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绿叶泛黄,蝉声消没,空气流动间带了几丝凉意,奔走带来的毛毛汗追着暮夏散失在身上。

    蜜糖也到了后续收尾阶段,男女主联手用草编解决村民就业问题拍完了,现在有场男女主约会的戏,表面上看是对手戏,其实还是和主线有关。

    两人逛饰品店,宋辰为马丽丽挑选了一款白银项链作为礼物,店外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伯在卖草编,宋辰想到新形势下利用新媒体和直播形式开辟销售草编的新途径。

    拍摄地点在人头攒动的淮海路。中西结合的石库门风格的建筑,街头巷尾,人声鼎沸。

    拍完前半段,隔着警戒线,一位围观路人大妈举起手机大声喊话,带着点吴语味儿的普通话引得好多路人回头。

    “小伙子长的真俊,结婚了吗?没有的话考虑考虑给我家孙女做女婿。”

    旁边另个老太太不答应了:“可不要想了,我姑娘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天天等着看他的电视剧。这样的人,得多漂亮的姑娘才配得上。就你们家孙女,得了吧。谁不知道体重快比得上身高了。”

    喊话的对象自然是剧中男主,宋辰的扮演者,沈知节,一身白T,套了件灰色针织开衫,下半身黑色九分休闲裤加帆布鞋,他身材高挑,比例标准,再简单的穿搭都遮不住优越的五官。

    化妆师曾戏称沈老师穿个破布或者抹布都抢不走脸带给人的冲击力。

    席颜听了,顺着她们的话,语带诙谐同身边的人说道:“没想到啊,沈老师,哪个年龄段都吃得下。”

    这些赞美对沈知节而言是司空见惯,当着太多人的面,他没回席颜的笑谈,而是露出毫无错处的微笑,对着大妈那边说谢谢,又是一阵惊叫。

    方言来问两人,对后面一段男女主和老伯对话有没有要问的。他和时憬一天一轮,轮流给演员讲戏,说服不了的再找韩石导演商量。他还有过几次和演员有分歧,但时憬完全没有。

    席颜没疑问,反倒问起方言和拍戏无关的事:“后期感情戏设计都是时老师吗?”

    方言默认,时憬在感情方面的处理大气而不失细密。除了偶像剧和部分特殊剧情外,感情线过重过拖会给人儿女情长,缠绵不断的乏力感。

    蜜糖的剧本在不同时期,感情分布都各有规律,重点不一,但又不散,外散内聚。这点,他自愧不如。

    “好厉害啊。”席颜惊叹,又问:“方老师上学那会儿,和时老师认识吗?”

    说完又急忙补了一句:“我不是要做什么,是网上查不到时老师一点资料,才问问。”

    方言也知她没有坏心,细细想来:“我单方面听过,她那时候被誉为,不像人的存在。”

    最后几个字让席颜噗嗤的笑,确定是夸奖?

    一旁久不开口的沈知节说:“多半有点超脱的意思。”

    席颜以为沈知节对打听别人的事没兴趣,原来他在听啊。

    大学那会儿,时憬成绩和形象都是佼佼者,有男生打赌说一个月内拿下时憬,各种追人方法都试了,近身都没做到,出了名的啃不动。她也因此得了个银粟子的别称。

    像什么校花,京戏院最美面孔的活动,都不会算时憬,原因是在一次夺冠后,有几个男生因为时憬的排名争论差点动手,闹得很大,时憬也曾说自己长相平庸,无意卷入任何纷争。

    时憬不知道那三人在聊自己,她看完片段,在听围观群众评价沈知节,他口碑一向不错,大多黑子狗仔炒话题都不带他。说是评价,不说是花式夸夸。

    眼见人群有扩大的趋势,变成见证大型不分年龄性别职业的粉丝追星现场,叽叽喳喳。

    为了躲避路人镜头,她戴着口罩,站在警戒线边,离主演很远,避免入境。

    以前,她和她们一样,远远的眼含欣慕看他,现在,走几步能到他身边,只是,是物理意义上的,那几步,没人知道她用了多大的破釜沉舟,胆战心摇的勇气,上次问的,他和她谁也没有再提。只是闲聊。

