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许安夏从教学楼前往操场,刘雨萱丢掉100块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

    在同班女生的那个小圈子里,刘雨萱虽然没有提及她的姓名,但是她话里话外就差指名道姓告诉她们那个偷钱的人就是她。

    上课铃响,她们在绿茵草场上排队集合,按身高排序许安夏站在中间,她边上站着的两个女生都与刘雨萱关系很好,一个是唐婉另外一个是隔壁宿舍的女生,从排队开始,她们就有意无意地挪动步子往旁边挤,与她拉开距离。

    她们站在第一排,点完人数体育老师讲了没两句视线瞥到她们这里,走过来不悦道:“你们这边留这么大个空干什么,站紧点。”

    许安夏目视前方没有说话,她们都不怎么愿意往她这边挪动,要不就只是脚挪了一厘米,身体却笔直的不肯靠过来。

    体育老师说了两遍依旧没什么效果,气氛一瞬间有些僵持,许安夏打了报告:“老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你出列站那边去休息。”

    许安夏从队伍中走出,今天的日头很毒,她坐在花坛边的那块石阶上,用校服外套盖住头。

    陆陆续续有两个女生请了假,剩余的人需要维持着方阵沿着操场跑两圈,第一圈的时候方阵还算有形,等到第二圈这队形基本上都散了。

    “看什么呢?”郭子俊追上裴衡的步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捕捉到一个朝着教学楼走去的背影。

    “她们女生最近是有什么矛盾吗?”

    “这我哪知道,”郭子俊喘着气,话音刚落又不正经地打趣说:“梁班长这也要管呀?”

    裴衡扭头,郭子俊识趣地闭嘴,“听说是谁钱掉了,不过她们女生闹矛盾不是很正常么,过两天就好了。”

    许安夏扑在桌子上睡了一觉,下课铃将她吵醒,她下意识地去找裴衡在哪,环视整个教室,她并没有看见他,看来是还没回来。

    她的脑子还不太清楚,已然忘记了这是最后一节课,很多人都会提前离校或者去吃饭,教室里还剩着几个女生和男生,许安夏没什么胃口,打算再回寝室去睡觉。

    她刚走出教室门,就听见一道高昂的惊呼,“我的钱好像也丢了。”

    紧接着那个女生喊住她:“许安夏……”

    许安夏缓缓扭过头,她的眼神里有些茫然和麻木,脸上睡出的红痕还没完全消退,她没说话,就静静地看着那个女生。

    “你有没有看见我的钱掉哪了?”

    许安夏本身就已陷入在偷钱风波中,尽管那个女生的话中可能并没有恶意,但她的心脏开始一抽一抽的疼,“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还有谁来过教室吗?”

    “不知道。”

    ……

    推开608寝室的门,许安夏就见着刘雨萱半个身子钻进了她的蚊帐里。

    “你干什么!”她的声线头一次是高昂的,突如其来的喊声让刘雨萱吓了一跳。

    许安夏快步走进寝室,二话不说将刘雨萱从她床上拉出,因为用力过猛,刘雨萱的脑袋磕在了床板上,她奋力挣开许安夏的桎梏,捂住自己的额头,骂道:“你有病吧?”

    她扫了一眼自己的床铺,并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她应该是才爬上她的床,“你在干什么?”

    “我找我的钱而已,你这么激动该不是心虚吧?”刘雨萱轻哼一声,刚才那一下可让她撞得不轻,“明明有这么大力气平常装什么柔弱呢?”

    每次体育课三次有两次请假,成天一副受了委屈的脸,矫情的要死。

    “你该不会你装成这样,就有人看上你吧?”

    “我会告诉老师。”

    “你是小学生吗?”

    许安夏从自己的枕头底下将她那个写日记的小本子拿在手里,幸好刘雨萱没看见。

    她往寝室外面走,想去找宿管,刘雨萱抢先一步拦在许安夏的面前,“本子拿来,我要检查一下。”

    刘雨萱个头比许安夏高一点,许安夏不给她本子,她的就伸手去抢,她的指甲有些长,争抢中好几次擦过许安夏的手背,拉出一条长长的划痕。

    “给我,谁知道你是不是把我的钱藏在了这里。”刘雨萱将那个笔记本从许安夏手中强力拽出,手指上的疼痛尚且能忍,只是她绝不能叫人看见她的秘密。

    刘雨萱先是拿着笔记本抖了抖,并没有什么红钞票从笔记本里掉出,秉持着抢都抢来了的原则,她翻开了第一页。

    许安夏的字迹很是娟秀,在这个笔记本里她故意将字写得很小,密密麻麻的,她一句话也没看清,许安夏当下就跟个发了狠的小狼崽冲过来。

    刘雨萱将笔记本拽得很紧,许安夏借着她的力,将写满她心事的那十几页纸干脆的撕下,在手里撕成碎片揉成团,丢进厕所冲进了下水道。

    她对裴衡的这份感情,的确见不得人。

    许安夏有些脱力,腿脚发软,手指痛,手背痛,心脏更痛,气血一股脑地往上冲,她头很晕,咽喉似乎被人扼住,她呼吸有点费劲。

    恰好此刻张茵推门进来,瞧见她们如此狼狈的场面,略显尴尬地问到:“怎么了?”

