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荔换了身衣裳,前往凌云坞,宁纾微轻纱蒙面,扮作侍女紧随其后。

    “现在全江湖都在通缉你,把脸遮严实点,别让人发现我和你有往来,不然我爹得打死我。过会儿借雪莲时,我去说,你不用出面。凭我明月山庄的财力与信誉,他们应当会借的。”

    就在苏荔说话的间隙,一个花瓶从侧面飞来——

    “啪!”一声巨响。

    碎在她们脚边,把她们吓了一跳。

    定睛望去,发现凌云坞大厅遍地狼藉。

    难怪门口无人看守,原来他们已自顾不暇。

    诸葛听雪死后,凌云坞群龙无首,分为好几波势力。

    当务之急是选个新家主,至于选谁,争执不下,没个定论。

    有人觉得自己没指望被选上,不如趁早把自己摘出去,在外面自立门户,就闹着要分家。

    有人直接在这里发疯的,叫嚷着把所有东西都打砸了也不分给他们!一边喊一边砸!稀里哗啦!噼里啪啦!

    人群中有帮的,有劝的,有骂的,有打的,有拱火的,有看戏的,还有趁机偷拿的,当真是混乱不堪!

    苏荔拉着宁纾微躲到柱子后,避免被误伤。

    眼下可真不是个借雪莲的好时机,她刚准备和宁纾微说下次再来时。

    “砰!”又一声响。

    一个茶盏砸在打砸那人头上,给他开了瓢,鲜血淋漓!

    打得不可开交的人群霎时静默下来。

    “咳咳!咳——!”轻轻的咳嗽声响起。

    一个身影出现在大厅,老管家扶着他。

    众人顿住动作,呆愣愣望着来人,脸上尽是惊讶之色。

    宁纾微和苏荔也很惊讶,诸葛听雪没有死!

    他的广袖长衫上还残留着血渍,脸色较之前更白几分,看上去格外病弱,仿佛风一刮就会倒下去。

    但他的目光是凌厉的冰冷的,扫过众人,众人齐刷刷跪下,瑟瑟发抖。

    他由管家扶着,慢慢走到大厅主位坐下。

    大抵因为体力不支,整个人半斜身子倒向木椅,全靠把手支撑。掩唇咳嗽不停,把眼圈都咳红了。松散的发冠摇摇欲坠,几缕青丝滑落肩头,与衣襟缠绵。

    他问道:“全都当我死了是吗……”

    底下跪着的人身体抖得像筛子,不敢回答。

    诸葛听雪看似病弱温和,实则有雷霆手段,治下甚严。继任数年,让所有人服服帖帖,唯命是从。今日这桩事,只怕所有参与者都得受重罚。

    躲在柱子后面的苏荔悄声说道:“太好了!诸葛听雪还活着,这事儿更好办了!”

    宁纾微却未像她一样舒展眉头,诸葛听雪还活着,这事儿反而难办了。

    “宁纾微,你去向他说一声,他肯定会借给你的。”她轻轻推了她一下,似乎想把她推出去。

    “我?”

    “对,得你去说。”

    “若是我去说,他肯定不会借的。”因为他厌她至极。

    “不,他会借的。”

    苏荔不知哪来的自信,说得这般笃定。

    “宁纾微你知道吗?诸葛听雪喜欢你。”

    “……你是在说笑话吗?”

    真是平地起惊雷,一瞬把宁纾微弄沉默了。

    “我何必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苏荔和她说起一段旧事。

    那大概是宁纾微坠崖后第一年,江湖还未稳定,苏荔跟随爹爹到凌云坞与诸葛听雪商讨要事。

    明月山庄与凌云坞合作多年,两家算是故交,她从前就经常到凌云坞,此回也算作驾轻就熟。

    因为不喜听他们谈论那些正事,便一人到处闲逛。

    刚好逛到诸葛听雪的书房,本想找几本杂书看的,结果发现某本典籍里夹着一朵干花和一张字帖。

    花是蔷薇花,已干枯失色,不复鲜妍。

    字帖上写着两句诗:“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力透纸背,可见落笔时那人心里有多么凄惶。

    她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将蔷薇花拿走偷藏起来。

    结果当晚诸葛听雪跟发了疯一样,将整个凌云坞找得天翻地覆!

    半夜三更不睡觉,披着长发裸着足,打着灯笼,一寸寸地找,掘地三尺地找!

    苏荔虽已回到明月山庄,可那边动静太大,免不得知晓。她怕事情追查到自己头上,又偷偷将花放了回去。

    爹爹说,诸葛先生虽年轻,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沉着冷静,运筹帷幄,谋算天下。而今她终于见到他失控的那一面。

    能让他失控的人,是那朵蔷薇花的主人,是宁纾微。

    这话把宁纾微听笑了,要不是她看过原著,差点就信了。

    “天下那么多蔷薇花,怎么就认定那朵是我的?”

