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太阳比起刚过不久的严冬柔和了几分,让人浸在暖洋洋的睡意之中,潇映之用宽大的素白衣袖遮住了跑进门内的刺眼阳光,躺在摇椅上抵抗着点点冒出的困意。

    在即将跌入周公怀抱之际,一群带刀官兵的闯入,直接让潇映之惊了一个清醒,来不及坐稳就从摇椅上摔到了地上。

    “让你们老板出来。”

    潇映之闻言,顾不得疼抬头望去,见一身穿官服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只一眼,潇映之只觉浑身血液被冻住了一样,但浑身散发的正气又让潇映之心虚地低下头去,明明没偷没抢却有种在逃犯的感觉。

    姜玉宸弯腰伸手想要扶起倒在地上的潇映之,随即眼尖地认出,潇映之便是儿时时常等他一起放风筝的小青梅,语气欣喜地说道。

    “阿之?!你这些年去了哪里?”

    在地上的潇映之还未反应过来刚才,就又被这一番话砸地险些昏了方向,不对不对,原身和眼前这人什么关系?原身不是生母早逝,只有身边一丫鬟形同姐妹吗?怎么突然冒出个……

    “大人,民女不识得大人,大人怕是认错了。”潇映之独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

    “阿之,你可是在怪当年我未能在你母亲被赶出府时,帮你母亲吗?当年是我对不起你,未能救得了你母亲。”姜玉宸说着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水汽,泪盈盈地望着站在原地的潇映之。

    母亲…?原来原身未寄出的信件是给他的。潇映之曾看过那封信,原身一直不怪他,潇映之淡声道。

    “那时我们都是绝境之中,我未曾怪过你,且我失了很多记忆,不记得你很正常。”

    望着原身先前的邻家哥哥,潇映之只觉头疼和麻烦,见姜玉宸执意要带走木勒尔调查,便拦住了要带木勒尔走的官兵身前。

    “他是犯了什么罪吗?可以同我讲下吗?”潇映之有些烦躁地望向依旧铁面如块捂不透的冰的姜玉宸,前不久才刚接了一家酒楼的大单生意,若木勒尔这老板出了事儿,那大单子非黄成黄花菜不可。

    “他涉嫌造假,且从这里卖出的瓷器导致一批百姓中毒,现如今已有五人死亡;我只是秉公执法,若你想包庇他,也会受牵连。”姜玉宸冷冷地说道,看不出先前半分重逢的喜悦,更多的只有眸底的冷意。

    “造假?!”潇映之听闻这两字,直接转过身揪住了木勒尔的衣领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木勒尔听完姜玉宸说的话,也是愣了半天,被潇映之扯住衣领才反应过来,磕巴地说道,“我……不!我没有,大人!我这是小本生意,怎么可能造假?律法之中明确规定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知法犯法?!阿之姐,你信我!”木勒尔还未说完,便被官兵押走了,只留下惊愕愁容的潇映之。

    潇映之看着瓷器铺子被贴上了封条之后,有些恍惚地走回了尚书府内,还未踏进门内半分,便被匆忙跑来的夏桃拉住了衣袖。

    夏桃因跑得太急切,热出了满头的细汗,但眸子却满是急切地说道,“小姐,尚书要把您嫁给…嫁给姜廷尉,怎么办?尚书前不久刚得罪过他,小姐您现在嫁过去,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潇映之摸了摸夏桃快要急哭的脸颊,随即柔声安慰道,“夏桃,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潇映之自从穿来,便从下人对待自己的方式,以及嫡母厌恶自己的态度中,听了许多关于自己在原身尚书爹眼中的样子,她不过是个登不上台面的庶女,礼仪、女工、三从四德她都不会。

    她唯一的价值不过是作为棋子拉拢人心,或者是被送去给不对付的朝臣,让他们在她身上百倍千倍折磨,然后…他在行事作为父亲的权利,去皇帝那里为自己讨个公道,从而铲除异己。

    潇映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刚刚起身便被飞来的杯子砸地额头流血,潇映之随即急忙跪下,认错道。

    “父亲,女儿知错,请父亲息怒。”

    “哪里错了?”姜民温冷冷道。

    刻在原身骨子里的反应下意识地使身体抖了起来,随即便脱口而出一句,“女儿愚笨,不知错在哪儿,请父亲赐教。”

    等潇映之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只能慢慢安抚着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发抖,想起原身受的打骂,潇映之便心疼地不能自已。

    “听小厮说,你今日在城东的瓷器铺?去哪做什么?”潇民温道。

    潇民温看似不经意地问起,实则心中早已怀疑潇映之去哪里的目的,是否跟姜玉宸有关,他不允许任何威胁到他的风险存在。

    “女儿…是想买个上好的瓷器,想在几日后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献上去。”潇映之垂着脑袋,恭敬温顺地回答道。

    但潇映之却怕潇民温怀疑什么,害怕她好不容易开的铺子会毁于一旦,她只能尽力地让潇民温觉得她是想讨得皇后欢心,从而攀附上太子。

    “有那些心思,还不如好好地在房内学如何像个正常姑娘一样绣花;哼,不要妄图和你姐姐争抢什么。”潇民温甩袖离去,只留下跪在原地的潇映之。

    潇映之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随即站起身回房,拿出压箱底的玲珑瓷,本想拿着玲珑瓷求人的潇映之,却在指尖抚摸上那如玉般的瓶身时,潇映之在心中有了计策。

