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户原和玖是被窗外的晨光给晃到了眼睛,才不情不愿的醒过来。靠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脖子也有点僵硬。因为昨晚喝太多酒,现在脑袋里似乎脑仁和颅腔各有各的想法,相互碰撞,引得他的头又晕又疼。他调整了一下睡姿,从枕了一夜的沙发扶手上滑下来,躺平脑袋,让脖子得以休息。这个动作让摆在肩旁塞着的一只噗桑直接倒在了他脸上。

    笑眯眯的一张熊脸,提醒着他现在还在羽生结弦的公寓里。

    昨晚的回忆慢慢被回想起,但他现在却没什么心思为昨晚的醉酒失态而后悔什么。和玖望着天花板,梦里带来的酸涩感充满了胸腔,让人难以平静。

    他又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这次是从7岁那年第一次在芭蕾教室见到樂开始的。

    那年他进门就注意到了新面孔,怯生生的小姑娘一个人在教室的角落里,默默的活动着。在老师介绍她的名字时,还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看起来不太灵光的样子,但是跳舞的时候却很灵动自信,让他后来总是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给你。”他听妈妈的话,把手里的点心分给坐在门口换鞋的樂。

    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友善有些不适应。这反应让和玖突然尴尬了起来,刚要收手,点心就被她接了过去。

    “谢谢~”她笑得很甜,是今天整堂课也没有出现过的笑容。把点心放进包里,她站起来背好包。双肩的书包上叠加一个斜跨的舞蹈包,把她小小的人都给压住了。她转身向老师鞠了个躬道别,又向和玖的妈妈鞠躬致谢,才回头向他挥了挥手,欢快的跑走了。

    后来他才知道,樂的妈妈很忙,只能把她送到教室来,回家只能让她自己走。而那天的点心其实是樂的妈妈准备的,是拜托自己的妈妈帮忙关照一下的见面礼。

    樂总是一个人下课回家,他作为男孩子怎么能认输呢?于是他也不要妈妈的陪伴,就这样与樂一同结伴下课,就这样相熟了起来。回家的路上有一家古旧的小铺子,根据季节卖些饮品小吃,是两个小馋虫存钱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夏天他们会分享冰棍,两支冰棍签总不能掰得均匀,就经常会因为谁那一半多一些而吵个没完。

    冬天就分一只烤红薯,看铺子的爷爷会给他们挑一只大的。均匀地给他们掰开,一人一半,捧在手里呼呼地吹着,一路吃回家。

    本以为这样的相处就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们一起进阶,再一起搭档连双人舞。

    “今天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那红薯给你挑个小的吧?”小铺子的爷爷问道

    “谢谢爷爷,但是我还是想要这个大的。”他伸手指了指橱窗里那个大个儿的红薯,接过后,呼呼的吃了一路,都吃凉了也没能吃完。

    樂跟着妈妈移民去了芬兰,他们可能再也不会见到了。那天的烤红薯吃着一点也不甜,甚至还觉得有些苦涩的味道。

    但是生活像过山车一样,在和玖以为再也没有交集时,他们频繁在各个国际芭蕾训练营离碰面,在各个大师课的课堂里继续做同学。每次漫长的分开时间都让他积攒了许多的期待,每次再遇到时,樂总是有些变化。

    她穿着足尖鞋不再喊疼了,不需要他跑得飞快去抢冰袋了。

    帮忙缝鞋带的劳动交易通货从冰淇淋小点心之类变成了全麦面包或者无糖苏打水。

    他错过了太多她的变化,好在唯一不变的,是每次双人舞搭档练习时,她总会小兔子一样蹦到和玖眼前,笑着说,我来啦。和玖也不明白为什么觉得像小兔子,或许是因为,他那时的心也像个小兔子吧。

    再等一等,等他们都长大,就可以进同一个舞团或者考同一所学校,这样他就不会再错过什么了。可是终归是天真。

    他们14岁的那年冬天,和玖在日本的清晨接到了来自芬兰午夜的一条消息。

    她恋爱了。

    活泼快乐的文字给和玖讲述了一场露天冰场上的浪漫邂逅,让他第一次体会到嫉妒是什么滋味。好在那段浪漫太短暂了,短暂到他到现在也嘲笑她那根本不是交往了一个初恋男友,而是找了一个滑冰教练。

    “你又分手了?这次才在一起多久?”每次见面他总不住揶揄几句。

    “两周?可是我真的没办法去看他的比赛啊,我要上课呢。”樂一边活动一边回答,“你还说我呢?你这个天天收手作饼干的,胖死你!”