    “直觉告诉我,那朵就是你的。”

    “直觉?那我告诉你,你的直觉大错特错。他不喜欢我,他讨厌我,他厌我至极。”

    没有人比宁纾微更了解诸葛听雪。

    她坠崖前就与他有接触,坠崖后更是通读全文,知晓他全部。

    诸葛听雪和原著里描述得一模一样,暗恋攻,讨好攻。攻不喜欢恶毒女配,他为引起攻的注意,就对她极尽冷嘲热讽。

    那是小说刚开头的部分,王眇与师兄师姐前去剿匪,却因武功不济被擒,还差点连累师门众人,关键时刻攻出手,救下了他。

    王眇有系统,自然不会轻易被擒,这一遭只是他攻略的手段,制造机会与攻接触。

    宁纾微是归虚派大小姐,最看不得废物,更何况是连累师门的废物,故下令责罚王眇。

    攻在归虚派卧底,见王眇被罚,为他求情。

    宁纾微瞥他一眼,冷笑道:“还为他求情?你以为自己就能免罚吗?”

    这话,竟把攻说愣了。

    “你武功这么好,其他师兄弟遇险时,怎么不见你去救?荀师兄要被断掉一条腿,陶师姐要被削去手臂,也不见你搭救。他只是没站稳轻轻摔一下,你连忙不迭飞身过去,可见你是故意的。对同门厚此薄彼,见死不救,与他同罪,也该罚。”

    “你……你与我等师出同门,当属同辈,怎么能罚我们?当真仗着自己是掌门的女儿,无法无天,目无法纪!”

    “我就是无法无天,你能耐我何?就算你告到爹爹那里,我照样有理可说!今日之事,我会一五一十向他说清楚,其他师兄师姐都可为我作证,到时候看他是罚我还是罚你们?”

    “你!”攻被气得哑口无言。

    王眇劝他不要与宁纾微置气,攻只好强忍着。

    外面下着大雨,攻受罚跪在青石板上,淋得湿透。

    天空炸开一个惊雷,狂风袭来,又将二人吹得狼狈。

    宁纾微坐在屋内,冷眼看他们受罚。

    看了半刻钟,觉得无聊,揽镜自顾,头发乱了,得重新梳理一下。

    暴雨中,跪着的那两人相互鼓励,相互慰藉,两只手都快握到一起去了。

    宁纾微在缠发带的空隙略过去一眼,恰好看到他们这副鬼样子,不由心里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真是肉麻死了!

    “宁纾微!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罔顾同门之谊!心狠手辣!卑鄙无耻!迟早会遭报应的!”

    她发带终于缠好了,外面的叫骂声入耳。

    原来是王眇不堪忍受暴雨的折磨,咳嗽几声,晕了过去,不偏不倚,正晕在攻的怀里。这可把攻心疼坏了,抱着他对宁纾微破口大骂!

    她心里对王眇这副模样有些存疑的,毕竟才过去半刻钟,他怎么就晕倒了?门内最柔弱的小女孩儿都不会这么轻易晕倒,他一个大男人,又会武功,还那么健硕,怎么会?

    不过念及是同门,她不想害人,刚想让人去喊大夫,诸葛听雪过来了。

    老管家收起伞,为他取下披风。

    他的头发上带着湿意,眉睫也是,本就缺少血色的脸此时更是素白。

    他看了暴雨中的两人一眼,又看了宁纾微一眼,神色有些冷,“看来是门派内的大小姐被娇纵惯了,小小年纪,就敢动用私刑伤人性命,当真狠毒。”

    宁纾微不起身,冷冷一睇,“你是什么人?再多管闲事,连你也罚。”

    诸葛听雪:“……”

    长这么大,从未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

    “小姐,他是掌门请来的贵客!不可对他如此无礼。”为诸葛听雪引路的人这样说道。

    “既然是爹爹请来的,带他去见爹爹,带这儿做什么?”

    “掌门正在闭听阁,穿过从这里的长廊可直接抵达,不必淋雨。”

    “行吧,快过去,别妨碍我罚人。”

    诸葛听雪看着外面两人于心不忍,临走前让老管家把伞给他们。

    宁纾微知道他是父亲的客人,为门派着想,不会当下拂他脸面。等他走后,才立即说:“把伞扔远点。”

    这是宁纾微与他第一次见面,她在罚攻,罚他心上人,他自是不爽,因此结仇。

    几日后,宁纾微早忘了这事。

    而他向她爹娘提议,让她去山林剿匪,历练历练,免得终日困在门派里,无所事事。

    真是个温柔毒舌的贱人,表面说着为她好,实际极尽嘲讽之意,偏偏爹娘被他蒙蔽,看不出什么。

    就是这次剿匪,她遇到巨蟒,险些葬身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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