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出神看得太久,那卖猪肉的妇人也看见了华年,“啪”地将一块猪肉甩在案上,爽朗一笑,“怎么样,夫人,要来一块猪肉吗?”

    华年吓了一跳:“你说我吗?”

    “是啊,夫人,看你盯着我这猪肉摊子好久了,是不是想吃肉了?”

    周围想起一片哄笑,他们可能没想到,穿着不俗、带着侍女的夫人竟然还要还会吃不起肉。

    华年有些窘迫,但她又有一颗强烈的求知心,坚强道:“这位夫人,能否小叙片刻?”

    卖猪肉的夫人也是个爽快人,直言道:“你买块猪肉我就跟你聊。”

    华年点头:”这是自然。”

    两人走到了一处偏僻些的角落,华年还是忍不住看那妇人的手。

    “怎么了?夫人是没见过这么糙的手吗?”妇人笑道,举起手给华年细看。

    华年忙道:“自然不是。、

    她犹豫良久,还是忍着羞窘问出口:“那,问夫人你一个问题,你一巴掌能打晕人吗?”

    不想那妇人竟然第一时间不是嘲笑:“怎么,夫人你想雇我去扇巴掌?早说啊,我这就收拾收拾跟你去。几十巴掌都行,就是不知钱给多少?

    华年:“……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妇人看样子很失望:“是吗?唉,夫人我扇巴掌真的很厉害的,你们府上的婆子都娇弱,哪有我有力气。”

    华年:“……所以,之前有人找你去打人?”

    “是啊,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呀,完蛋,他让我不要说出去的!”

    华年从这只言片语中觉察出了关键讯息,她示意小诗,小诗塞了一两银子到妇人手中:“还请夫人告知一下,那小伙姓甚名谁?”

    妇人犹豫着想接银子又不敢接的模样,为难道:“不是,我不知道他叫啥,他没说。不过我初见他时,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跟你的侍女身上穿的样式倒是有点像。”

    华年心头一跳,那些缥缈的猜测忽的有了明确的线索。

    华年转头就走,小诗也强硬地把银子塞到妇人手中,快步跟着华年离开。

    剩下妇人挠挠头:怪了,现在聊个天还给银子?哦对,猪肉她们也没要!

    但已经追不上了,华年已经上了马车,让车夫驾车尽快回府。

    刚回自己院子,华年就让屋里的下人退下,让小诗去请子岩。

    子岩三言两语就被诓骗出事件的来龙去脉。

    其实那妇人那般说了后,整件事情已经明晰得差不多了,派人打冯妈妈的正是余冽,帮她拦下太医的人也是他……

    但他却一字未跟她提。

    “所以,”华年看着子岩,”那日你们请的那位大人是为了帮忙拖延那位太医?”

    子岩连连点头:“是啊,那乔大人刚开始死活不愿意,最后还是说是小年姑娘请他才肯来的。也不知道那小年姑娘是谁,这么大的脸面。比咱余大人脸面都大?”

    小年姑娘。

    这四个字让华年一下就想起来了,她认识的那位乔姓人,不正是乔廷玉?

    让子岩退下,华年坐在屋中心乱如麻。

    忽的,就很想见见余冽。

    *

    华年最终还是换上小诗的衣物,出府,拜访乔府。

    乔廷玉刚从宫中回来,就听到通传,说有一位小年姑娘求见。

    他咬咬牙,奈何小年姑娘的一颦一笑在他心中就是挥之不去,再不情不愿,他照样笑容满面地请华年进来,当他的座上宾。

    乔廷玉换好衣服从内间走出,拱手作揖:“小年姑娘今日怎的有空光临寒舍?鄙人真是不胜荣幸。”

    华年回礼:“乔大人您客气了,我只是想来打问一下我家大人的消息。”

    乔廷玉当即笑容一僵,脸一垮:“我就知道,小年姑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罢?”

    华年观他表情,心里浮起一点不好的预感,试探道:“确实听到一些,我实在忧心,昼夜不眠,又无人可问,这才只能求到乔大人府上,乔大人,可否告知?”

    华年咬着唇,脸上的表情是一派忧愁之相。

    乔廷玉一瞧她如此神色,哪能不应,道:“好好好,小年姑娘你莫要神伤,这些事本不该到处乱说,但你作为余大人的房中人,说说也无妨。”

    华年还没来得及探究那房中人是什么意思,就被乔廷玉接下来的话夺去了注意力。

    他说:“余大人确实受了点伤,但应该无大碍,上来的战报既然皇上没专门提,那应该就是小伤。”

    “那他怎么会受伤?”华年心不由自主揪了起来。

    乔廷玉看看周围,并无下人逗留,才小声道:“据余大人传上来的折子,他们在刚到历城时就中了埋伏,都是个顶个的杀手,直取余大人,像是想直接斩首。好在余大人武艺高强,且指挥有度,快速反扑,不仅没有没有造成大的损失,还将敌人尽数歼灭。

    “但同时余大人也发现一个问题,那些人说话非我朝子民,是倭人口音,也就是说,朝中可能有倭人的细作,军中也有,否则,那些倭人怎么会提前埋伏在余大人刚好脱离大军去查探地形的路上。

    “我便说,为何区区海上倭人、背靠弹丸小国,与一群流寇结为一起的乌合之众,怎能做到连夺我朝三座城池才被报上来,知道朝中有奸细作祟,那便是有合理的解释了。”

    军中朝中都有细作,那来往的军报信报岂不每一样都明明白白暴露在敌人手中,对方简直是看着答案写考卷!