    这个时间,圈圈回公司了吧,她打开微信,许圆圆微信发了个定位过来,京市星火娱乐有限公司,然后一连串脸碎成两半的小表情。

    无敌美少女丸子:前台小妹看我都不敢搭话,我的表情,像猴哥师傅被抓师弟念叨附身,烦死了。

    又是齐天大圣烦死了的表情包截图。

    小时不识月:看看有沈老师亲笔签名的合照吧,冲淡怨念。

    她出的主意,洗出许圆圆和沈知节那张合照,找他签名,对于有点喜欢他的人,是个不错的做法。是她过去一段时间很想做的事之一。

    无敌美少女丸子:啊,爱你憬憬。【图片·jpg】以后我刷到沈老师演的戏,会转发给你,我们俩谁都别想逃,快来跟我一起粉他。

    逃?这个字触及到了时憬脑海内细细的神经,能逃到哪儿去,世界之大,她早就被圈禁在一个有他的世界,寸步难行了。

    小时不识月:你不孤单,他的粉丝。【图片·jpg】

    照片全是人头,都在举手机拍。

    无敌美少女丸子:想到我小小年纪,要和这些阿姨奶奶争,我就好悲伤【捂脸哭】,不说了,大老头要来查岗,回聊。

    下一条在一座小院拍,男女主跟着老伯回家,从他手上看到了更多精奇,形态各异的草编,收获他用几十年总结而出的心得,男主想到了让草编源远流长的主意,扶持传承。

    告别热情的围观人群,离开市区,陡然安静。小院在郊区,窗户破碎,墙壁上的油漆剥落,屋顶的瓦片也摇摇欲坠。庭院中长满了杂草,一看就是废弃多年,无人居住。

    院外一棵月桂树野蛮生长,立于穹顶之下,挺拔又壮丽。叶片细长,枝条无限向上,不受控制长起来是这样的,树冠如云,满树繁花,时憬抬头,浓郁的香气弥散周身,茂密的树叶相互交错,层层叠叠。

    沈知节也在看周围,见时憬在树下,走到离树近那边,跟着看去,纤细柔美的脖颈直起,线条感优美,做出昂头的动作,透过白嫩肌肤隐现内里的血管,他只看得见她的侧脸,小半脸庞,泛着小点粉霞,眼角弧度向下,透着几分内敛,横生出几分动人。

    时憬看得深入,还是感知到身边熟悉而清新的坚果木香,他来了。

    她把头往右转,他肆意站着,身段笔直,干净的白衣黑裤穿着,眉清目秀,漆黑的眸子盛满光芒,衣袖靠肩落了片什么。

    她像是着了魔,情不自已向他而去,伸出右手,抬起,春笋般纤长的食指,圆弧形的指尖,差一点碰到,肩膀上的东西倏地动了,是只白蝶。和衣服颜色相似,一时认不出。

    微风正好,米黄色的花瓣落到男子肩上,头上。他的眼黑亮纯澈,较平时少了几分疏浅,天质自然,直勾勾的看着她,如阳光洒向大海,温柔而轻快。

    时憬心中轰隆一声,有只炸弹狠狠撞破用玻璃筑起来的围墙心房,咔擦,飞溅的碎片割破血肉,潜藏暗伏的内情撕开了丁点口子。

    她望向自己的手,不可置信自己做了什么,她抬起手想去替他整理衣服。像是上次他受热她做的,这次却是无理由的,脚不听使唤走过来,像海上被人鱼美妙歌声吸引到迷失方向的水手渔夫。

    他对别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她不知道,只知道她想对他做点什么,还是渎犯了他。

    沈知节见她呆在原地,像陷入了魇症,叫她名字也没反应。

    “啊?”时憬想了好多他可能会有的反应,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如梦初醒,看到他关切的眼神,飞快想合理缘由,只能搬出职业人设扯,“抱歉,想到自己以前写的一个场景,我先去监视器那边。”

    这句抱歉是为了她伸手要去触碰他衣服肩角整理的失礼行为。她在未征得他同意擅自做的,后面,是她为自己这么做找的借口。

    监视器旁,韩石找人去院子里打扫几下,不能拍出来满是灰尘。

    见时憬过去,脸蛋红扑扑跟树上成熟苹果一个色,问她:“很热?”