    “羡慕吗?你也可以给我做啊。”

    樂白了他一眼,他便闭了嘴。

    这样的对话在舞蹈室,慈善演出的后台,国际芭蕾比赛的后台,反复出现,几乎变成了两个人的固定场景一般。就这样斗嘴到了16岁的前夕。

    和玖的妈妈经常说那年的莫斯科是他们俩的福地,因为两个孩子都在那场国际大赛上获奖了。樂是女子组金奖,而和玖是男子组第三名也获得了奖学金。但是和玖却不这么认为,因为樂就是那时候选择了去美国,而没有和他一起去同一个地方。

    那真的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随团去美国演出的记忆,总是反复的出现在和玖的梦里。因为太过心疼,那段回忆的颜色在脑海中久久不褪,在梦中也总是鲜活。雨后夜晚,街道上充满了潮湿的气息,昏黄的路灯,嘈杂热闹的餐厅,和脸色不太好的樂,都深深的留在了他记忆深处。

    和玖始终无法忘记,她戳着盘里的菜叶子看着他手里的汉堡。那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无动于衷会过于残忍,于是把自己咬了一口的汉堡转了一个方向递给她。她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接了过去,咬了小小的一口。那是一家不太大的汉堡店,店里的卫生间都只有一间,不分男女的那种。和玖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听到里面呕吐的声音,胸口像被踩住一样觉得自己无法呼吸。

    她应该过得有点糟糕。

    “再减肥不怕被风吹走吗?”回酒店的路上我们到公园散步,和玖不由分说地一把掐住她的腰把她举起来,以示证明自己所言不虚,“转团吧,来我这边,这个团里的男舞者太废物了。”

    “我考虑一下。”她这么答应的。

    那之后,和玖等了一周,只等来她开心的宣布自己拿到了C组吉赛尔的角色。

    如果那时候她听我的就好了,就没有那后面的一些破事儿。

    和玖把胳膊盖在自己酸胀的眼睛上,默默的想着。明明喝醉是昨天的事情,今天应该只有宿醉的一些头晕脑胀才对,可是在这里,他就是抑制不住的回忆着过去,回忆着梦。

    后来,樂最终还是退团了,但是也没有来英皇。她躲回了自己安心的地方,悄悄地。和玖去赫尔辛基见过她,陪她去宜家买她宿舍里需要的物件时,她兴趣很高地要吃热狗。挤酱的时候,破天荒地压了两下酱料泵。

    今天醒来前,梦境里最后的画面是她那天吃热狗时餍足的表情。

    胸口难受得不知道该骂谁才好。他锤了一下沙发背,拳头陷进去,被海绵有力的弹了回来。

    叮咚——

    门铃的响声像一根细针,挑动着一个宿醉人的神经。和玖捂着脑袋坐起来,望了一眼大门,犹豫着该不该由他去开门。但是这人似乎是不会罢休,一直按着,叮咚叮咚的实在吵得很。

    正准备起身,门外的人似乎放弃了,门铃声终于消停了下来。但还没安静几分钟,卧室的方面就咔哒地开了,拖鞋在地上踢踢踏踏地声音吵得和玖捂住脑袋啧了一声。

    “啊,你醒了啊。”虽然说着关心客人的话,但羽生结弦的脚步并没有停下,路过沙发径直往玄关去。

    门外的森本小介已经等了很久了,开锁后毫不客气的蹿了进来。

    “樂酱起来了嘛?我想打听个人……”他越过了基本的寒暄,直奔主题。看羽生结弦皱起的眉头,意识到自己的突兀,补充道:“哦,恭喜同居哈~哦,对还有樂酱的作品入选了这事儿你知道了嘛?我昨晚饭局上听说的。”

    他一边絮叨一边脱鞋,也不在意有没有人给他递脱鞋,就这么穿着袜子直接进了屋。

    直到注意到沙发上还有个人,这才停下他自顾自的话痨。小介眯起眼仔细回想了一下,拳头啪的一身拍在自己的手掌,想起了这个眼熟的人到底是谁。

    “他他他怎么在这儿?”小介一时大脑有点转不过来了,他往羽生结弦身边凑了凑,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这不是那个谁嘛?那个水手!就是你说的那个没眼力见的竹马?”

    “来庆祝你说的饭局上听到的那个新闻的。”眼疾手快的捂住小介的嘴,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小声警告,“你少说些没用的话。”

    放开小介,羽生结弦又恢复了那和颜悦色的一张脸,给森本小介递了一双拖鞋,把他邀进屋。

    “樂还没起,你在这儿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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