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忙不迭又去厨房和卫生间瞧了瞧,依旧不见踪影,阳台上也空无一人。

    “伯父?伯父?”她试图叫醒柏烽炀,对方却咂巴几下嘴,翻了个身又打起了呼噜。

    无奈之下,夏臻只好去叫另一位:“喂,醒醒!快醒醒!”吃力地把贾云鹤的身体扶起,一边大声喊一边使劲将人晃了晃。

    好在几下之后,贾云鹤终于悠悠醒转过来。

    睁眼看到面前之人,他露出迷茫的表情:“几点了?”

    夏臻抓住他胳膊,心急如焚:“柏晨呢?”

    贾云鹤双眸半睁半闭,哈欠连天,一副还没睡够的样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随便一指:“不就在那……”一语未完,立马呆住。

    这时原本呼呼大睡的柏锋炀突然大叫一声,捏着鼻子抬起半边身子:“什么东西这么臭!”

    夏臻和贾云鹤不约而同转过头,只见豆芽的屁股正对着柏锋炀的脑袋放了好几个响屁。

    柏烽炀大怒,正准备起身好好教训一下这只无法无天的小东西,没想到紧接着就一手扶腰一手捶肩,嘴里“哎呦哎呦”直哼哼。

    “老子的腰和背是怎么了?怎么像睡觉时被人趁机打了一顿似的……”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柏老爷子不由得嘟哝。

    “没有人打你,我们仨应该是被下药了。我们喝的牛奶里八成有安眠药……”贾云鹤坐在地上喃喃道。

    “你们也喝了牛奶?!”夏臻诧异。

    “昨夜大家都睡不着,袁眉就为每个人都煮了牛奶……”柏烽炀回忆道,“阿晨心情不好,没喝。就我和这位司机小老弟喝了。”

    贾云鹤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子,随即意识到对方把自己当成了柏晨的司机,顿时十分不满:“本少爷是司机?开什么玩笑!”

    “都给我安静!”夏臻用力拍了拍桌子,把柏晨和袁眉不见了的事情告诉了二人。

    “那还等什么?赶快报警啊!”柏烽炀一听,立马不淡定了。

    贾云鹤略带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旋即盘腿席地而坐,掐指一算,继而睁开眼睛:“无妨,这两人在一处,应该没事。等等……”话没讲完,他的眉心骤然蹙起,接着又重新掐指,与此同时再次阖上眼皮。

    夏臻的心不由自主一拎。

    柏烽炀瞠目结舌:“你们在干什么?人不见了不去报警,搁这儿跳大神?!”

    夏臻没空搭理他,待贾云鹤的双眼再度睁开,急忙问了句:“怎么样?”

    对于贾云鹤时而神神叨叨的行为,一开始她是相当不屑的,但不知为何,每到关键时刻她都鬼使神差般地信了对方那一套。

    贾云鹤表情有些难看:“现场还有第三个人……是袁青砚。”

    夏臻又是一愣。

    换言之,袁母带着柏晨去见她的儿子了?

    她这么做,难道是想说服袁青砚,让他放下多年的心结与仇恨?

    可是,袁青砚会听他母亲的吗?

    “她这样做只会起到反效果,姓袁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是不会收手的……我们得赶快。”贾云鹤的想法与夏臻不谋而合。

    事不宜迟,三人决定即刻动身。

    临出门前,夏臻想起袁母昨夜还特意留给她一封信,于是赶紧回房间将信找了出来。尽管对方嘱咐过要在见到袁青砚之后再打开,但到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然而当她展开纸张,发现竟然是一片空白,一个字也没有。

    “别管那么多了,快走吧。”贾云鹤叩了叩门催促道。

    夏臻点点头,此时此刻也无暇深思,摸了摸豆芽毛茸茸的脑袋,叮嘱它在家里要听话,之后便同另外二人一起匆匆出了屋子。

    三人坐上玛莎拉蒂,贾云鹤对导航说了句“明珠灯塔”,然后将车子发动。

    “他们的见面地点是在灯塔上?”夏臻系好安全带,转头看到显示盘上显示的车速已达到70码的最高限速。

    显然,贾云鹤的心里很焦急,而急的是什么自不用提。

    “我感受到了涛声,还有海风咸腥的气味。他们就在海边……”贾云鹤说着,回过头朝车后座的柏锋炀略微扬了扬下巴,“老叔叔,麻烦提供一下你前妻的生辰八字……就是出生年月日。”

    或许被凝重压抑的气氛所感染,或许意识到现在的确不是抬杠的时候,这一次柏锋炀难得对于称呼一点意见都没有,很爽快地报了。

    贾云鹤左手打方向盘,空出来的右手做了几个掐指扣指的动作,面色却更难看了:“她的生命磁场在变弱。”