    三十五度以下,怎么跟烈日晒过似的?

    时憬手心贴了贴脸,含糊回答:“有点。”

    “过来看看。”韩石按下摄像机播放按钮,“你俩怎么不多呆会,场景多美啊。”

    他想拍这棵月桂做素材,那么高大,又在开花,无意记录下沈知节和时憬,蝴蝶飞过,花朵落下,像十七八少年少女青涩幼稚的时光。

    “你要去给喜欢的人表白。”

    镜头中,男子和女子面对面,她踮着脚,为他理衣服,蝴蝶飞出,又是飘飘而落的月桂,谁也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怎么还被拍下来了,韩石导演说多美,在时憬这里就是录下她犯花痴栽面现场,好想回到刚才,狠狠敲那时自己的脑袋,千万不要被诱引。

    “是有点像。”

    沈知节听到韩石说的,也过来了,上次酒店那场勾引戏他就想说,时憬很上镜。她的长相本就是清冷挂,不算冷,就是清,正是这样,勾引才有巨大的反差。

    她不像幺红,要去找镜头,她的表演落落大方,不装不怯。这次更特殊。

    镜头没有他刚才看得清,她表情没变,笑意自眼周牵开,光彩湛湛,那时她由内而外,应当是高兴的,说是面对喜欢的人,也不算错。

    时憬想要反驳沈知节的话,好在理智尚存,他不是那个意思,他是说景色和场景比较合,她现在说是自作多情,给别人她不赞同沈知节看法的错觉。

    不是不赞同,是因为片中人是她和他,她害怕他发觉,发觉她那不想被人知晓的心事。若不是她就好了。

    在意的人面前,一步棋,一句话要反复推敲,唯恐反应不及常人,引起对方疑心多想,连寒暄都成奢望。

    他们在同一个镜头里,同一个画面内,同一棵月桂树下,同一座小院外,不是为了什么目的靠近,是她前二十三年,从不敢想的事。

    她在月桂树下想,种下一棵树,发芽,长叶,抽枝,开花,结果,果子未成熟时,树属于你,成熟饱满,不单只属于你。

    “可惜这部片不是这种风格。”

    韩石看向两人。“这段可以保留吗?”

    留着作为材料,也没有刻意去演,人和景和谐得不可思议。这两人,怎么看不像只认识几个月的样。

    “你们俩,气场好相合。”

    他一个旁观者看示范那段勾引戏的感受。气场这种无形的不太好说得清的,一定要形容,沈知节和时憬看上去比他们实际认识的时间长得多,两人站一起,不用做别的,会让人觉得很舒适养眼。

    沈知节大方说道:“我没关系。”

    他是演员,留一点录像什么的存下再正常不过。

    时憬还没说,沈知节抢先说道:“时老师也不会让韩石导演失去一个以后有可能获得灵感的片段吧?”

    他对她摸得清楚点,不喜抛头露面,不喜是非,不喜亲密及奉承。他这么说有点激将的意思,她若不答应,这段删了,对两个原本交集不深,认识时间不长的人无关紧要,他想多了解她,会觉有点可惜。

    时憬未置可否,那随意吧。光线很暗,看得要清楚不清楚的。

    晚上拍完,网上上了《蜜糖》的物料,剧透,片段,花絮什么的,时憬看完微博宣传视频,神奇般冷静下来,沈知节和席颜,男帅女美,cp向非常明显。

    顶流影帝,当红小花,男女主演,相处机会也多。两个人很相配,工作人员也说过两人关系要好,路人几次拍到两人对词,脸上都是笑容,她在剧组也看到几次。两家粉丝也有不少磕cp。

