是考虑到萃取残留,二是萃取法的出油率不如蒸馏。

    “你现在电脑用的真好。”许末夏没想到迟之遇竟然这么熟练的应用搜索功能,电脑在她的房间里就只是摆设,偶尔用来完成一些微机作业。

    迟之遇此刻有一种微妙的愧疚,毕竟是因为许家,他才能拥有电脑这种工具,他有一种道不明的负罪感。在这种负罪感的加持下,他暗自决定要尽力帮许末夏解决问题。

    “不过我也看了一些资料,你这个精油的提取量已经算是很高了,说明你的实验操作很标准,这剩下的杂质水分再用无水硫酸钠吸附一下应该就可以用了。”别看迟之遇现在谈笑风生,实际上私下里也查阅了不少资料,他也不想在许末夏的面前露怯。

    “姐,迟哥,下来吃饭了!”

    两个人这边聊的火热,听到许致远的声音两个人才发觉此时的距离已经有些过于亲密。许末夏半趴在电脑桌上记着笔记,而迟之遇正侧身看着许末夏抄写笔记,一边给出自己的意见。

    许致远没想到自己姐姐竟然能和迟之遇待在一个房间里,他记得前两天两个人还不对付。

    “女人啊,真是多变!”许致远挠挠头走下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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