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团的理疗室里,户原和玖正趴在按摩床上闷声忍受着理疗师的按摩。最近排练演出,还外加准备竞选新角色的试镜,他最近来理疗室预约的比往常要频繁许多。

    “你们这次茶花女的选角还没定吗?”

    理疗师一边按摩,一边跟和玖闲聊。

    “目前基本差不多了,男女主的角色也基本定了,就是搭配还没决定好。”

    “哦?那你大概率就要和松野搭档了?”理疗师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他也不奇怪,只是自顾自的笑笑,既不停下手上的动作,也不关上自己的话匣子,“松野虽然平时架子大点,但怎么说也是团里的首席,能力还是很优秀的,你没必要这么不喜欢。当然,你肯定是更喜欢和杉之原搭档吧。”

    樂的名字一出来,和玖虽然没说话,理疗师也能明白自己戳中了他的心事。毕竟刚刚那一瞬间,和玖身上的肌肉条件反射地紧张了一下,他作为理疗师立刻就能发现。

    只不过,他自己是不会承认的。

    “不存在,杉之原又不是团里的演员,这次都不在试镜范围。”和玖为自己狡辩着。

    “这都是说不准的,我今天就听说团里要找她商量,让她复出参加这次的茶花女排演工作,而且大概率是想让她演玛格丽特呢。”

    “少胡说八道了。”和玖只当是理疗师诓他的,不以为然。

    “我可没胡说,我是有可靠的消息来源的!这次的JN大师很欣赏杉之原,这个事情你很清楚吧?”

    “嗯。”和玖应声。

    这次的茶花女编排之所以被重视,就是因为请到了H团的JN大师亲自来指点,为的就是更大程度的还原JN版本的茶花女,给团里的大家提升一下戏剧芭蕾的演绎水平。最近的选角试镜,每一场都是由K团编导们和JN大师一起作为评选团来选角。

    大排练室里除了待选的演员们在角逐着,那一排评委席上也是弥漫着无形的竞争硝烟。他们轮流对试镜演员提要求提建议,而每次JN大师压轴的点评就像一次谜底揭晓,谁的点评最接近JN大师的想法,谁就是赢家。

    这场比赛中,目前杉之原樂的比分领先不少。

    “你看,按我说的来设计的细节很合适吧?白双时期的阿尔芒就是要充满了热烈的幸福感,每一步走向玛格丽特的步伐都要坚定又直接……”

    那天在公告栏前,看着阿尔芒的选角名单,樂骄傲地看着公告栏上的名字,向身边的和玖邀功。和玖也沉浸在获得角色的喜悦中,频频点头应和着樂的话,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感谢她。两人都没有注意到JN大师在旁边。

    “Raku你的感觉总是这么对。”大师突然开口,嘈杂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不过老实说,和玖在试镜时的表现并没有达到我的预期。”

    “您是觉得哪里……”被大师直接指出不足,和玖立刻想要知道更具体的问题。

    “我那天在舞蹈室里看Raku跟你搭的时候,你让我看到了阿尔芒,但是试镜那天还差点……但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加油。”大师说完拍了拍和玖的肩就离开了。

    难道说……

    理疗师接下来的话,真实了和玖的猜想。

    “JN大师好像是说过,很希望看到Raku来跳玛格丽特的样子。因为她好像真的很擅长带出阿尔芒的情绪,尤其是在跟你单独练的那次,他总在说。”

    “总再说……?”

    “嗯,大家最近都在说这个事儿呢。能被JN大师说氛围感很好,那得多配,大家都说想看呢~诶,你爬起来干什么?还没按完呢!”

    “我想起来有点事,先走了。”

    和玖连鞋都没顾上穿好,踩着鞋后跟趿拉着鞋子,抓着包就往外跑。

    三号排练室的排练已经结束,演员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一边拉伸放松肌肉,一边相互聊天。女演员们把束缚住脚的足尖鞋脱下,放松下来的后背让她们看起来有些懒散,就这么肆意的放松着。看到和玖过来,讨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这安静,更是说明了自己的猜想。

    和玖冷哼了一声,懒得多讲,在排练室里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樂的身影,他转身正要走,就有人开口让他停下了脚步。

    “找你的玛格丽特吗?她回去了,居然没找你?可能是找公爵去了吧~”

    这话一出,原本安静下来的排练室突然起了一阵嗤笑。

    背着身子没有看见,这声音一时也辨认不出具体是谁,但大抵不过是那几位最爱说闲话的老主舞演员之一。

    “我的玛格丽特还没公布呢~在这儿肯定是找不到的,怪我怪我,那我先去别的地方找了哈~”和玖笑着转过身,帅气的脸上笑得格外真诚。这话本没什么,只是在这一屋子没选上玛格丽特的女演员里说,讽刺力max。

