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酒店房间的沙发里,羽生结弦无聊地拨弄了手里的游戏机摇杆,屏幕上的两个小人有一个也跟着他的指示围着另一个小人转了一圈。被樂扔在沙发上的switch已经快自动熄屏,他伸手过去给她按了一下,屏幕又倔强的亮了起来。他再次往阳台探头看过去,樂的电话还没有打完。

    刚刚动森玩得好好的,突然来了个工作电话,她扔下手里的游戏就去一旁接电话了。她专心的说着中文,羽生结弦也听不懂自然也就继续低头玩自己的,只是突然一阵凉气透了进来,他转头发现樂已经接着电话晃悠到阳台去了。

    看她一只手把电话举在耳边,另一只手抱臂夹在腋下,缩着身子的样子,大概是冷吧。

    羽生结弦左右找了找,撑过身子把搭在沙发另一端的外套抽过来,刚要起身,阳台的门再次打开了。

    “哇……好冷……”

    她缩着身子跺着脚,羽生结弦展开手里的衣服,她会意地过去,带着一身还没散去的寒气扑进了他怀里。羽生结弦收紧自己的双臂,用外套把她裹住,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脑袋顶。

    “冷吧?哪有人打着电话满屋子乱跑,还跑到阳台都不知道穿外套的?暖和点了吗?”

    “嗯!”她用力点头,抬头就在他脸颊上啵地亲了一口,“谢谢结弦,我去加个班,你先玩~”说完便挣脱了他的怀抱,径直到写字台边,抽出笔记本电脑和她的各种资料本,动作熟练而快速,留下羽生结弦看着自己突然就空下来的怀抱,眨了眨眼睛。

    “诶,都好晚了还加班?明天都彩排了呢……”他趿拉着步子蹭到她身边,凑过去看她的电脑屏幕,上面满眼的都是英文,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嗯,就是因为明天彩排所以还有点需要准备的事情,你先自己玩嘛~”樂虽然嘴上哄着,眼睛却是对着屏幕,敲击键盘的手也没有停下。

    噘着嘴准备离开,眼神扫过桌面时发现了樂的几个随身的手账,那样子很熟悉。

    “这不是你的灵感笔记吗?我可以看看吗?”

    “嗯,你看吧。”

    得到了许可,羽生结弦拖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她旁边开始翻起来。从那年她告诉了他准备转编导时起,她就一直有写灵感笔记的习惯,和他写的花滑笔记一样,写了一本又一本。他经常看到她在各个地方,席地而坐,低头专心地在小笔记本上写写画画,有时候还会时不时自己直起身子,抬起手臂小幅度的转动手腕或者晃动脑袋,好像在想着什么动作。

    倒是很少见到她一次带这么多本,是这次要设计什么吗?

    他抽出一本,拇指轻轻一拨,纸张就在手里翻飞,笔记本自然的停在了它最近展开最多的页面上。

    【2018.05.23 - 春よ来い】

    标题之下有她对音乐的理解,节段里想要表达的意境,想要配上的肢体动作的草图。樂的草图画得一向是潦草得很,那些简单的线条起初还会被调皮的羽生结弦嘲笑,但是当他看过几次樂发来的编舞demo视频后,再也不敢随意嘲笑这些看起来意味不明的画作。她的舞姿总是那么动人。

    这标题的日子大概就是他第一次兴奋地给她听了清塚桑改编的春来时吧。

    他想着,继续随意拨着纸页,再次停留的页面依旧是春来,是2018.10月。他挑了挑眉,接着翻。

    2019.03-春よ来い

    2019.07-春よ来い

    2019.11-春よ来い

    ……

    纸张悄悄的留下了不断被翻阅的记忆,能让它的主人第一时间能找到自己想要翻阅的那一页。

    她很喜欢这首歌,他知道,所以他说借给她编舞用。她也一直在改,他也知道,因为他经常收到来自她的编舞demo。但是……

    “你是不是猜到我要滑这个节目了?”

