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拾趁热在五月十五办了个成品展,邀请商政界多位人士,是小作坊,中层人士拓宽结识人脉的好机会。几十辆汽车停在科贸楼下,矩形玻璃窗面在阳光下闪熠。

    沈知节作为娱乐圈上层人物,也在受邀之列。陆望是家里人逼着来见世面。

    展会在三十二层,陈列着各个时期的芯片发展历程,几十年间,黑白,彩色,高清,单一程序到智能,笨重的零部件到比拇指还小薄的和纸片似的。与人对话自如的机器人在来来去去端茶倒水。

    沈知节一身简装,偏复古的POLO衫,白上衣,黑色的领口和袖口,领口还印着横白线条,搭配深蓝到有点发黑的牛仔裤,清隽凌然。

    陆望说起时家千金,他没接话,腕间手表表盘内的竹叶折射出幽光,他去年在和几位文艺界高官的饭局上听过,时家在产业不过多涉历,祖上在晚清时是绾黄纡紫,忆拾市值保守百亿。

    细高尖头鞋在地板上发出踏踏声,身穿亮色系小香风条纹衬衫,利落的阔腿长裤的女人上台,每步都是自信和掌控,长发随意绾在身后,耳边是一对橘粉小珍珠耳钉,嘴上淡笑。

    下方哄闹的人群顷刻静默。所有人停下话头看台上。

    看清是谁时,陆望闭眼再睁,嘴微张着,下巴伸长。

    不软不骄的女声如涓涓细流,传遍展厅的每一处:“欢迎各位莅临忆拾,我谨代表忆拾全体职工献上真挚谢意,今后也请继续多多指教。”

    阔腿裤遮不了笔直细长的双腿,工作装穿在她身上毫不土气,收口样式的衣服勾出曲线,透着无形的贵气,长相耐看,肌肤如玉,纯正的美人。

    从她开口,沈知节的眼没再从台上移开过一分一厘。

    陆望自语了句时老师?

    说的简短通俗,代表忆拾,可忆拾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绝色?同样的话,半秃又矮的中年老头和高挑年轻的女人说,反应完全不同。

    人是显性又隐性的视觉动物,嘴上否认,身体器官和细胞却不会。

    时憬下场后,台下的都目不转晴。她和副总裁乔黎交代,做好宾客安顿,时佑三天前去纽约出差,讲话是她和时佑说好的。

    忆拾内部负责新媒体运营的记者拍了几张远景视角照,加上乔黎亲口回答,时家千金第一次公开场合亮相,一举一动尽显千金风范。

    少有人走的出口楼道边,时憬和时方通话,时方问在忆拾讲话怎么样,时憬说不比他在电视机前差。

    学校大型中型小型,会议,专题讲座,干部培训,只要播出都会看到。宾客名单还有京大信息工程学院院长和几位特聘学者。

    听到有人来,缓缓挂断电话,来人是沈知节,他在离她半米处停下,眼眸闪动着光泽,似笑非笑,紧盯着她。

    一股压力袭向时憬,她怎么忘了他以温和面目示人,他身居不可撼动的顶流之位,怎会毫无脾气。对她太过好,是她得意忘形。

    “以往倒是我冒昧了。”

    他看似客气的话有着明显的疏离。她行事是有底气和涵养的,他感知力胜于常人,独独没想过这充,时家千金。

    他这么叫她:“时小姐。”

    时憬听出他的话外之意,时小姐?他从来没这么叫过,竟有几分刺耳,触及他眼中的波滔,要说的还是没说出来,看见他手腕所戴之物,咽喉硬生生一哽。眼眶发热,又悲又喜。

    在沈知节看来时憬的沉默是连和他解释半句都不,他眼中有几不可见的冰花凝聚,手骨节凸起,下颌绷住,眉眼间的锋利角度像砍刀的刀锋切口。

    时憬不去看他,一副不想和他说下去的样子,垂着眼想要离开,她越是退,他越步步逼近。

    他大手撑到墙壁两边,将人抵在窗户上,堵死了她逃脱的方向,她是他困于囚笼之中的柔弱猎物。上手抚过她的唇瓣,口红是正红色,白肤红唇,双眼清滢,横亘出一抹红。叫人想狠狠欺负。