    窗外的风让她的脸颊失了温度,也让她的心晴转阴。

    她找了部超级无聊的科教片,介绍水牛群体,她中了一种叫沈知节的毒,看什么东西,都会想到他,比如放到水牛过河,她却想的是他之前一部古装拍过水上漂。

    放了一半,躺在床上放空,什么都不想。

    和时憬的纠结烦恼类似,沈知节想过几次时憬今天的反应,她那时眼眸深处藏得很深很深的。年纪不大,心事还不少。

    他不是知根问底非要知道的性子,为什么对她总是跟对别人不同?月桂花香让他有几分酣然,勾起心思,她又抬手替他掸去蝴蝶。

    是他以前没遇到像她这样的,以前他会觉得是,可是现在,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从看到抱枕那次开始变的。

    当拍完最后一场,男女主在女主老家远望群山,镜头停住合成张照片,韩石喊了一声卡,剧组里的其他工作人员都在欢呼,时憬由衷的笑了。

    到了该说再见时,有些事还是快刀斩乱麻,乘着韩石说话,时憬给方言发了个信息,方言看了手机,过来找她:“我送你去机场?回京市?”

    时憬一大早收拾好了行李,打开飞猪买票,也不知道今天几点能拍完。没提前预订。但湖城到沪市不算热门航线,没有订满无票的状况。

    她打字在手机屏幕上:“不用,我打车去,你送,大家都知道我提前跑了。有点事先回湖城。”

    方言闻言,脸上露出不舍的神色,这么快就要走了。

    时憬却是不在意,轻拍他的肩膀,说道:“以后有机会再见,麻烦师兄打个电话给老钱,请他务必要来参加蜜糖的杀青宴。”

    这老头最近这几个月到处玩,和师母大头照都出来了,三亚,马尔代夫,济州岛,窜的比兔子还快,剧组不来,杀青宴可以吧。

    他来了,也算自己对这部剧,这个剧本,还有剧组,投资商和片方的交代了。

    时憬在微信上给老钱发了张她拍的最后的现场图,还有一句话:发生过几段小插曲,于今日圆满完成任务。

    老钱:谢谢丫头。

    小时不识月:这次来学习了很多,很感谢您能想到我。这是正经回复,不正经回复是这样,下次没事别找我。【鬼脸】

    第一次做跟组编剧,还是二编,不从专业层面来看,从私心来说,得到的,比失去的多。

    在这接近三个月的时间里,她拨开了前二十多年的层层迷雾,再次透过他的言行身姿,可见少年时热血赤忱的执着,以前苦叹上天不公,多次错过,这次光是遇见就让她喜不自胜。

    再看了一眼在和周胜说话的沈知节,在车窗前挥了挥手,默念再见。许是再也不见。

    四小时后,回到在湖城的小院,呼吸着久违的空气,芭蕉叶依旧翠绿,地上也找不着灰尘,一看就是有人护理,时憬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邮箱有几个工作邀约。

    是短视频或网剧的编剧,比较廉价,要求也是千奇百怪。她退出来,没打算现在决定。

    休息好去山脚下的面馆,是一对中年夫妇开的,老板与时憬同姓,时文宾。老板娘名叫田桃,她与他们也算相熟。

    她走以后,拜托田桃有时间去她的小院儿浇浇水,定期打扫。

    想着,田桃端了碗牛肉面,面条如丝带,吸附着浓厚的红油牛肉汤底。面上是大块双倍牛肉和香菜。

    时憬不讨厌香菜,可以接受味道,不喜欢吃进嘴里。

    店里中午人多,下午没几个人,田桃倒了杯柠檬水,问她在大城市工作感受怎么样。

    时憬用筷子拌面:“一般般吧。”

    各有各的好,大城市,高楼大夏,繁华如织。不过最让人觉得舒适的还是这里,日出日落,与世无争。

    “您和叔有时间也去京市看看。”

    时憬自布袋中拿出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个制作精美的发夹,蓝色鱼尾发夹,还镶嵌着一颗打磨好的指甲盖大小的圆白珍珠。为时文宾准备的是一条脉冲护腰。

    发夹和腰带都是她提前看好,前者是手工定做,后者在京市找了家老牌子,使用时间长点,功能齐全的,让许圆圆从京市寄过来。

    田桃一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怎么好意思?”