    “嗯?”樂转过头来,探头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笔记本页面,“啊~你说这个啊~对呀~我厉害吧~~”她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再次转过头处理工作,一边调整文档格式一边随意的讲着。

    “这次的灯光导演跟我关系很好,我想如果你滑春来的话,或许我以前准备的一些灵感能通过灯光给你弄得漂亮一点~不过,毕竟表演滑整体的风格已经框定,还有各种各样的限制,可能效果会大打折扣。但是我还是给你选了不错的画面~你看~”

    她说着,鼠标在电脑上点击了几个文件夹,打开了一个画面。是一支绽放的樱花,素净的水墨画风格在白色的冰面没有喧宾夺主也没有失去色彩。

    “好看吧~还好你真的选了春来,我的计划也没白费~”

    “我觉得这个更适合你以前发给我过的一版春来。”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屏幕上的樱花。

    具体是什么时候收到的版本他不记得了,但是他总记得点开那版demo的惊艳。樂坐在把杆上随着钢琴的声音抬眸,她的动作慵懒随意,音乐仿佛变成了她身边流淌的春意,她总会在不经意间用自己的指尖和足尖去拨弄一下它们。明明只是穿着最基本的黑色练功服和一条白色长纱裙,背景也不是什么华丽的舞台,不过是一间空旷的舞蹈室,但她却好似是住在樱花树上,经过寒冬独自先苏醒过来的清冷花神。

    “嗯……我也觉得你的春来生命力更强一些……”樂摸了摸下巴说道,“但是没办法啦,这次的创作空间有限。请羽生选手多多包涵~”

    “不会浪费的。”

    “嗯?”

    “你这些灵感,全都不会浪费的。我保证!”羽生结弦指着桌上的笔记本认真地承诺。

    他目光灼灼,让樂一时有些愣神,但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应下。

    “嗯,我也这么认为。”

    屋里很快又回到了安静,只有樂敲击键盘工作的声音和羽生结弦翻阅书页的声音。

    另一边,住着记者的酒店也还是灯火通明的,Alice的房间就是其中之一。她正在整理自己这几天拍的图,偶然又发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纪念品商店门口,女孩手腕上挂着一个购物袋,仰着头在喝水,口罩挂在一只耳朵上,遮住了她半边脸颊,只能看到一个侧颜线条。额上的刘海被她撩起来了不少,饱满的额头在发丝间也展露了出来,虽然是个侧颜,但相比于上次那个背影已经更能够判断出是见过的人了。她拍过的亚洲面孔也就那么些,翻翻资料总会找到的。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工作,她接通后按了免提,手上翻找电脑文件夹的动作没有停下。

    “Alice,明天花滑表演滑的彩排进场拍摄的事情我给你搞定了哈,你记得多拍拍羽生结弦,他现在可是大流量。”

    “嗯好,知道了”有点不耐烦,拍花滑选手真的是找不到什么感觉,移动的太快了。

    “另外,F&B的第二季播了两集了,热度还不错,你要不找找之前的资料,也能蹭一波。”

    “之前那点事儿能挖的八卦五年前就挖过了,而且当时让剧组惹了麻烦呢,再明目张胆的蹭,怕是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我看看吧。”

    “行,那你自己考虑吧。”

    电话挂断,却也给Alice提供了一个思路,她点开了2012年的文件夹,翻看了几张照片,在里面找到了一张17岁亚洲芭蕾舞者的侧颜照。

    图片名称-Sukinohara-17-2012.01

    书桌前的女人眯了眯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

    2月19日下午2点,金博洋坐在准备区整理自己的的东西。之前接到的通知是表演滑彩排2点半开始,但兴许是因为这次是自家做东道主,不由得有些激动,满脑子都想着该早点到,没想到一下子提前了30分钟。

    拎着冰鞋推开厚重的大门和幕帘,场内的音乐声和麦克风讲话的声音一瞬间就包裹住了进来的人。

    “小朋友们辛苦啦,那现在可以从侧门退场啦~”

    会场里响起一个温柔又带着点小孩子语调的女声,口音上倒是有些不像中国人,四下环看也没有在工作人员里看到什么外国人的样子,拿着话筒的人不少,一时也分不清是哪个。倒是这一圈看下来,让他发现了坐观众席角落的羽生结弦和他的妈妈。

    “羽生!!”手作喇叭状,对着他的方向喊了一声。这一声在关掉了音乐的场馆里相当显眼,不少人往他这边瞧过来。

    羽生结弦赶忙向金博洋的方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急急忙忙从观众席溜了下去。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不知道怎么回复合适,这种时候眯眼笑一笑就好了。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偷偷来看女朋友工作的吧?