    低头要触上去时,时憬扭头,他一看她眼眶中盈满晶莹,哀伤,心被针扎了几下,细细的疼,忽的反问自己他在做什么,再匆忙逃离。

    时憬瘫倒在地,毫无生气的走在街上。沾湿的长睫根根分明,眼眶里的水珠久久不滑落,裤腿最下方渗出几点鲜红。下一秒身体托地腾空,有人把她抱起。

    时憬想下来,一动感觉他更用力。

    沈知节单手开车门,不算温柔的放在副驾驶,他轻微躬身,身姿低伏,表情郑重,像是公主的骑士那般,脱下高跟鞋。

    脚踝纤细洁白,脚背微微隆起,美中不足脚后跟红了,大片破皮,露出血肉。

    他按住她在动的小腿,抬眼望她,不说一句将她两只脚塞进杏色半头博肯鞋。

    时憬鼻尖微红,想要下车他却锁了车门,手机屏幕亮了两次,细白的指尖攥着他的衣角,机械般抬起手机给他看,备忘录里是白熊咖啡厅。

    沈知节只管开着车,转了个道,眉心微皱,她这时去喝咖啡,约了什么非见不可的人?到了也没问出口。

    时憬抹了抹嘴边出头的口红,车门还是打不开,他问去见谁,她不说,找到通讯录里高琳阿姨的电话。

    下车后走进店铺,靠窗处坐着一位黑短T白条纹灰长裤的年轻男人,看上去不超过三十。

    沈知节后脚跟进去,在手机上下单点了杯咖啡,在拐角处背对着时憬他们隔了两桌,小心翼翼用咖啡菜单挡住脸。

    服务生跟一边收银的姑娘腹诽:那个男的怎么这么像跟踪出轨老婆的?

    时憬看这人像在那里见过,直到他说了句厦口,是他?演奏会遇到聊了会儿,结束后见到她撞到电线杆的男人。关崇?衍?。

    关崇衍看她,化了妆容貌未变,眼中没有上次的灵动,多了几分淡弱,他看在眼里,询问:“时小姐,你还好吗?我们可以换个时间。”

    时憬在车上调整好了,选在这时以免后面麻烦。她只想和他见一次面。

    “关先生,谢谢您关心,我们开始吧。”

    关崇衍边说还暗暗观察她的脸色:“我在京大担任音乐系教授,年薪四十万,加上副业能达到百万,四环有百平方米的房,有个奥迪,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

    时憬听到前面,京大的教授。和爸爸相同的工作地点。

    见她没有起身走人的意思,他又说:“如前所说,在厦口和时小姐那番交流,我想我们在音乐方面有共同的爱好,虽然对时小姐了解不多,有意愿试试相处看看。”

    听到第一句沈知节瞬间闪过相亲局三个字,年薪四十万?在京市连包工头都比不上。有什么资格和她相亲。

    时憬对他印象还好,以前她会找个合得来的人。现在实在耽误不起别人。

    “关先生,感谢你的直率,你也看到了我今天仪容有失,本不该这样来,你比我想的要好。真按主业来说,我的收入不如你。”

    前面都说好的,沈知节看似云淡风轻,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意思是要答应他?

    时憬闻到咖啡豆研磨出来的香味,香归香,苦也真是苦。

    她接着转了话头:“我不能答应您。”

    关崇衍也没恼,换做别人只怕会说时憬好话说多了都是铺垫看不起人,他问:“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吗?如果是收入,我愿意多接些副业,过好小日子。”

    “不,您哪里都很好,是我自己的问题。”

    两人若试着相处,与他而言不公平,她又有什么面目和心上人相处,她不愿。

    关崇衍没想第一次见话说死了。其他方面能不能柳暗花明?

    “时小姐从京市到全州看山行的演奏会,是他的粉丝吧,假如我说可以让你见到他,听他一人演奏,你会改变主意吗?”

    时憬最初是对山行的身份产生过幻想,后面没念头了。她喜欢他的音乐不受教条约束,不是拿他来作附带筹码。违背了喜欢二字。

    提到山行,时憬呼出口气,没那么悲酸,她说:“欣赏不会改变原则。我想他也不会高兴成为别人口中的附加条件。”

    关崇衍却是笑了,她拒了可他更想知道更多:“我也不强求了,加个微信?做个朋友?”