    那如此,余冽的处境岂不……

    华年不敢想,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跳个不停,心慌的感觉无法自制地涌上来。

    “所以就是说,细作还没有查到?”

    乔廷玉按按眉心,显然也在为此事头疼:“没有。照理来说,军中来的急报应先递交兵部,再由兵部侍郎连夜上呈,但我们这些日子将兵部审了个底朝天,没有一个人承认自己是细作,都在喊冤。”

    “那也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华年捏紧拳头。

    “我知道,但此事没有确凿证据,不好审不好办。”

    “那你们这里一日审不出来,我家大人那儿就多一份危险!”华年急切的语气甚至带上了质问。

    这若要是哪位脾气不好的大人,被个侍女这样质问,早就大发雷霆了,但但乔廷玉只是给华年倒了杯茶,解释道:“朝中有办事的章程,不得胡来的。”

    华年当然都知道,但她也无法不去担忧。

    看华年满面忧心忡忡,乔廷玉明明知道现在正事要紧,口中也不由得泛起一阵苦涩:“好了,小年姑娘莫急,我会尽快去办,有了眉目就来告诉你。”

    华年知道她现在也别无他法,只得点头。

    她来之前本只是想听听余冽那日是怎样跟他说的,但现在知道了另一则令人揪心的消息,她再无去纠结儿女情长的心思。

    她现在才知,余冽那句“归期不知、生死不知”岂是短短八字,那是沉重的随时有可能发生的诀别事实。

    乔廷玉看华年那么伤心,送她出去时,还是有些不甘心:“小年姑娘,我不知余大人对你有多好,但你跟着他也只能当个通房,日后他娶了正妻最多也就抬个妾,我不介意你做过通房,只要小年姑娘点头,等余大人回来,我就敢上门提亲!”

    华年总算从悲伤中回神,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乔廷玉:“什么通房?我是谁的通房?”

    乔廷玉道:“余大人余临煦啊。”他也懵了。

    华年道:“这是他说的?”

    乔廷玉点头。

    华年只稍微一想就明白余冽说这话的意思,不由得一笑,转瞬又蔓延起苦涩:“不必了,乔大人。我家大人说过,待他打仗归来,就迎娶我做正妻。”

    乔廷玉愣在原地:“真的吗?”

    华年看他傻不愣登被随便几句话诓骗的样子,露出一点不忍心,点头道:“是。”

    乔廷玉却道:“不可能!他明明只说你是他的通房,小年姑娘,他在骗你!”

    华年没想到话说到这儿份上,乔廷玉还在执着,她略显无奈地扶额,道:“那即使我家大人真的骗我,我也愿意等他。”

    乔廷玉:“……”

    他一脸人间不值得的样子看着华年,华年实在再不敢久待,告辞离开。

    *

    却也没回家,华年转道去了福巷。

    刘二郎随余冽出征了,剩下洛芝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在京中生活,华年时不时会去看看洛芝。

    洛芝见了华年,也毫不意外:“华年妹妹又来啦?”

    “嗯。”

    两人坐下,说起她这短短几日得知的事。

    洛芝听罢,拍拍华年的手背:“我就说,余大人看着不是那种会遂意随意承诺编谎话的人,定亲的事十有八Ⅰ九也是假的。你放宽心,等他回来,你再去问他。”

    华年却黯淡了眸子:“可是我觉得我现在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回来?”

    洛芝一惊:“此话怎讲?”

    华年将在乔廷玉那儿听到的消息说给洛芝。

    洛芝听完也紧张起来,她的夫君也在军中,将士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余冽危险,她的夫君也不会安全。

    她恨恨咬牙道:“难怪,那怪昨日那孬货这般嚣张,说什么二郎不久就要死了的话。”

    “谁?”华年下意识问。

    洛芝解释道:“那孬货是二郎跟着余大人初入军营时遇到的一人,他不服我家二郎,非要余大人赶我夫君走,余大人便说让两人比试,输赢决定二郎的去留。但他就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废物,连二郎一招都接不下,后来我才听说他跟他手下小兵打架,稍微强一点儿的,他都打不过。真是笑话。”

    “然后我某日去军营看望二郎,刚巧他出来见到我,嘴里就不干不净的,然后等二郎出征,隔上几日就来敲我门,昨日更是嚣张至极,说什么二郎迟早得死,让我不如早早跟了他,简直无耻至极!”

    华年听罢也是气愤,隐隐记得余冽好像还跟她提起过此事,当时当讲笑话给她听的,没想到此人不仅能力不行,竟还是个好色的无耻之徒。

    “洛姐姐,你遇到此事怎么不早与我说,我也好从镖局调来两个兄弟帮你守门。”

    “有什么说的,不怕,”洛芝拍拍华年的肩,“我好歹也是上马打过仗的人,他那种花架子,我一手就把他扔出去了。”

    华年还是不放心:“话虽如此,但你还有两个孩子呢。”

    此话一出,洛芝便妥协了,她有时出门,确实不能保证两个孩子在家会绝对安全。

    此事安排好,华年想问问洛芝的意见:“洛姐姐,您说哪里的人最有可能是细作呢?为何前两座城池沦陷没有战报来报?是真的无人逃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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