    如今朝中动荡不安,皇帝身体日渐衰败,太子更是屡屡出错,前不久在军中闹出的沉迷酒肉,污构军中将士一事让太子在皇帝心中急转直下。

    皇后设宴不过是想为太子多拉拢些朝中势力,但朝中五皇子因击退蛮夷一事甚得皇帝喜爱,加上人称“铁面虎”的姜玉宸支持,朝中各臣也开始纷纷动摇起来。

    现如今她只能去托人调查先前来铺内做瓷的苏氏富商,她怀疑是其他铺子刻意陷害她,但却不知是哪家瓷器铺要害她。

    先前她以便宜质量好的瓷器成功地打开了百姓之间的口碑,致使其他瓷器铺生意冷了些许;潇映之便猜有人是假借到她铺子内做瓷器的由头,想要害她瓷器铺名声尽毁。

    她现如今只要装作铺子彻底倒台,将谣言散播出去,从而引出幕后凶手,彻底证明自己的清白。

    于是,潇映之命人开始大肆地散播谣言,说玥琴瓷器铺倒闭了,老板就是下毒的人,有意想赚黑心钱;却被一个姓苏的商人识破报了官,才能得以绳之以法。

    谣言一出,城中百姓纷纷骂起了潇映之的瓷器铺子,甚至还有死者的家人将铺子砸了个遍,在门口大骂不得好死,以及其他各种难听肮脏的话语。

    潇映之穿着粗衣,头戴白凌,也跟着扑上去哭喊,“呜呜……爹啊~你走了,我就没人了啊…我怎么活啊?”

    潇映之这凄惨的哭喊声,引得周遭一群百姓纷纷避让安慰,正在砸铺子的张大姐听到比她还惨的人,也立马停下了砸铺子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潇映之面前,蹲下身问道。

    “姑娘,你爹咋得了?”

    “我…我爹他……呜呜呜…”潇映之还没说几句话就哭地更厉害了,气也喘不匀。

    “哎呀…莫哭莫哭,有什么事跟大娘说啊,大娘啥子不知道嘞。”张大姐心疼地拍了拍潇映之,帮她顺气。

    “我爹死了,被这毒瓷器害死的,但是我家没有原来买的那个瓷器了…我想着拿去验验什么毒,好让我爹死的明白啊…”潇映之一边抹泪,一边抽噎着说道。

    张大姐也不砸了,直接将地上的潇映之扶了起来,接着问道,“那你家里没啥人了?让你出来?”

    “原本就剩下我爹和我相依为命了,结果……呜呜…我苦命的爹啊…”潇映之又开始抹起了眼泪道。

    “苦命的姑娘啊…你跟大娘回去吧,跟着大娘卖些菜也能有口饭吃,你要的那瓷器,大娘家里还有留着几个,你拿去验验,也让我家那口子走得明白。”张大姐拍着潇映之的背说道。

    潇映之跟着张大姐坐着牛车到了张大姐住的村子,路上张大姐也打听清楚了潇映之的身世,随即拉着潇映之宽慰了一路。

    望着四面破旧的茅草屋,潇映之心里不是滋味儿,随即从怀里拿出银子塞到了张大姐手中,张大姐推辞地往潇映之怀中塞回去。

    “姑娘家家的,别那么好心,这钱该留着当嫁妆用,万一被有心人看见了,岂不是白白被抢了去。”张大姐憨厚地对潇映之说道。

    “别这样说,大娘帮了阿之大忙,阿之当然要报答大娘的。”潇映之再次将银子塞到了张大姐的手里。

    张大姐也不推辞什么了,径直收了银子,想着日后潇映之出嫁了也好有点嫁妆傍身;潇映之如愿拿到了瓷器,随即又反复看了又看,确定碗底印的是她瓷器铺子的印章后,便将碗送去了检验。

    潇映之则是借口回到了瓷器铺内,将当天用到的泥胚以及瓷釉等统统验了一遍毒,正当全部查证无毒之后。

    潇映之有些怀疑了,那为何会大面积的中毒?若查不出,该如何替城中百姓解毒,并还自己的瓷器铺一个清白?

    是啊,如何还自己一个清白?自己的心血也要付诸东流了吗?

    正当潇映之一筹不展之时,身后响起姜玉宸的声音,“阿之,你怎么在这里?”

    “这瓷器铺的老板是我好友,他锒铛入狱,我有些担忧他,便想查查是谁要害他。”潇映之起身道。

    姜玉宸望着潇映之焦急的模样,走近了几步,随即坐下说道,“这里都找不到有毒的东西,而且你那位好友也说了,玉春楼的老板曾找他订过瓷器,但我询问了玉春楼老板说没有。”

    潇映之听到这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拉起姜玉宸趁着夜色潜入了玉春楼内,姜玉宸起初不解潇映之为何要这般做。

    “阿之,你为何来这里?”姜玉宸在身后问道。

    “当然是查案了,既然瓷器铺没问题,那么就说明是玉春楼在背后使手段,故意诬陷瓷器铺造有毒器具。”潇映之说着便拿出银针按个试毒,当试到某个杯子时,银针变色了。

    潇映之欣喜地给姜玉宸看,道,“这两个杯子都是木勒尔瓷器铺做的,一个无毒,另一个却有毒,这说明玉春楼老板故意陷害木勒尔。”

    姜玉宸欲言又止地将证物收了起来,随即拉着潇映之离开了玉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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