    时憬走出咖啡厅,谢绝关崇衍送她回去的提议,来的是个胖子或奇葩也好过一个干净礼貌的人,身心不那么违抗,总有种不该的感觉。

    不过片刻,一辆白色昂科雷停在时憬身边。她在车后座和前面的徐泽说:“谢了。”

    徐泽挠了挠头:“可别跟我见外了。”

    时憬是他们家大客户,蹭个车有啥的。怎么听起来声音哽,她一向是沉稳的,有什么会让她这样,他问了她也不会说,还是当好司机。

    老爷子打电话来先问成没成,又说:“还以为这次小珥珥你会喜欢的,搞文艺和艺术的不分家,是不是小伙不好看?”

    很阳光,不是不好看,时憬对关崇衍打破了需要相亲的男人的刻板印象。他的外形内在条件不错,怎么会靠相亲找对象?

    “下个月再见下一个,一个月一个不过分吧,小珥珥,爷爷老了,又不在你身边,不放心你一个人。”

    父母能给她的和自己的不同。他比起父母是一程的一程。

    时憬眉宇皱起,老爷子出于疼爱忧心之下的推她和各类异性见面,为她有个依靠,她拿不出正当理由说不想结婚之类的。不想伤害别的男人,圈圈用的她不能用。

    徐泽开了会儿问:“我怎么好像看到了沈知节?他是不是去了忆拾?捷豹是他的?怎么跟着我们?”

    他们家和娱乐明星也有合作,沈知节的咖位是可望不可及的,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在他们车后面?

    时憬冷漠回答:“飙车甩掉,做不到我来。”

    徐泽心想她真是不对劲,他可不敢,她有个轻重他可担不起,他爸得褪他一层皮。

    不管徐泽怎么开,捷豹像是开了定位器在后。

    时憬转头看后方不停跟进的车辆,说:“我来开。”

    徐泽马上停车,去了副驾。

    时憬下车时,往后看了眼,他能看到,她不想他跟着她。

    沈知节眼光落在挡风玻璃,自然向前,她自己去开车了?说不上是气还是闷,一手捶在方向盘上,她在上车前的那一眼是不要靠近。

    时憬上了驾驶座,整辆车避开了人群和别的车辆。如离弦之箭极速飞了出去。

    徐泽哪能想到接个人体验了把速度与激情,速度是有了,激情有一半,他没吐,人颠的七上八下的,心要跳出嗓子了,时憬不多订购几套珠宝他要去找老爷子告状,申请工伤了。

    忆拾公司的成果展能拍了外界知晓的芯片和参观人员,今天以后,在商政界人士的见证下,那位向来不闻其声,不知其名的时家大小姐,自重重帘幕下剥落一角轻纱,展示出了京圈名门千金的清贵灿烂。

    在忆拾发出成果展视频后,有人表示在现场见到了时大小姐,会穿搭又好看,和网红风格一点不同,不愧是名门千金。这次露面盛传大小姐赶走的谣言不攻自破。

    还说时老爷子这么喜欢一定是有理由的。

    网友们都觉得他在夸大其词,能有多漂亮,再漂亮能比得上圈内白又美的女明星吗,没有图他们一点不信,除非上图。

    但是还有在场的其他人争相在这条评论下回复真是美人儿,找到了一张官方的图,只有一张,放大后模糊得可怜,完全看不出有多美。故意拍成这样的吧,他们想看个美女姐姐这么难吗?

    这次后,时憬没再去关注沈知节如何,他不想再和她有什么吧。在家浑噩,她一开始想远离他的想法达到了,只是是反向的,她没有一丁点准备。

    微博传出《岛笼》路演的消息,没看完点了退出,她不想看,有人发给她看了。

    路演第一站在京市团圆电影院,哥给她留了个黄金位置。周胜说的。

    时憬说不知道。不想去的念头占了上风,却不想错过提前一看的影片。

    周胜心想你俩不高兴不要波及我,他就是个打工的,他哥也是拍过偶像剧还不会哄女孩?于是和时憬卖惨,她不来自己没法交差,奖金会扣,吃不起大餐。

    她和他的事为什么要周胜跟着遭殃,时憬还是去了,好多前来观影的人,周胜在前面冲时憬招手,带着时憬从另一个通道进了影院,来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离台上不过两米。前排是媒体。