    他倒是很想说,但是樂似乎不太乐意。

    “明天彩排,你千万不要找我,最好当我不存在,可以吗?”昨天晚上樂合上工作电脑,一脸严肃的对着羽生结弦三令五申 。无论他怎么撒娇抗议也没有用,始终坚决。

    “为什么呀?”委屈脸。

    “因为你在哪里,哪里有摄像头。不要害我被拍。”

    想着昨天樂昨天说的话,羽生怨念地看了一眼站在冰场另一端正在清点小朋友的樂。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他的视线,樂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就立刻回到自己的工作状态中了。只是羽生结弦却觉得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点杀气,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金博洋的提问没有得到正面回答,却全程旁观了两个人隔着冰场的眼神交流,摸了摸下巴贼兮兮地看着羽生。再问肯定又要被一级糊弄选手给搪塞了,吃瓜还是得靠自己,一会儿彩排观察的机会多着呢。

    每次大赛的表演滑对于受邀运动员来说都像一场大型聚会,没有比赛的压力,大家可以友善的交流。单一节目彩排结束后,大家纷纷回到冰场开始了大型聊天、合影、整活的愉快交流。

    Final部分的灯光和音乐还在做最后的调试,樂站在台阶上看着冰场上的那个熊猫脑袋四处溜达。一会儿跟这个人合影,一会儿和另一个熊猫脑袋挽着胳膊溜达,一会儿和大柳公主抱着转圈,不亦乐乎的样子,再没有向她这边看过来。

    还挺乖的嘛~

    就是有时候蹲在一边看着冰面的样子,让人有点不忍心。

    会场的灯光很暗,打在冰面的投影反射出的一点彩色光影映在蹲在角落的羽生结弦身上,他把手揣在口袋里,戴着口罩弯弯的眼睛似乎是在笑,却是看着在冰场中央滑行的人发愣的样子。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掏出来看看。

    【Raku:冰墩墩帽子送人了?】

    【Yuzu:借给鑫玥选手戴一下^-^】

    【Yuzu:樂在哪里啊,都没看到你。】

    【Raku:看台。我马上过来排队形了。】

    【Yuzu:好的,我一定第一个配合你。】

    【Raku:离我远点就行。】

    【Yuzu:┭┮﹏┭┮好冷酷】

    “和女朋友聊天呢?”金博洋选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了羽生的旁边,把正在认真打字的羽生吓了一跳,“是上次让我帮忙的那个吗?”

    “她是不是在现场?我看你一直到处瞅。”

    “是那边那个小姐姐吗?”他指着不远处带着冰墩墩一起上冰的女生问道。

    不知道是不是金博洋选手在2020年的四大洲八卦失败后痛定思痛,好好学习了英语,现在八卦起来根本不带停顿,一串问题把一级糊弄选手羽生结弦也给问懵了。不仅如此,他点人也点的十分

    精准。

    羽生结弦又笑了,只是这次,口罩上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是讨饶的神情,他举起食指放到口罩前小声说道:“拜托,一定要保密。”

    哼哼,这口瓜吃了2年,可算是吃到口了。金博洋满意了。

    “请选手们在冰场中间集合。”

    冰场上的灯光在召集选手的时配合地调整到了Final的设置,花滑选手比赛和训练的身姿被投影到了洁白的冰面上。

    羽生结弦把手揣在兜里,一边低着头四下寻找昨天晚上在樂的电脑上选好的照片,一边漫不经心地往人群的方向溜达过去。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照片,满意的摇晃着脑袋给自己鼓掌,完全没注意到有人喊他。

    “羽生选手,请到这边。”

    “羽生选手……”

    “羽生结弦。”

    听到全名的瞬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樂已经转身往别的地方去,没有再理他了。

    “羽生选手,她让你站这儿~”刚刚吃到大瓜的金博洋选手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溜过来补充道。

    吃到瓜可太有意思了~

    本想再逮到机会就好好调侃一下羽生,没想到后面整个表演滑也没再见到两人有什么互动,错失良机金博洋选手悔不当初。

    羽生结弦每次想小心翼翼蹭到樂身边,都会被她非常灵巧的躲开,或者自己因为擅离队伍被其他工作人员抓住。

    樂真的对镜头好谨慎啊……哎……羽生选手无奈地想着。

    即便小心翼翼至此,樂也没想到,在表演滑彩排结束后,自己会被一名记者拦住。拦住她的原因竟然和羽生结弦没有丝毫的关系。

    “您好,请问,您是以前美国B芭蕾舞团的独舞演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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