    “你是说,袁眉有生命危险?你再算算她能不能逢凶化吉?”柏锋炀一听,立马不淡定了。

    贾云鹤与夏臻互相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写着“诧异”二字,着实没想到对方刚才还对神算卜测那一套嗤之以鼻,转眼间又态度大变深信不疑。

    贾云鹤语焉不详:“看不出来,你对你前妻还挺关心的。”

    柏锋炀一时无言以对。

    他确实不爱袁眉,与她在一起的那几年也是煎熬居多,但并不表示能眼睁睁看着袁眉出事而自己无动于衷。

    ·

    明珠灯塔是滨海市的地标性建筑,坐落于海边,亦是这座城市地理位置最高的地方。

    据说每到仲夏之夜都会吸引不计其数的天文学爱好者带着各种高端设备纷至沓来,在凉爽的海风与阵阵波涛声中观测绚烂的天蝎座星云。

    而此时正值二月,海边的风带着冬春交替时的刺骨寒冷与潮湿,雪白的浪花不停拍打着海边的岩礁。

    袁眉赤足站在灯塔的最高处,裹挟着湿气的寒风不断吹起她的衣角,连同头发也被吹得凌乱。

    袁青砚站在灯塔的下面,双眼一刻不离地盯着塔顶,满脸的焦急愤懑。在他身后,七八个黑衣人将柏晨强按着半跪在湿冷的礁石上。

    不知过了多久,袁青砚又往前迈出一步,几乎是哀求的口气:“妈,就当我求你了……我保证从今往后什么都听你的,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再瞒着你!我们先下来慢慢说,好不好?”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你放过你的弟弟……”面对儿子的恳求,袁眉始终无动于衷,“只要你愿意放过他,我马上就自己走下来,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阿砚,你应该了解妈妈的脾气。我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他不是我弟弟!他不配——!柏烽炀更不配——!当年你被他弃之如敝履,而我的存在他从未知晓。他们一家三口美满欢乐的时候,我们却还在绝望的苦海中挣扎沉沦……现在你却为了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孽种以命相挟,为什么?!我才是你的儿子!”袁青砚满腔的愤恨不平,字字句句锥心戳骨。

    袁眉摇了摇头:“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事实就摆在那里。烽炀是你的父亲,柏晨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论你认不认他们,血缘永远无法改变。你恨你的父亲,一心想要报复,却对你无辜的弟弟下手,这是不对的。更何况,这么多年了,我们也该放下了……”

    “放下?凭什么!”袁青砚咆哮着打断母亲的话。

    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做,不明白受尽苦难的母亲为何说放下就放下。

    他们母子承受的所有痛意苦楚皆源于柏烽炀,对于柏家父子,袁青砚恨不得扒其皮、啖其肉!

    如今,他的计划已至收官。

    柏晨名誉扫地,星途很可能就此终结,而他的最后一步就是将柏烽炀狠狠踩在泥沼里,让那个毁了母亲一生的薄情郎好好尝一尝这么多年来自己和母亲的痛……想到这,他的唇角扬起一丝诡异的弧度,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美工刀,转身走向十几步远的礁石。

    “多么完美的一张脸!”凛冽的寒光在柏晨眼前一闪而过,袁青砚俯身凑近,刀尖沿着眉骨一路往下,最后刀锋一转,用刀背轻轻拍打对方的面颊。

    “我若是在上面划几下,你猜臻臻看到了会怎么样?”他扯着嘴角,在柏晨耳畔低声说道。

    柏晨动弹不得,他的头被人按住,长时间动弹不得令他脖颈酸麻。不过相比头颈的不适,跪在坚硬嶙峋的礁石上的双膝更是疼痛不已,想必已红肿不堪。

    强忍着钻心的疼,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不去看、不去听、也不去想,便不会被扰乱心神。

    眼看对方压根不搭理自己,袁青砚不禁恼羞成怒,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自己刚刚的言行举止俨然成了笑话一般。

    他恶狠狠抓住柏晨的衣领,强迫对方抬起头:“你以为臻臻有多爱你?她不过是被你的容貌和虚假的人设所迷,就像你的那些粉丝一样!一旦你容颜损毁,光芒不再,你觉得她还愿意和你山盟海誓?别做梦了!”

    “我不需要她给予任何回应,也不想要任何承诺。哪怕有一天她离我而去,或者从始至终未曾看我一眼,这些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因为我爱她,是我一个人的事。”柏晨的目光清澈而坚定,说出的话仿佛化作了一根根尖刺,深深扎在了袁青砚的心口,仿佛在反过来嘲笑他——看吧,这就是差距。

    “好,我倒要看看,她究竟会不会离开你。你这双眼睛最让我讨厌,不如先挖了……”说完这句,袁青砚抬起刀尖,戳向柏晨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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