    周胜还要回后台为沈知节拿衣服,时憬和他道谢,路演前排票价影院给的是小四位数,而转手的翻了一倍。她反手以最高规制的票价给了周胜。

    她还说周胜不收以后她就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了。

    影片是现实题材,不抢路演也会来看,聚焦民生,透过现象折射出本质,沈知节饰演的看似是个精神病人,却比大多数有血有肉。

    男主因年幼家人出意外,差点饿死,医生带他到岛上院里,有一天跟着一位自称他亲戚的人离开小岛,却发现外面的世界尔虞我诈,充满算计与艰辛,一听说男主是院里的,所有人远离,男主为亲戚尽心尽力,亲戚只是为了骗取他父母死前留下的钱。

    村里有孩子下午失踪,男主半夜找到孩子身上的衣服布料,一路问起上车追赶,雨夜浑身湿透,孩子父母说是男主串通人贩子做的,男主挨打不还手,村里一小部分人吃不饱饭,上不起学,生不起病等等。

    男主想要求助,可一个精神病人的话谁会相信,世人嘲讽奚落,对外面带怜悯,待聚光灯一移,露出黑暗狰狞的面目,

    后台,沈知节频频往第二排投去一眼,阮秋生看出来了,在他身边小声问:“女朋友在后面啊?”

    沈知节轻摇头,比女朋友棘手,女人这种生物看不透猜不着的,想问为什么,不知道她会不会说。

    影片放完,很久都没人说话,时憬想起在厦口他酒店房间看过的1.0版剧本,和影片相比,戏剧性多了,没有过于冲突的情节和枪眼的爆发式感情戏。剧本改过一定不止一次。

    主演团队上前,沈知节一身德绒V领短袖卫衣,一条深蓝牛仔裤,一出来坐在下面的欢呼,有观众问,导演自己对这部的主旨怎么看。

    阮秋生在边上说:“这部不是想要批判什么,也不是想要歌颂什么,人生本不易,以什么方式活着都不丢人。”

    后几排有人拿着手机拍,大声问,沈老师怎么看待角色的。

    沈知节看了眼台下某处,他想看的人在看脚下,他说:“他是个多面的人,是一个时而清醒时而控制不住大脑的芸芸众生的一员,渺小的人可以做平凡又伟大的事,和他是谁无关。”

    高尚的心灵不会屈居表皮,苦中作乐为上计。

    当一众主演可以反向提问台下观众,沈知节拿着话筒,点了个没举手的。

    “第二排中间这位身穿杏色印花薄衬衫的小姐,怎么看咱们影片的主旨导向?”

    工作人员的话筒递到手边时憬才知道是自己,她在想影片中他的几个精彩镜头,刚要站起来,听沈知节说没事的,坐着说也行。

    时憬带着口罩,话筒靠嘴边,没看提问的人,只顾看着台上的屏幕,说:“几个印象深的地方,一个是男主在雷雨天摸黑找孩子滚下山坡,看到孩子的眼神,再一个是男主画画纪录和孩子们的日子,不强行煽情说教,倒像是一位历经苦难的人用尽全力汲取温暖之意回馈一切。”

    最后加了句:“值得一看。”

    他和几位老戏骨对上也没成工具人,大师出品,一分一秒不是虚影。

    沈知节直面她的眼神,说谢谢。

    时憬没有直视他,脸有了热度,下一句直指沈知节:“您问的不好回答,哈姆雷特千千万,看好唱衰都有。”

    来看的,谁会当着面说不喜欢,这类题材她没有亲身经历,他的演技拉着在场人进画面,有极强的共情性,和它要表达的很是一致。

    作为上映前最早一批看完影片当着全体主创被动说出感受的人,是单纯来看电影的,在她不那么想说话的时候还要抽问。

    称呼他为您时,时憬话中带了尊敬,拉开身份,却也有对年纪稍长的人的敬爱之意。

    沈知节眼角带点点笑:“谢谢你的建议,以后我会注意。我可以说一下吗,称呼上叫你就好,我还不想当爸爸,伯伯,叔叔。”

    周胜说过今天路演的顺序,最后是他们和观众合影留念,时憬以去卫生间的由头先走,也不是没拍过照。

    沈知节眼睛发直看着倩丽的人影走进窄暗的走道,她推开门像风般离去,走出他的肉眼可见的最远距离。

    时憬出影院,接起老钱电话,他要带师母看《岛笼》,问时憬好不好看,作小白鼠的时憬刚实验了。

    “年底有金狐奖颁奖典礼,最佳编剧我报了你名字上去,前几天去忆拾是不做幕后编剧了?”