    时憬不觉得有什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收我可生气了。”

    她不是湖城人,从小在京市长大,每年暑假会来小院避暑,常来吃牛肉面,田桃和时文宾很照顾她,她有时会为他们带点东西。

    田桃选择收下,说面不够来加。

    时憬扫码付钱,微博上蜜糖官微放出全员杀青照,杀青的消息上了热搜,主要演员也转发了宣传视频。粉丝都在问什么时候定档。

    此时,几百公里外的淞沪,沈知节回到酒店,早在拍大合照不见她,他猜到她走了。轻轻地来,静静的走,很符合她的脾性。

    晚上,杀青宴,皇冠酒店三楼宴会厅,剧组全体主创演职人员再次聚在一起,方言也在,老钱半小时前到的,韩石为他倒茶。

    沈知节立时明白时憬的意思,她走,老钱回来,她一直没忘自己是来顶替老钱的,开始他也这么觉得。可现在,再没有把她想成来替代谁。

    老钱见人来得差不多,说道:“剧拍完了,说声恭喜,时憬丫头知道我回来,给我让位,请我代为转达,感谢各位照顾。”

    韩石听到最后五个字,脸上有些挂不住,要是老钱知道时憬在剧组网上谣言,摔倒进医院,还还有邓鹏那个老不要脸的妄图欺负,会翻脸的吧。

    他上午收到时憬的信息,对她的进退自如感到惊讶,剧拍完火速离开,不贪功,不多话,不留恋,自己辛苦几个月的成果给了老师。

    韩石真心实意的说:“哪里哪里,时老师很有天分,我们都看在眼里。”

    不是客气话,他以前也和部分青年编剧合作过,一意孤行的多,像时憬这种话少,吃苦耐劳,情绪稳定,能力出众的,算出类拔萃。

    副导演和制片都点头称是,一唱一和把时憬夸上了天。

    席颜才听出时憬走了,还想找唐榆和时老师一起拍个合照纪念的,只有以后了。

    沈知节坐在主桌,靠着椅背,垂拉着眼皮,看向瓷杯茶叶沉沉浮浮,老钱不想点破时憬不喜过多人际交往的事实,也是他在,才有乍听之下毫无用心的赞美。

    他驰骋娱乐圈几年,不红饭局千千万,老板千千个,红了饭局你说了算,听不到真话。客套话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人附和,不是让人相信。

    美丽,淡颜系,淡漠随性,讲究细节,认真负责,全力以赴等等来形容她,都不为过。只是从个别人嘴里说出来,怪没意思的。

    他微垂着头,眼中幽暗阴翳,见识过那些暗黑的,背德的,混乱的,她不出现是对的,不要进来,不要靠近,不要成为圈子里的人。

    从天香大酒店出来,老钱问起沈知节,时憬这几个月在剧组的表现。大的听方言说了,有些事还是想亲口问。

    “听说她曾公开驳斥你面子是吗?是不是觉得她不近人情?”

    还是这么有什么说什么,这师生俩是有点像,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沈知节摇头笑了下,对于她,他不记仇。

    “她做了该做的事而已。”

    不近人情可不是时憬这样。

    老钱哈哈笑:“我还有点担心你计较。她一个不世故的丫头,哪里比得过你。”

    那丫头太优游不迫,跟羽毛似的,完全抓不住,她做编剧没有野心,有一天说放就放了。他非常喜欢她剧本中透出的松弛感。

    她的剧本,目前已知角色适配程度最高的男演员,唯有沈知节。他也想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对写本一直保持热情和新鲜。

