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缝隙洒了一地清辉。祁辰合上眼,沉沉睡去,陷入往事云烟中。

    “辰儿,小晞已经走了,沐沐才刚满月多久,你不振作起来谁照顾孩子?你对得起晞晞吗?她累死累活给你生孩子你就这么不爱惜吗?”宁婉看着眼前颓废的儿子,满脸悲伤。

    原本成熟稳重的爸爸,温柔漂亮的妈妈,乖巧可爱的崽崽,令人艳羡的完美一家。

    可就在沐沐快满月前几天,林晞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重大车祸,被医生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祁辰像发了疯一样地卑微乞求医生救救他的妻子,意气风发的男子在此刻弯了脊背,低了头颅。可是在死亡面前,再好的医术都无能为力。

    医生宣告死讯的刹那,祁辰就彻底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为年轻的妻子办了葬礼,安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岳父岳母,每天三点一线照常工作。

    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会卸下自己满身的伪装,独自一人蜷缩在床上,哀思如潮,任由泪水滑过脸侧,浸湿枕头。

    但是,一个母亲怎么会感受不到自己儿子的情绪呢?

    宁婉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身形,愈发空洞的目光,心急如焚。直到有一天发现了祁辰床头越来越多的药盒,她终于忍不住打破这平静的假象。

    祁辰下班回家看到的就是被收拾好摆在餐桌上的药盒,以及抱着崽崽坐在桌边满脸悲怆的母亲。

    祁辰何尝不知道自己的状态很危险,但他选择放任自己。他实在是太想念林晞了,虽然醉酒肇事的司机已经得到了法律的惩罚,但这远远不够,他也不能放过自己,如果那天他没有临时爽约,林晞也不会独自驾车回家,他也不会失去妻子。

    所以他放任自己陷入糟糕的情绪,每天像失去灵魂的木偶一样活着。

    耳旁传来母亲质问的话语,眼前是熟睡的崽崽,沉睡中依稀能看见林晞的影子。像是感受到爸爸低落难安的情绪,抑或是长久没有感受到妈妈的气息,近几日的崽崽睡得极其不安稳。

    宁婉话音刚落,崽崽就在睡梦中惊醒,哭闹起来。崽崽的哭声给了祁辰当头一棒,像是猛然惊醒,慌忙从母亲手里接过崽崽,轻声细语地哄着。

    崽崽嗅到爸爸的气息,渐渐止住了哭声,打了个小哈欠扭头又睡着了。

    “沐沐的妈妈不在了,你这个做爸爸的总要承担起责任,不能让孩子这么小就失去了双亲的照顾,公司那边你爸爸会帮衬着你,孩子总归是要你亲自带的。”

    “放心吧,妈,我会照顾好崽崽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是你妈,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知道吗?”

    沐沐2岁的时候,有人试图劝祁辰给孩子找个后妈,说孩子还小不记事,现在找可比孩子大了再找省事,被祁辰冷言拒绝了,当时他只回了一句话,“沐沐的妈妈是林晞。”

    等到沐沐长大开始记事的时候,祁辰就拿着林晞的照片给孩子讲妈妈的故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

    祁辰35岁那一年,宁婉提出让儿子再找一个妻子,祁辰无动于衷。

    日子就还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

    沐沐上大学那一年,林父林母已经年迈,他们说:“沐沐已经长大了,你也该放下了,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一个人过。”那天,祁辰沉默了很久,最后留下一句:“林晞是你们一辈子的女儿,也会是我一辈子的妻子。”

    再后来,沐沐有了自己的家庭,祁辰就又孤零零的一个人,想林晞的时候,就待在书房一整天都不出来。

    祁沐希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祁辰很高兴。他一个人跑到林晞的墓前告诉林晞这个好消息,又嘀嘀咕咕地说他有把儿子好好的养大,最后他靠在墓碑上,轻声说真的好想她,很想很想。

    这一年林晞忌日,祁辰在去墓园的路上救了一个不慎落水的小孩,只是自己却再没能上岸。

    祁辰在梦里眼睁睁看着上一世的自己沉沉落入水中,嘴角含笑,了无遗憾。

    祁辰在梦中走马观花过完了一世,醒来已是满头大汗,悲恸孤寂的情绪还萦绕在心头,让人久久不能释怀。

    半个月前,在中心大道十字路口,祁辰在等红绿灯时,身旁窜出一个小孩,下班高峰期车流量极大,路边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孩,司机一时难以反应,祁辰眼疾手快健步上前一把扯过小孩,却在后退的时候失去平衡摔倒在地,脑袋刚好撞到路边的立牌。

    入院做了检查,医生说只是轻微撞击并不要紧。

    当天夜里祁辰就开始做梦,一开始只是频繁地出现一个模糊的女生的身影。后来画面逐渐清晰,两人相遇相识相恋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完整呈现在眼前。