    她做编剧不是前面背后,嫌露面拉关系麻烦,亦不想和复杂的人打交道,不然早跟着齐兴去西北了。

    金狐奖是编剧界认可度极高的主流奖项,几年前时憬靠着《折枝寒》拿了最佳编剧奖,老钱代领的,而后每写一部剧都会有其他提名,两部会有一部得奖,也有说是和老钱有关才得。只要在写,他们不会停止抹黑。

    沈知节回到家中,高琳女士在看狗血档家庭伦理电视剧《当媳妇婆婆不对付》,脸上还贴着张白色面膜。

    他刚回房间,高琳女士敲门送上问候。问了后面要做什么,沈知节说要去好几个大城市。

    沈知节问:“您最近没和柳叶阿姨出去玩?”

    “又不是天天出去玩。今天路演,小青珥是不是也去了?”

    怎么两句不离她,他妈妈什么时候和时憬有这样好的关系了?还是说他妈真把时憬当女儿了?也好过去认个女儿。

    “去了。”

    他两个字两个字的回。

    高琳问:“你怎么不带人回来吃个饭?”

    她连跟他合照都不拍了,怎么会来吃饭。他发信息她也不会回的。

    高琳一看他没什么表情就知道出事了:“你是不是惹人家了?”

    沈知节看了她一眼。也不在意高琳的偏颇,问:“你都不问我,认为是我的错?”

    他错得这么明显?

    老一辈是最了解孩子的,他这么说惹是惹了,小青珥那么好的性格,他儿子怎么想的,小青珥骂他还是打他?没有是他的错。

    高琳用自己手机拨通时憬的电话,按了免提,那边很快接通传来时憬有些疑惑的声音:“阿姨?您打电话,有事吗?”

    高琳坐在沈知节边上的椅子:“小青珥啊,今天《岛笼》路演去了吗?见到臭小子了?”

    时憬乖乖答:“阿姨,电影很不错的,上映了我请您和妈妈一起去看,好吗?”

    答非所问,问什么不答什么。

    高琳睨了沈知节一眼。

    “好啊还是小青珥好,阿姨听说,你早早走了,这小子是不是演的不好?”

    她要是说不好,她可以顺着拉到他们两聊聊,说开了不会有什么了吧。

    “很好。几位老前辈一个动作都是戏。”

    张口闭口不提沈知节,看起来是真憋着。

    高琳主动问小青珥也不会承认,只能自己猜:“是不是他凶你了?”

    时憬就是不想提:“谢谢阿姨,没有。”

    高琳挂了电话,两人都不说,她不管了,臭小子自己的事自己解决。解决不了是他的事,别影响她和小青珥就行。

    沈知节还以为他妈会帮他,不行就走了?现在看是时憬不想谈及和他有关的。他拍了偶像剧一点撩妹手段没记住,只想到了剧里和女演员吵架。

    网上安利《岛笼》的很多,大多数观众还是很满意的。影院在预排期上得多,

    在许圆圆特意邀请时憬一个月后去看时,时憬说看过了。

    许圆圆啊了一声:“憬憬,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路演不是很难抢票吗?挂的系统,还是找的专业抢票啊。”

    “周胜带我进去的。”

    许圆圆忘了,以周胜和憬憬的熟悉程度有个位置还不简单,憬憬不追星也可以和人做朋友,最近看帅哥的时候也不多。

    “我那天问你,你说在家睡大觉,我是想你和谢秘书会去看才想着没告诉你。”

    和圈圈聚在一起不多,她又和谢秘书恋爱。告别单身,只有她一个人陷在踏出还是缩回的怪圈,进退为艰,他发现她身份时说的话,她是否要无形退回。

    “谁要和他去看。”许圆圆小声:“我又不是有了男友忘了好友的人。”

    她和憬憬聊天是不多。聊天不如见面,许圆圆和时憬在京剧院隔壁京大逛了圈,走了半小时架不住学校太大,在地图上才一指宽。

    许圆圆看到时憬在忆拾的讲话,说她露头也不跟自己说,早说自己去忆拾好好看看其他人见到她的表情。她这几个月在谢览的介入下在星火参与的项目多了。

    在时憬耳边小声说:“憬憬,坊间传言时总。几分真?”

    不是她要问,在时憬露面前,扯上了怪力乱神,什么老爷子疼爱孙女作傀儡的鬼故事。

    时憬垂着眼睑,半闭不闭,听完还评价道:“跟外人来看你和许秘书争家产离奇多了。”

    老爷子打下的家业爱给谁给谁。捐了也好,卖了也罢,需要她她好好守着,不要她她好好做自己的事。

    许圆圆指着时憬振动的手机说:“响了好几次,不接吗?”