    当晚,席颜找沈知节打了把影夜之刃,两人在各自房间组队玩。叫上了陆望唐榆。

    玩到十一点多,几人下线,沈知节开了一盏小灯,站在落地窗前,望向灯火流光的城市,各有各的热闹与冷清。

    周胜也知道沈知节一向的时间安排,拍完一部剧会封闭几天,尽快和角色抽离,他不叫自己,自己也不去,一日三餐按时送。

    湖城,时憬在满天霞光起床,大早接到社畜许圆圆的电话,问她杀青宴好不好玩,是不是很多人。

    时憬手持竹筒水勺为小院的蔬菜浇水,说道:“没去,拍完当天我就回来,让老钱去了。”

    老钱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也没人不给面子,她可不敢忘他才是名义上的一编。也不敢忘她和沈知节之间是普通的编剧与演员的同事关系,工作结束,剧组解散,别的什么都不复存在。

    许圆圆对她不回京市有些不开心:“以为怎么你也会等到今天再回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回京市看我,你说,是不是不爱我了?”

    时憬慢慢说:“不是,杀青前几天拍了场小院的戏,当时很想回来看看,还要给叔叔阿姨送东西。”

    许圆圆知道小院对时憬的意义,也不是真的生气:“也不用急,我说着玩的,听说蜜糖发布会在一周后,要不要去看看?”

    换成以前,时憬不会不答应,可她这次铁了心要砍断和他薄弱的勾连。杀青一走,发布会又回去,这算什么。

    以前她会很想看在台上光彩照人的他,现在默默看吧。月桂树下那一幕后,她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手一歪,水滴到了菜园外面。

    “我可能得了剧组综合征,你一定要去,我在外面等你。”

    不去见他,是她觉得最好的规避办法。时间久了,他就会忘,他身边的人生动有趣,她,呆板无聊。皓月与萤火,在两个世界,一天一地,从不相接。

    许圆圆是想凑个热闹,又想起时憬之前在剧组遭遇的事,心想自己真是大脑袋,憬憬想去才有鬼了,自己想去是看到了发布会流程安排,在最后有提问环节,有问题想问沈知节。好吧,就是想体会作为资方追星的快乐。

    许圆圆看了眼日历:“那我就一个人去,啊,我看看,26号,糟了,那天要加班,去不成了,你过几天回来请我吃大碗杂酱面。大碗的,记住了?”

    时憬欣然答应:“是是是,小许总。”

    手机保存了方言发来的杀青照,照片中每个人都带着笑,席颜还做了比心手势,前排站在韩石旁边,C位,抱着花束的就是他。

    在几十人中两眼微微弯着,透着温文尔雅的气质。身穿黑白条纹体桖,外面套着牛仔薄外套,下半身是黑色西装裤。

    怀中那束主要是由香槟玫瑰,向日葵,蓝绣球组成,还有黄色扶郎,粉色小菊,桔梗、红豆、尤加利。

    她为什么知道,是她走之前订的,花是她前两天晚上去城内一家花店挑的,在杀青那天以圈圈投资人的身份送去,花束的意义与她无关。事业璀璨,她全程看他拍完,完成工作,送这样寓意的花挑不出毛病。

    花店店员问是否需要自己手写贺卡,她想了下,说不用。只是送给一个,朋友。

    她一时不知怎样定义他们之间,是同事朋友的关系吧。他算是一个对她十分重要对方却浑然不知的朋友。

    不是不想,是想得太多,无从下笔,小小一张贺卡承载不了一个人积压多年太多样的情愫,不敢公之于众,难以开诚布公,还是不留下什么。

    他不会知道花束是她挑的,知道了也只当是她的美好祝福,就好像不知道她在月桂树下的一颦一笑,努力压抑下的,都是为他。

    想要陪他走过一小段路,以陌生人的身份,走在他身后;想要成为他前行路上的一道不起眼的风景,以一棵大树一座山峦的眼光,目送他消失在视野;想要和他说上一句你好再见,以朋友的身份,相见后离分。

    是她少女时期重复次数最多的愿望。至此,以不是那么美好的过程,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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