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微忆起了七年试炼结束前夕,伙伴们相继惨死的惨烈模样。

    原来那场试炼,不只有她一个,还有其他十二位灵童参与。

    他们被神选中成为灵童不久后,被一起送到禁地接受山神传承,然而这传承却未能顺利进行,除她之外,其余十一位灵童皆发生了异变。

    那场异变令他们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怕生物,甚至不少人心性大变,变成嗜血残忍的屠戮者,毫不留情翻脸厮杀昔日同伴。

    而有关他们的记忆,被悄无声息抹去。

    迦南宗所奉的山神,不过是一个邪祟!

    “祭山神一事不容闪失,如今交由圣女操办,望你尽心尽力,勿忘神恩。”

    三日前,神塔将举行祭山神大典。

    照惯例,此事本该由大祭司全权主持,然他却云游在外,无法赶回。众长老经过商议,决意将祭祀事宜将交由她来办理。

    月长老将祭祀事宜所用簿册交予白清微时,仍不忘叮嘱。

    白清微郑重地接过簿册,话音诚恳。

    “请诸位长老放心,山神对我有恩,清微没齿难忘。”

    在白摩神塔的三年,她行动虽处处受限,少有自由,但她却依旧感念神恩。若不是有幸被其选中,恐怕她早在十年前,就已饿死于那场暴雨。

    迦南宗对于祭礼一事十分重视,每次举办,无论祭品大小,每一物皆不能重叠有缺,对神灵不敬。

    回房不久,她便持起纸笔,翻阅往日祭品规格事项,一条一条精心誊写起来。

    纵然她十分精心校对其中的每一处细节与流程,可是有凑巧,她还是不慎缺记一道名为香寻的果类贡品。

    此事不大,但不容马虎,白清微决意亲自去到神殿补记此物。

    其时云烟清淡,斜日高悬。巍峨庞大的白玉神殿映在明光下,无比的肃穆庄重,就如与光同明。

    迦南宗神殿占地极大,其内宫室数目众多,足有上千,华丽程度堪比一座小型仙都。白清微走在其中寻找长老阁方位,不过几百米,便已有些晕乎。

    她独自前来,难辨去路。正当她准备寻一个神殿弟子询问之时,蓦然从旁侧一处屋室听到自己的名字。

    白清微脸色微变,她悄步走近倚着门沿,眸中起先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不过很快便稍纵即逝。

    她不再前往长老阁,就此折返。

    “白清微体内蛊卵已顺利种下,三年来未有异常,再过十年便可成长完备,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办到,现在,请您兑现你的诺言。”

    ……

    白清微抽回触及灵草的手,思绪从纷乱中回过神来。

    从那日听到自己的体内被种蛊卵后,她便一直想调查此事,但碍于行动受限,神塔内人目众多,一直无法展开。

    不想祭神大典开始后,反让她从七日斋戒期中寻到机会,在过程中,她不慎打落了一盒珠钗,看到了字迹同字迹一模一样的纸条,上面写着禁崖两字。于是她便打算先从禁崖,也就是天离城附近的栖亡山开始。

    后来白虎莫名毒发,她为它寻找草药,竟然意外恢复了所有记忆。

    原来那七年试炼开启后,她与其他十二位灵童被安排进入栖亡山的深处。在这里,每月都会有药使前来,逼他们服下带有剧毒的蛊,七年间,许多候选圣子的灵童经受不住病痛的折磨纷纷离世,而她也本该因失心而亡。

    如果不出意外,那个蛊卵就在她心口处,它已经和她的心脏牢牢纠缠在一起,无法分离,这才让迦南宗人又将这蛊卵重新缝回了她的体内。

    而再过十年,她体内的蛊卵便会成熟,届时若她仍待在神塔,必定会被剖心取蛊,难以存活。

    是以如今,唯一的生路只有离开这里。

    可先不说她能否真的能够逃离迦南宗掌控,光是那十二位同伴白白惨死之恨、又如何能够让她消解?除此外,还有被迦南宗蒙在鼓里,欺骗了数百年的山民又如何让她忍心无视,一走了之?

    以她一己之力,想要对抗偌大的迦南宗,无疑是螳臂当车。

    她悲恸地跪在这具尸体旁,像一只小兽般剧烈呜咽起来。

    故人埋骨化泥,往事作烟云,可堪忆,孰为己愁?

    少女哽咽着,一笔一划在木头上刻下他们的名字。

    十二块木牌在赤红色的土中,立得笔直,似在向少女挥手告别。

    却在此时,另一条藤绳骤然垂下,卷走那株灵草。

    那东西速度极快,快到白清微几乎只看到了一道残影。

    白清微追寻上去,发现这藤蔓最终停在一处凿开的洞口。

    她走进这天然穴室,看到了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以及其旁边坐着的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

    此人全身皆被袍布遮掩,衣衫破烂,脊背微佝,应是一位老者。

    那人对她并不理会,只专注地盯着火堆上沸腾的锅炉,不时以细长的木枝搅拌,似在烧什么。

    下一瞬,白清微看见了那被抢走的天凌草出现在他手中,即将被他扔进去。

    “前辈且慢。”

    见他停下,白清微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道: “此物对我十分重要,我愿出三百块颗下品灵石与前辈交换”。

    这人诧异地瞟了她一眼。

    “三百下品灵石的价格远超此物,你当真舍得?”

