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夜晚干燥寒冷,寥寥无几的星子瑟瑟的隐在云中,祁连山的山脉渐渐模糊起来,通向长安的道路若隐若现,远处的村落传来阵阵犬吠。

    悬泉置房舍的外间,传来置啬夫吆喝着更换马匹喂草料的声音。

    许黎凡坐在简陋的屋中,就着锈迹斑斑的连理枝灯架,看着手中的漆盒。

    描了繁复云纹的漆盒上面加盖了蜡印,沉甸甸的,像极了季希观此刻的心境。

    分明……分明她已经完成了救赎李傕的任务回到了现代,为何,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不好,有刺客!”忽然有人在外间大喊。

    季希观刚要开窗向外看去,一支利箭向她而来,她迅速侧身,堪堪躲过,驿站门口已经涌进十几个手持火把的蒙面黑衣人,晃动的火光将地上的积雪,照成了金色。

    “哐当“一声,陈良平一脚将门踢开,也顾不及礼节,几步奔到季希观面前:”逃!有追兵!!!”

    说着破窗而出。

    后巷夜深人静,只有他们急速奔跑,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转了一个弯,后巷的尽头有一个挂了幡子的酒肆,门口停了一架马车。

    徐夫子站在雪地里焦急的等着,看到他们二人过来,急忙从陈良平手里接过季希观。

    “夫子……!!!”

    “闲话休说,先上车。”

    一行人过了几条街巷,马车本来已经奔到了官道上,却突然加速了。

    季希观掀帘跨上车辕往后一看,那队人马紧追在后。

    “快躲进去!”徐夫子一把将季希观塞回车内:“转向,往左边跑,快!”

    马夫看情况似乎不对,问道:“你不是说你们是燕国的贵宾吗?为何会遭人的追杀?”

    徐夫子:“少废话!想活命就快跑!”

    话语未落,一片箭羽声传来。

    马夫大叫一声“老天爷”手里的鞭子快速在马屁股上甩了几下,马儿快速的跑了起来。

    官道往左不足百里,是黄河,那是燕秦的国界,那里有归属秦国管辖的官渡——新津关

    几人匆匆下了马车,马夫求之不得,得了路筹,甩着鞭子又往官道上跑去。

    果然见那队人马又追了过去。

    “快!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渡口上只挂了一盏小灯,在雪中摇摇晃晃,渡口停了几艘小船,值守的卫长不知去了哪里。

    徐夫子解下一艘有屋篷的船:“快!快上去!”

    岸上马蹄纷踏,看来是那些将士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又匆匆赶来。

    “上岸,不然一律乱箭射死!”

    徐夫子一听到对面黑衣人的喊话:“快!躲到船底去!”

    陈良平让季希观趴在船底,并将几块木板盖了上去。

    匆匆折返,和徐夫子一起拼了命的划起船来。

    如雨的簇箭就在这个时候飞了过来,徐夫子将手里的船桨抡成了墙一般的圆圈,将一片箭簇挡在了船外。

    水流湍急,小船像波涛中的浮叶一般,晃动不停,他们站也站不稳。

    徐夫子道:“信鸽我子时已经放飞了,等我们过了黄河,到了良国界内,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季希观趴在船底,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听到“棒棒棒”有东西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忽听陈良平在外头喊道:“夫子!追兵!追兵追上来了。”

    季希观爬出船仓:“小心!!”

    陈良平后背中了箭,闷哼一声,倒在了甲板上,季希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他挪回船舱。

    随即听到“梆梆梆”铁钩钩在船舷上的声音。

    她用船桨快速的挑起挂在弦上的铁钩,奈何去了一个,还有另外一个。

    “嘭”两船相触,溅起的水花迎面扑来,季希观被晃的一个趔趄,她扶着船舱的一堆麻绳站了起来,已经看到有黑衣人踩着绳子,跳上了甲板,又被徐夫子一把推到了河里。

    她伸手将脚边的船桨拿了起来,照着对面船上的人就是一浆。

    距离太远,那人往后一个闪身,又躲了开去。她反倒被带的的向后一倒。

    “世子,你可让我好找!”那黑衣人手往前一挥:“放箭!”