    “推销广告。”

    显示的名字是沈知节,她挂断了。

    前面耸立着几栋大气的大楼,离他们出发点最近的音乐学院,一楼进门放着一架法奇奥里钢琴,在这超过十年了,可观可弹,每天会有人护理。

    许圆圆看时憬盯着钢琴不说话,问道:“憬憬,试试?”

    时憬看向自己的手掌,没有往前走,说:“手生得不成样了。想听去我家。”

    家里弹得好坏也不会有人笑。

    “我让你进来拍听不见吗?出了事我担着。”

    门口飘进一句语气不耐的女声,进来的人是碰到三次辛晓,见时憬和许圆圆在,眼中含着压抑的恨。

    特别是时憬,坏她好事,一个没名小卒哪来的优越感老在自己跟前晃,还道破她对沈知节的心思,怎么敢的?

    她在未名湖录节目,想着进来会不会碰到粉丝,不想是刺头,她昂着下巴说:“不会弹还是不要碰的好,有点擦破是损坏公共财产,请两位让开,不要挡住别人欣赏哦。”

    男摄影师慢慢进来用摄影机按辛晓说的对准钢琴,他再次提出拍外面,辛晓勾勾手指,等摄影师过去猛拍他的头,说的话不会录下来,语气很轻:“不拍滚,我告诉栏目组换了你,业内没有人再敢用你。”

    这大花真是一点对不起这个称呼啊,许圆圆真想抽抽辛晓大嘴巴子,周末美好的假日看到不想看到的人。

    时憬想到对付幺红的一招,开口问道:“《想要的日子》是全程直播吧,京大教学区什么时候同意过综艺节目的拍摄要求了?”

    辛晓参加的综艺是《想要的日子》,是一档寻找校园景色的综艺,会在京市附近高校随机抽,她不想和她唇枪舌战,更不想由于她言语刺激弹琴。

    平时她会拉许圆圆走,但最近心情不快,找个辛晓这样的说道说道。

    辛晓对时憬话里的点不以为意:“京大同不同意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时憬不是这里的学生,但她很清楚这里的规定。她们家有人在这,怎么也是京市第一学府。校规条约不算少。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京大音乐学院教学A区不允许外来人员直播拍摄,不允许喧闹,请您立即离开。”

    一个身穿咖啡色字母体桖,下半身沙滩短裤的男人从一间教室出来,下了请走的命令。

    辛晓不解的说:“门口保安都没拦我?凭什么只说我一个人?”

    时憬不也在说话,她怎么知道这里不许拍的?

    在关崇衍拿出手机打给学院保卫科,辛晓才叫上摄影师走,拍的底片交出来了。

    时憬向关崇衍道谢,不是他来说,辛晓还得说好久,跟许圆圆介绍是听山行演奏会认识的。没成的相亲对象还是不说了,圈圈又要一通问。

    “我们是想天气好出来走走,路过这里来。你周末也加班吗?”

    许圆圆打量着关崇衍,憬憬桃花不错,这个人也有点帅。还是京大的老师。

    关崇衍看了看手表,离他上课还有十分钟,可以再和她聊会儿:“我周末也会带几个学琴的孩子,不是同你说了副业吗,时小姐会弹钢琴?”

    时憬没说会,她不大精通。

    关崇衍问:“那可否让我听听看?”

    演奏会上她分明是会音乐的。打拍子的手势和节奏不像她说的,至于级别,他不会站在教授的角度。朋友之间交流。

    “音乐只当遵从内心。”