    “不瞒前辈,我的灵兽病了,而这株灵草,是唯一能够救它性命之物,恳请前辈成全。”

    这人默然一会,他捡起落在脚边的天凌草,说道:“我可以把它给你,不过也不需要什么灵石,只有一个条件。”

    “你必须先送我离开这里。”

    按照原来的打算,她为银星制出解毒丹后,便可借着灵兽之力离开这里,可这样一来,要救白虎就只有答应此人。

    白虎的修为只够带一人离开,那她留在这里之后,又该如何逃出去?

    白清微沉思一会,指尖轻点眉心,一只青铜制的鼎炉从中飞出,落在她掌心。

    “这是我的本命之器,我将此鼎押在你手中,若我反悔,前辈可随时用它杀了我。”

    少女双目炯炯,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却似有一丝红异猝然闪过。

    他失神了瞬,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接下那小鼎。

    虽只是初见,这个女孩却莫名的叫他相信。

    *

    银星的情况有了好转。

    给奄奄一息的白虎喂下解毒丹后,白清微安下心来,看向那古怪不肯露面之人。

    “明日我会带你离开,今晚便在此处歇息。”

    怪人微微颔首,倚着一处角落便歇息起来。

    第二日,白清微和怪人徒步来到了禁地中央。

    栖亡山的大地赤红如血,这里人迹罕至,极少有人走动,因此杂草丛生,几乎要盖过腰际。

    杂乱的中心,摆放着一座庞大古老的祭坛,它被放置在巨石台上,格外引人注目。

    怪人先她一步跨上台阶,惊讶地看着身前的巨型祭坛,诧异道:“这就是你所说的出口?”

    白清微微微颔首,眸光闪动。

    山神、蛊卵、试炼、献祭,这背后的真相究竟会是什么?

    她抬手掐出法诀,召引天雷。

    只见一道白芒在她指尖流转,旋即飞向虚空,化作点点光影散去。

    在那无形的气流涌动间,天边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

    “雷降!”

    随着少女的呼声,苍穹之上,数道紫电光雷霎时间凝聚,朝着下方疾速劈来,一波又一波冲击结界,惹得周遭气流涌动更甚更烈。

    怪人仰头看着上方风云突变,不由后退几步。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声,仿佛蕴含着无上威力,这力量是极难以操控的自然之力,能催使人产生最原始的恐惧。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厉害的修士,仅凭不多的灵力便能轻易的操控天地,就像以四两拨动千金般反悖常理。

    而她看上去,似乎还未及笄。

    惊愕间,天赋惊人的少女忽地牵起他的手, “接下来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颇叫人安心。

    他不敢迟疑,认真跟着少女比划手势。

    最后,他口中疾速喝道:“八方雷电,破!”。

    复又冲击了四五次,这坚固的结界终于裂开一道口子。

    两人皆累得精疲力竭,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全身所有力气似乎都被抽走。

    而白清微虽然还能够站立,但气息也不算稳定,在一旁慢慢调息吐纳起来。

    不料此时,虚空骤然传来一道声响,惊得林间飞鸟四处逃窜。

    “何方小贼,胆敢擅闯我宗门禁地!”

    “不好!”

    白清微面色陡然紧张起来,她迅速拉起怪人。

    “请你出去后照顾好我的灵兽,作为答谢,我会护你出去。”

    说着,她从储物袋中放出白虎,而后退转,飞快向另一头跑去。

    那道光芒消失视野,像一颗稍纵即逝的星点,在飞离刹那带走所有生念与机会。

    结界收缩的那一刻,怪人墨黑的袍子随风极速飞舞,他被白虎抓着爪牙下,来不及说出半句话,便已与她相隔甚远。

    之后他彻底离开这片山域,降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白虎愤愤地冲他嚎叫,咬着他的衣角试图折返。

    他挡不住它,也无法帮助它。

    他只是一个废人 ,从来都是。

    少年的眉眼写满愁绪,他攥紧了手许久,终是松开来,转头离去。

    浓重的煞气袭来,迅速将少女环绕在法圈内。

    紧接着,一群又一群灵兵从天而降,将手中沉铁长戟敲得轰隆作响。

    玄色法阵光图自他们脚底蔓延扩张,很快铺满整个环圈。

    四方威压袭来,白清微被法阵压得喘不过气,几乎半跪在地上。而她指尖运转的灵芒也明灭不定,难以凝聚。

    “别费力气了,这下可不会让你逃掉了。”

    虚空之上,许延取出佩剑,身躯似一支利箭般猛地朝下方俯冲而去。

    那剑光快极,几乎眨眼之息便洞穿她身躯。

    待剑光散去,那少女已滚倒在地上,苍白的手指可笑的蒙住心口,却是弱小得再使不出一道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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