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既然都是一家人,都别站着了,快坐。”

    小辈自然是不敢先落座的,等到两位夫人坐下,玉华年和张蓉筱才敢在她们下首落座。

    玉华年裙子才刚挨上椅子,刚坐稳的李氏斜斜睨了她一眼:“你过来,我肩膀有些不舒服,你给我按按。”

    玉华年动作一顿,忽略所有投驻到她身上或同情或诧异的目光,低眉顺眼回应道:“是,娘。”

    她转过去给李氏捏肩膀。

    大房夫人婧氏如何看不出来这是三房在故意刁难玉华年,她虽守丧,却也不是完全不知事,早听说自己这位侄媳妇在三房手底下受了多少磋磨,仍是恭顺良谨,加之方才她那般懂事丝毫不落她面子的话,多少有些于心不忍,便道:

    “老三媳妇,你肩膀疼我这儿刚好有个按摩手艺不错的婢女,不如让她来给你按按,侄媳你瞧她柔柔弱弱的,能有什么力气。”

    李氏当然不是肩膀疼,她只是想展示自己作为婆婆的权威罢了。

    她便淡淡道:“谢过大嫂好意,做媳妇的,她不会就得学,不劳烦大嫂手底下的人。”

    二房夫人柳氏也听不下去,开口道:“老三媳妇,我以前可没有听说你有肩膀疼的毛病,今早也没见你说你不舒服。”

    李氏真不懂她让她的儿媳妇伺候自己,怎么这么多人来多管闲事,于是她更不乐意了,眉眼一挑:“那二嫂是真不好意思,刚才没人扶着,我这肩膀还真就困了。”

    婧氏,柳氏:“……”

    就没见过这么折磨自己儿媳妇的。

    柳氏歉意地看了华年一眼。

    到底不是自家的事,婧氏也不好再多说,只能怜惜地瞧了眼一言不发,正低垂眉眼给李氏捏肩的玉华年,道:“既然弟妹不需要,那就算了。”

    一旁张蓉筱更插不上话,只能坐那儿干着急。

    见没人再说话,李氏长舒口气,总算舒坦了,却依旧不让华年停下,反而微微往椅背一靠,道:“大嫂,这冽儿也除服了,他也老大不小,膝下也只有桓哥儿一个孩子,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他的婚事。”

    说起这个,大房夫人也是愁的,她微微蹙眉:“这不刚除服,还得慢慢走动物色呢。”

    三房闻言来劲儿了,她坐直:“要我说,冽儿年纪在那儿,门当户对的指定不大好找,不如看些适龄的性格好的,家世也不那么重要。”

    大房还没说什么,二房夫人却是听出她的弦外之音,毫不客气反驳道:“那再不看门第,也得看看家风不是,这家风不好的人家,能教出什么好女孩?”

    三房暗暗咬牙,这老二媳妇怎么老跟她对着干。

    李氏皮笑肉不笑:“二嫂这话说的,这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孩子性格好就行了,关家风什么事?何况,冽儿年龄在那儿呢,耽搁不起,还是不要太挑得好。”

    这话大房就不爱听了,婧氏脸色一变,正要发话,却听外面陡然嘈杂起来,还没等婧氏派人询问何事,一个小厮就从外面跑进来。

    “夫人,夫人,小的奉少爷之命来请诸位夫人、少夫人,宫里来圣旨了。”

    这时候来圣旨,只会是好事。

    婧氏当即也顾不得三房的话了,忙招呼几位女眷出去接旨。

    玉华年默默跟在李氏后面跪下,头埋在手背,听前面着暗红色蟒袍的公公正捧着圣旨,拉长声调:“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盖前骠骑大将军合户部侍郎余冽在位以来,性行淑珍,谦仁廉明……特授副督御史一职,望卿在位谋职,恭谨以行。”

    “臣领旨。”前面一个略低沉的男声回道,众人这才一块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过圣旨,一众人便起身,华年透过前面挡着的背影,模模糊糊看见为首的是一个穿着青衣简单束发的男子。

    这应是她第二次见余冽,第一次是在她嫁入余家次日便因老太爷故去守丧,她跪在一众长辈身后看到前面披麻戴孝的余冽,但当时她才入余家,正步步都谨小慎微,未曾仔细观察过余冽。

    倒是个难得的身形端正伟岸之人,不愧当过将军。

    华年想。

    且在除服刚过便下旨授官,还直接就是正三品,真是一份极大的殊荣。

    华年去看李氏的脸色,果真难看得很,可不,刚还说人家别那么挑,如今这圣旨一下,余冽怎会愁没有女子嫁给他。

    华年低下头极轻地笑了下。

    接过旨,男性宾客回正厅,女眷则回花厅。

    不知男宾那边如何,但女眷这边除了三房李氏,其余人面上瞧着都是喜气的。

    华年依旧没能坐下,站在李氏背后微低着头给她捏肩,男宾那边的动静更大了,圣旨一下,巴结的人当然会更多了。

    二房夫人柳氏瞧瞧花厅这简单的几人,笑问婧氏:“怎不见嫂嫂请些夫人前来小聚,就我们几个。”