    一声令下,火箭如雨,扑天而来。

    季希观一边要防御火箭,一边要抵御船上过来的黑衣人,已经是应接不暇。

    眼看船篷已经劈里啪啦的着了起来。徐夫子将季希观扯到身后,一脚跺起一块木板挡在两人身前。

    没有方向的小船在水上左摇右晃,季希观听见火箭打在船板的声音,苦着脸说:“我还不能死呢。”

    徐夫子呼出一口气,看了季希观一眼:“世子,此去秦国,您肩负重任,燕国能不能保全,全靠世子了,我徐某人今日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让世子活下去。”

    说完,大喊一声:“跳!”

    季希观未及反应,便被急速奔涌的河水推着往前,她喝了一口水,挣扎着浮出水面,又紧紧的抓住木板,波涛起伏的浪潮里,她看到又一片火箭,密密麻麻的朝着那早已烧的面目全非的客船上盖去。

    江水拍打着周身,季希观看到岸上似乎又来了一队人马,明晃晃的火把将暗夜照的通亮。

    ……

    她知道自己醒着,但她睁不开眼睛,身子像是有万斤重一般,坠着她向深渊沉去。

    叮咚——

    季希观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恭喜你绑定“论语系统”,感谢您再次到来,我将全程为您服务】

    季希观问出心中疑惑:我不是已经完成了任务吗?为何又来到这里?

    【第一次任务失败,你走后李傕黑化,请再次完成救赎李傕的任务】

    任务目标:暴君救赎计划

    姓名:李傕

    性别:男

    年龄:28

    身份:良国皇帝(疯批帝王)

    性格:暴虐无道,独断专行,喜怒无常

    绑定人物:季希观

    性别:女

    年龄:25

    身份:延国世子(女扮男装世子)

    性格:聪慧果敢,有勇有谋,能言善辩,善良

    【任务一:获取李傕信任】

    这些季希观都熟悉,她第一次的系统任务就是救赎李傕,只是没有想到他现在已经是二十八岁,她走的时候他只有十八岁,让季希观更费解的是李傕居然成为了一个暴君。

    这事其实说来话长,季希观本是社畜一枚,意外穿越并绑定了论语系统,获取任务:帮助李傕成为千古一帝,让他造福百姓。

    彼时,李傕被人抛弃,是任人欺辱,吃不饱穿不暖的废物质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杀害无能为力而黑化。

    季希观需要做的就是给他吃、给他喝、给他温暖、给他拥抱,给他所想要的一切,帮他摆脱困境,助他登上王位,阻止他黑化。

    好在李傕争气,成功当上了皇帝,并且答应她要做一个好皇帝。

    但是没有想到,在她走后,李傕又黑化了。

    季希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借着朦胧的光线,她才将眼前的一切看清。

    这是间古朴的寝殿,层层叠叠的雪白纱帐被微风吹的轻轻摆动。

    屋中巨大的铜鼎燃着厚重的木香,青烟袅袅,香气迷人。

    她掀被下榻,赤脚踩在地上。

    地上烧了火龙,榻旁加了火炭,这寝殿富丽堂皇,处处显示着帝王的尊贵,轻纱遮挡了外间,将这里隔出了另外一番天地。

    行至铜镜前望着镜中的人,浅白的丝绸寝衣服帖的落在身上,颈间松垮,长长的乌发缠在胸前大片白色的肌肤上,腰间细细的滚边腰带勾勒出曼妙的腰身。

    她看见镜中的人迟疑一瞬,慢慢抚上那片肌肤,上面还有轻微的汗迹,她捻着手指,体验熟悉的温热。又将头发拿起,轻轻放在身后。

    她拢着衣襟拨开轻纱向外走去,燃香的青铜鼎后,轻纱遮盖,一个魁梧的身影。

    他恍惚觉得似在梦中,轻唤了一声:“李傕?”