    起初他认为这一切真的只是梦而已,后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方面出现了问题,但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显示自己的身体非常健康。

    梦境不断变化,祁辰的想法逐渐改变,所有喜怒哀乐的情绪是那么真实,这半个月内梦中发生的事情也都在现实得到了验证,他终于能够确定,梦里他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是确确实实曾经经历过的。

    此刻,他终于和前世那个至死都孑然一身的自己融为一体。就像是游离在外的灵魂终于和现实的自己合二为一,直至此刻,他才算终是找回完整的自己。

    过去二十多年里,他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完美机器,情窦初开的年纪,过着断情绝欲的日子。

    陆景漾说他不落凡尘,其实并不。

    过去二十几年中,在他毫无所觉里,他空荡的心房始终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他所有的情绪仿佛只被她所牵引。

    究其原因,这是命定的缘分。

    他迫不及待想见她,想和她说说那几十年来无尽的思念,想再一次拥有她,如此鲜活的林晞,他太久没有触摸到了。

    但是他现在不能,他要极力克制住自己汹涌的爱意,现在要做的就是徐徐图之,让林晞卸下防备,接受他,重新爱上他。

    虽然过程出了点意外,但结果给了人惊喜,这一世他必要保护好林晞,和她一起欣赏壮丽的日出与云海,一起等落日的余晖,上一世的遗憾他都想一一弥补。

    但是现在,他怕是已经被老婆放到“渣男”列表了。他的改变让他们提前相遇,也不知道会带来怎样的蝴蝶效应。

    不管怎样,得先到老婆面前刷足了存在感。他可记得很清楚,上辈子这时候有个渣男缠着他老婆,干掉渣男才能抱得老婆归。

    那渣男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法学院的?这他可得好好想想,林晞曾经说过,那人怪恶心人的。

    明明已经是过了一辈子的人了,现在却仍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幼稚。

    翌日,林晞和周夏雅踩着点进了英语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呼——幸好赶上了,不然老师都不用点名就知道谁缺课了。”周夏雅瘫坐在位置上缓了口气。

    “是啊是啊,谁让老师开学第一课就给我们按照当天的位置固定排座了呢。”林晞理了理乱掉的头发。

    对林晞来说,上大学后最痛苦的莫过于上早课,明明高中时是能坚持每天五点半起床的人,一过了高考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早起是不可能的。

    而偏偏林晞的课表上清一色的早课,无愧于她“第一倒霉蛋”的称号。

    这位英语老师似乎也很喜欢这个认真听讲还会做笔记的乖学生,每节课抽问必抽林晞。

    好不容易挨到课间休息,林晞和英语老师一对视,想到课堂留的小问题,林晞深吸一口气,低声和周夏雅吐槽:“直觉告诉我等会必被抽问。”

    “嗯?一杯奶茶!赌不赌?”周夏雅开始看戏。

    “你请定了!”林晞斩钉截铁。

    林晞准备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后座的男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俩,听到她俩的对话还轻笑了声。

    刚上课老师就开始抽人,同学们的头瞬间低了不少。老师低头看了眼座位表,毫不犹豫地点了林晞的名。

    林晞喜提一杯奶茶,周夏雅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下课后,林晞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就感觉有人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同学你好,我是法学院的陈亦铭,我可以借一下你的笔记本吗?”

    看出林晞的犹豫,陈亦铭继续道:“我的基础太差了,速度跟不上,我看你英语很厉害的样子,想向你学习一下,你放心,下节课前我一定会把笔记本还你。”

    听到这,林晞只好点头答应了。

    “那加个微信吧?我用好了就联系你?”陈亦铭拿出手机。

    加了联系方式后,林晞和周夏雅便离开教室。

    “我和你三年高中同学,我怎么不知道你英语不行啊?”徐思瑾是愈发看不懂自己这位老同学了。

    “不这么说她怎么会愿意把笔记本借我呢?”

    “你还需要用别人的笔记本?我看你就是想要人家联系方式吧?”

    “知道了还问?”陈亦铭有点不耐烦了。

    “我倒是想问问你还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女朋友?”

    徐思瑾不太明白,到底是陈亦铭太会隐藏还是他变得太快。高中时对女友专一得不得了的男生,一到大学就开始到处招惹女生,借着一张还算不错的脸和显赫的家室和女生搞暧昧。

    “收起你那套迂腐的礼义廉耻,老子和她在一起不过是玩玩,还真想我为她守身如玉呢?”陈亦铭嗤笑一声,拎起书包走了两步,又转头用凌厉的眼神盯着徐思瑾,警告道:“劝你少管闲事。”

    走出门,陈亦铭又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呸!狗模狗样的东西!”徐思瑾看着扯下面具的老同学,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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