    许安夏靠着墙眼眶泛红,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沉默地从608寝室离开。

    等人走远了,刘雨萱才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踹了一脚许安夏的床铺泄气,向张茵吐槽道:“她肯定是去找吴肖说我们欺负她,无语死了。”

    “你两刚刚在打架?”张茵问。

    刘雨萱看着被许安夏抓出红印的手,她低骂了一声,说:“她有个日记本,还不让人看,谁知道里面记了什么东西,她指不定在背后骂我们。”

    其实,能让许安夏写进日记本里的人特别特别少,她不大喜欢把不好的事情写进去,她想日记以后是要作为回忆的,她想等时间的长河冲洗后,回首往事,留给她的是一些快乐的记忆。

    她的日记本里,除了写裴衡外,还有她的外婆、贝玲,她的表妹等……虽然她和黄可交集不多,但是黄可身上有她羡慕和欣赏的光,于是黄可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她的日记本中。

    许安夏没去找吴肖,而是坐在学校的人工湖边发呆,她的心真的好疼好疼,她只能默默祈祷,可千万别是病犯了,不然会很麻烦。

    她喜欢一个人待着,不要有人成群结队地从她的世界里经过,因为她连一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当周围喧嚣时,她渴望孤独,可当她一个人独处时,在享受寂静的同时又感觉到痛苦。

    她这个年纪,大概没有人不渴望友情。

    许安夏的眼泪越流越凶,她蹲坐着,将头埋入臂弯内,她不愿意去想,但是她的确觉得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就是痛苦,万分痛苦。

    她早就失去了感知快乐的能力。

    学校里没有给她崩溃发泄的地方,她连哭都是异常安静的,她甚至都能听见身边响起的脚步声。

    人工湖旁边时常会坐在一些学生,如果保安来巡视,会大声叫他们从这离开回教室里去,她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于是她装睡,想着等人快些从她身边经过。

    直到她听见了那道熟悉又似带着点梦幻的嗓音。

    “许安夏。”

    她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是裴衡,悄无声息地,她将自己带有划痕的手背藏进了衣袖里。

    “好像每次见你,你都在哭。”

    可是这一次,他身上没有带纸巾。

    人工湖旁铺着许多岩石,裴衡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将自己蜷成一团的同班同学,她依旧将头埋得死死地,没有回应他的打算。

    “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找我。”他绅士道。

    许安夏顿了好半天没有说话,周围也安安静静的,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段,学校午休查得不严,她不准备回寝室。

    她觉得裴衡没有走,可是她身边太安静了,她有点怕人离开,就偷偷地侧过脸露出一双莹润通红的眼睛去看他,看他到底还在不在。

    她和裴衡对上了视线,此时他也在看她,或许看这个词太过于宽泛,准确地来说,他在打量和观察她。

    许安夏收回视线,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她已经不再流泪。

    “刚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

    许安夏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裴衡好像什么时候都能保持理智与平静,可她就没有办法做到情绪稳定。

    他们不太熟,好一会谁都没有出声说话,她坐立不安,这样和他待在一块,她有些难受,她不习惯和他独处,倒是习惯在人群里偷偷注视着他的背影。

    “我回教室了。”许安夏说道。

    “那一起走吧。”

    说实话,许安夏现在不太想和他一块走,但是她不会拒绝,只能龟速地挪动步子慢慢地跟在裴衡的身后,她连和他并肩都不敢。

    教学楼里没人,快走到教室的时候裴衡突然转过身对她说:“最近班里有不少同学都丢了钱——”

    “不是我!”许安夏应激地打断他的话,有那么一瞬间她对裴衡的喜欢似乎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怨恨。

    她快步地越过他,用手腕遮住眼睛往尽头的厕所中去,步子越走越快,颇有些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是想提醒你,好好保管财物,在学校丢的钱大概率是找不回来的。”

    背后传来裴衡平和的声音,许安夏如箭矢一般想要远离的心好似凭空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往回扯,他只用一句话就叫她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许安夏低落道。

    她去洗了把脸,照着镜子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刘海被汗水打湿黏成了块,也就是说她额角的那块疤一直都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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