    他说完就走了,没有丝毫恋战。

    被议论和隐喻的人,确实如大家所说,已经回家了。

    最近傍晚的天色比夏天要暗了不少,樂在玄关拖鞋时,玄关感应灯已经会自动亮起。她把鞋子放在鞋柜里,就这么赤脚进了屋子。同样被足尖鞋给捆绑过的脚,这样放松地才在地板上就当是今天的放松了吧。

    她走到冰箱前,取出一听啤酒。指尖扣住拉环的瞬间,突然犹豫了一下,又把啤酒放回了冰箱里,转手拿了一瓶苏打水。拧开,仰头灌上一大口,动作一气呵成,感觉轻松了不少。

    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她这放松的宁静时刻。

    “你今天回去这么早?不是说排练的呢?放我鸽子?”

    电话里和玖说话气喘吁吁的,明显有点着急,出口却都是责怪。樂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团里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么大,估计是和玖也听到了。只不过,讲话一定要这样吗?

    “今天有点事,我想自己想清楚。就放你一天鸽子,不行吗?”她挑着眉说着不讲道理的话,仰头又喝了一口苏打水,放下手里的罐子,“明天吧,明天一定。”

    “明天能行?”

    “别小看我。”

    “OK,明天等你。”

    挂断了电话,樂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明天啊……

    【杉之原,你好好考虑一下。你现在这个年龄,状态保持的也好,本来不上台就很可惜。这次有这么好的机会,团里肯定给你开绿灯。你考虑一下吧,不能太久啊,首演在12月底,排练的时间很紧。明天吧,明天给我答复。】

    总监今天是这么跟她说的。

    所以,明天能行吗?不行也得行啊。

    樂苦笑着,又喝了一口苏打水。不似可乐,苏打水没有一丝甜味,又不似啤酒充满了麦香,只有密集的气泡混在没有味道的白水里攻击舌头。但是这份刺激又似乎刚刚好,她就这么在餐边柜前喝着。

    餐边柜前挂着的挂历上,用彩色的笔写着她和羽生结弦的行程。上次看完团里的gala,第二天羽生结弦一大早就赶回了仙台,最近家乡台的采访直播节目密集,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仙台。樂仔细看了看,犹豫了片刻还是拨通了Line电话。

    短暂的忙音后,语言电话被接通。

    “樂?怎么这个时间突然打电话?你下班了嘛?今天怎么这么早?”羽生结弦语速很快,一连串的问题,让樂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笑什么?”

    “你问我这么多问题,我要先回答什么?”

    “随便你想回答什么都好呀~”

    电话那边声音明媚,让被压力舒服的心情也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突然更理解白双里玛格丽特的心情了~”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似乎会让羽生结弦一头雾水,她赶忙解释,“我是说的茶花女里的那个双人舞。就是玛格丽特和公爵发生冲突以后,和阿尔芒跳的那一段。我一直都觉得Alina跳的那一版虽然真的好甜好美,但是情绪在故事性上会不会不连贯。现在突然理解了。”

    是阿尔芒热烈而真挚的情感,让玛格丽特从所有的束缚中脱离出来……

    “诶……等回去了,我也要和你一起观摩一下~”羽生结弦接话,“所以,敬业的杉之原导演,你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是想我了嘛?”

    “嗯,是啊,不行吗?”

    “诶?”羽生结弦愣住了,樂回答得太快,出乎他的意料。背景音突然一阵嘈杂,听筒那边窸窸窣窣的,似乎是他盖住了手机。

    “你是在忙吗?那你先忙~”樂说完就准备挂断电话,被电话那边的声音叫住了。

    “我明天就回来了,樂等我哦~”他小声,拖着长音说着,说完挂断了电话。

    对杉之原樂而言,关于明天的约定突然之间就变多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给出具体的时间,让她一时之间无法排出个先后关系。只能顺其自然吧。

    先把今天下午想通的一些角色感悟整理出来,不论这个“明天”的结局是什么,这个感悟总是有用的。

    睡不着的樂如此想着,干脆去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凌晨12点□□生结弦提着行李箱,轻手轻脚地到家门口。手按在指纹锁上,听到大门锁咔哒咔哒地转动,猜测樂已经睡了,毕竟大门都锁了。今天他本就准备早点回,想着给樂一个惊喜。在车上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惊慌来着。幸亏她没有多探究什么,也幸亏她没有拧上保险锁……

    推开门,客厅里却有光亮。

    暖色的阅读灯和电视上的荧光还有香薰蜡烛跳跃的火焰,让光亮在客厅里也是不断变动,随着肖邦的钢琴曲一起,仿佛是音符的变化。

    樂不可思议地看着门口的人,她刚刚听到门的声音,就猜到了大约是羽生结弦回来了。只是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

    “你不是说明天……”

    “现在就是明天呀~”他笑着回答,“我回来啦~”

    “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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