    婧氏闻言回道:“倒也不是不想,只是我和冽儿才刚除服,不好太大张旗鼓,干脆就只叫了咱自家人。”

    柳氏点头:“也当如此,还是嫂嫂思虑周全。”

    一时间,花厅里只剩下三位夫人的交谈声。

    直到接近晌午,男客的声音才小一些,不一会儿,从门外进来一行人。

    为首的一身青衣长袍,玉冠高束,这般装扮却丝毫不显文弱,反倒剑眉星目,身形挺阔,尽显男子气概。

    长相也极出色。华年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将余冽打量了个遍。

    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应就是余冽原配发妻所出之子,余桓。

    后面跟着的人都是余家的叔伯,以及三房夫人李氏的夫君、长子余寒既华年的丈夫,次子余凛,和二房夫人柳氏的夫君以及其长子、次子,次子既张蓉筱的夫君。

    二房夫人所出长子的长媳前几日发现有孕,现回了娘家小住几日。

    余冽从门外进来先向座上的大房夫人见礼,再向二位伯母见礼,等罢,华年和蓉筱才向一众男性长辈见礼,也见过余冽这位大哥。

    余冽这时似有所感,往华年这边看来,那股被人打量的视线却立马消失不见。

    他微微蹙眉,目光落到华年身上。

    方才进屋,见她正低头站在三伯母身后,还以为是个侍女,现在略仔细看她,观她身上装束,才明白这不是侍女。

    但又有什么关系?他没多少兴趣了解自己三伯母的家事,只让两位弟妹不必多礼,便与自己娘攀谈起来。

    华年站在三房夫人身后,仗着无人注意,继续不动声色地观看,觉得这位余冽越瞧越觉仪表堂堂,与自己几年前外出行商乘船经过宁江时惊鸿一瞥的身影颇为相似……

    不久,时辰差不多,前面要开宴了,三位本家夫人都去帮忙。张蓉筱被二房夫人带着去观摩学习,三房夫人却不知怎么回事,仿佛遗忘了华年,自顾自去了。

    华年也早料想到现在的局面,丝毫不在意。

    在花厅转了两圈,等外面动静渐小,想必宾客已移至饭厅,她才走出花厅。

    “少夫人。”小碧见她出来,眼眶红红。

    “乖小碧,莫哭,我不是好好的么。”

    小碧已听说在花厅发生的事,心里还是不平:“可是,您终究是主子呀,怎好让您做,做……”

    “好啦,不哭,你主子我饿了,去后厨给我找点吃的可好?”

    小碧一听这话,也不哭了,忙道:“对对对,我这就去给少夫人找吃的,免得夫人又故意刁难。”

    小碧匆匆离开,华年目送她转过一处游廊后背影消失不见,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没了踪影。

    花厅旁边有一处园子,现下早已没了花,华年却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穿过后面长长的游廊。

    这边显然是一处被精心照料的花园,虽已深秋,一大片一大片的菊花开得正盛,桂花的香若有似无地浮动在空气中,另一边是一丛一丛的勿忘我……

    因今日宴客,花园这边倒是没什么人。

    华年细细走过这花园的每一处,最终停在种着茂密女贞的转角,细细查看了一番,嘴角便噙上笑,不紧不慢地从衣袖取出一个精致的瓷瓶,略微抖抖,一只浑身碧绿,肥嘟嘟的虫子就落在了灌木叶子上。

    华年用指尖碰碰虫子圆滚滚的身体,轻声道:“乖乖,你可千万别乱跑哦。”

    实际它也跑不了,从这只虫子的背部到腹部扎着一根极细的针,将它钉在叶片上。

    “少夫人,少夫人。你怎么在这儿啊。”

    华年听到后面的声音,动动女贞树上的叶子,盖在了那片有虫子的叶片,转而如刚听到般,回头微笑道:“小碧。”

    小碧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显然是带路的,他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给华年行礼:“少夫人,我家夫人叫您前往暖阁用饭。”

    没想到仅一面之缘的大房夫人竟惦记着自己,她不由一笑,松开女贞树的叶子,歉意道:“有劳,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华年示意小碧,小碧赶紧掏荷包给来传话的小厮塞了些银钱。

    “不敢不敢。”第一次遇到说话这么客气的主子,那小厮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摆手,却被小碧把银子强硬地塞到他手中。

    小厮不免对这位三房大少的少夫人有了许好感,他往旁边一看,一片绿菊正开得好,这样名贵娇弱的花确实少见,还是这样满满一丛种在这儿,难怪这位少夫人会忘了时辰。

    小厮因着华年的给的赏钱,带路时不免也多用了几分心思,将这墨竹院的大致布局略略说了,免得这位夫人再迷路。

    华年耐心听着,时不时温柔回应,将半大的小伙子直说得面红耳赤。

    没再走多久,暖阁就到了,女眷在侧厅用饭,前面照旧是男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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