    意思是弹的不好也没事,她也不是学这个的。

    自己在他专业人士面前弹,真是班门弄斧。遵从内心么,最想弹的是那首吧。

    时憬手在琴键上横向走了一圈,走出几个音有点飘,由雷电到水滴落海,沉了下来,一首《清风兰雪》荡漾而出,音符漂浮在上空。

    《清风兰雪》是《踏莎行》中男配谢玉的角色曲,不同原版古箫与古琴合奏,钢琴版音高不会过高,情感隐灭在琴声中,娓娓动听。

    关崇衍看出时憬学过,不止几年的时间,她说的不精通他没怎么感觉出,技术是没有的,她的弹法和教科书上的完全不同,落在一些板正的人眼中就是狗屁不通,但曲中感情充沛。

    弹琴视频传到绿书上,有人关注有人评论,时憬自觉完成度可以,技巧实在是烂,忘了个干净。

    有些东西好忘,几天,十多天,几十天,几百天,那些都不够深刻,不够有情,不够惨烈,有些是刻在脑中每一处褶皱,跟随一生。

    空无一物的记事本上,纯白的纸张上镀金Montblanc钢笔力透纸背,留下一句心中印照,也是飞天入世纪录片里的旁白。

    漫天神佛平等俯视众生,投来一刹那的回眸,就是无上的照拂。

    接到时方电话,时憬在做饭,她炒两个菜吃两顿,菜谱是肉沫干豆角,泡软的干豆角切成小段,猪颊肉切肉沫。

    纯钛炒锅烧干,倒油烧热,放肉末炒至断生,下葱姜,少许料酒煸炒出香味,再下豆角,酱油,蚝油,味精,加一勺水,小火焖。

    装进盘中后,洗锅开始炒清水泡过的土豆丝。轻微的油滋声。

    时方问时憬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说起想问的:“珥珥,学校学生想要有明星来开演唱会,是你会答应吗?”

    其他学校搞点演唱会正常,但京大是第一学府,一举一动好多人都看着。出乱子全国会笑话,有损英名。

    时憬清楚时方的烦扰,提出了一个两边有利的法子:“唱功人品都有可以啊,事儿妈算了,有知名度又正向的,不仅调动学生积极性,丰富课余生活,还能挣一笔不多不少的场地费,爸爸那会儿,刘天王郭天王也很流行。”

    她读博时沈知节受学校老师邀请免费开演唱会,为此她多熬了天写论文。差点撅过去,许圆圆找上门吓得快哭了给柳叶打电话送到校医室。从那以后,柳叶要她别太辛苦。

    时方想了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这些明星,他们以前也流行,现在越发大众化。珥珥说的是对的。

    “我们珥珥有没有喜欢过某个明星?男的还是女的?多大,有没有成家?”

    “爸爸。”时憬叫他快打住,再问下去祖宗十八代都要提到:“不像追星族,都是以前的事了。谁在年少没喜欢过几个明星。”

    男性出众的外貌,温柔的言语,对女性这一群体是无形诱捕器。涉世未深和垂暮之年也是主力军。

    学生时代一过,她也没有那样雀跃,不是不喜欢了,好像是随着个人成长走了心,行动上反而看不出了。走心的后果是进去了出不来。

    时憬说了和关崇衍见面的事,老爷子牵的头,时佑通知她,好在没有双方父母,哪怕时方不愿意她谈恋爱,却拗不过老爷子,他们家退位却说话做事不可违的太上皇。

    她不愿时方为自己和老爷子争论,柳叶的话给了她不将就的底气,却还是不希望她孑然一身。

    时方再不想也只好说:“那遇到喜欢的,多相处,可以先谈,别太快结婚。”

    年轻人流行闪婚,他坚决抵制,见过几面了解一个人脚趾头都不够。他们不能永远陪着她。

    老爷子想法也不无道理,前两年他和老爷子说太早了,老爷子说哪里早,说不过。

    大部分东西她都可以凭借努力得到,是不是一个人她也不在意。她不渴求任何亲情友情。从父母和圈圈身上得到的物质与精神太富足。

    时憬想起京大贴吧的讨论重点,问:“爸爸,学校内部是不是有些不好的事?”

    时方说是。学校留学生传出了负面消息,不遵守公共秩序,爆粗口耍酒疯,怎么处理成了难题,有人说遣送回国太重,口头教训又太轻。

    这事没有扩大,知道的人不多。

    时憬去京大,路过留学生公寓察觉安静了,还有指指点点的。普通学生好处理,涉及到国家层面,是京市教育的脸面。

    “不能姑息。圣人说知错能改,但目前来看混子也不少,拿着钱吃喝玩几年回国。”

    时憬比寻常人看得远,想得深,一句话点到中心,没有被太多利禄缠身也不全是坏事。不是激进,京大的百年名声决不可在任何人手中蒙尘沾灰。

    沈知节微博的定位辗转了几个城市,每到一个地方,票都是秒清,几秒无,看不成路演只有等上映。

    是一个博主发的,不是她点进去看的,他是打过几次电话,她没接,他认为她是故意不告诉他身份,不对朋友以诚相待的人,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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