    那一手执书的身影一顿:“你醒了?”

    季希观如梦初醒,她拨开眼前的轻纱走了过去,案几后的身影也立了起来。

    季希观有些许的哽咽,他看着眼前的李傕,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上一次她假死遁逃,甘泉宫漫天的大火将他眼中泪照的通红,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他脸上,哭着求她别走,她口中有鲜血不断涌出,说不了话,但心里是无边的悲哀与酸涩,李傕,这是我能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要做个好皇帝。

    现在看着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季希观感到轻微的陌生。

    李傕变了,从他的眼里季希观便知晓,李傕变了,他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公子傕了。

    但是唯一不变的,是他嘴角那清浅的一抹微笑。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重整士气,决心好好完成任务,他往前一步,也学着他的样子笑,微微偏了一下头,道:“好久不见啊,李傕。”

    李傕放下手中的书,绕过案几来到她面前,执起季希观的手,像是他们不曾分开过那般熟撵:“是我吵醒你了吗?”

    季希观摇了摇头:“是你救了我?”

    李傕将她的手拢了起来暖着:“是不是还觉得冷,手怎么这么凉。”

    低头看见她□□的双足,李傕皱了一下眉头,想将季希观抱起来,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动作一停,便拉着她往榻上走去。

    季希观被他拉着,迷迷糊糊,似在回到了过往,无论他们去哪里,李傕都会走在他的前面,拉着她的手。

    她看着面前的人,心里感叹:李傕啊!你长得可真高!

    他被李傕推着躺在了榻上,他摸她的脚,嘴里埋冤着好凉,又盖上了厚重的寝被。

    季希观笑着说:“我不冷,将才就是被热醒的。”

    李傕:“还说不冷,手脚都那么凉,听话,乖乖躺着。”

    季希观望着李傕,心里一片柔软,又不是以前,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像以前那么哄他呢,季希观轻轻叹息一声,接着道:“李傕,你别忘了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

    国书早已送往了良国,想必李傕早已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如今各国混战,李傕掌管的良国一家独大,各国虎视眈眈,良国以一己之力攻下延国三座城池。

    沉甸甸的漆盒里放的便是季希观此行的目的,这次季希观持节良国求和,而代价便是她季希观的命。

    李傕微弯的嘴角渐渐直平,他盯了季希观一会,背转过身道:“你舟车劳顿,必定身心疲乏,今日不必多说,先休息吧!”

    说着,便要起身。

    季希观从寝被中拉住李傕的手,轻轻抚摸,他的手比以前厚实了不少,但摸着仍是粗糙。

    季希观轻轻触摸他掌心的那道伤疤:“李傕,我们谈谈吧!”

    李傕回握那双手,紧紧捏了一会,又轻轻放开,他重新坐在榻上,将那双永远都是冰凉的手放进寝被,掖了被角,笑问道:“昨天是不是吓坏了?”

    季希观知道李傕是想岔开话题,但是她不能,他知道自己此次的目的,但还是如实回答:“徐夫子他们还好吗?”

    李傕不说话了,静静的盯着季希观。

    季希观:“李傕,这次来良国,我是持了使节的。”

    “阿观,你可知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李傕凑进一步:“即便你保下延国,他们还会让你活着回去吗?”

    李傕背过身去:“既然你重新回到我身边,那就休想再离开这里,把一切便交予寡人来,上天入地,寡人总能找到一个万全的法子!”

    他站起身来,立在季希观塌前,逆着光线,黑压压的一片:“但是阿观,你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寡人什么,你知道寡人最讨厌什么!”

    季希观:“我不想你为难,也不想延国为难,更不想让这天下为难!”

    李傕冷了脸:“阿观,寡人早就不是以前的李傕了,现在的一切,寡人说了算。”

    季希观:“可是这次,我不仅想保全延国,还想保全你。”

    李傕:“阿观,我说过,一切寡人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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