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抵达横滨市区役所的前一刻,我的脑子还在发懵。

    我的幼驯染一路飙车,几度一脚油门悍然闯了红灯,几十分钟的车程被硬生生缩短了将近一半的时间,仿佛我们在被看不见的死神追赶,与祂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赛跑。

    阿斯顿·马丁旁若无人地横穿过车水马龙,和大行公交擦边而过,风驰电掣地停泊在区役所大楼的正门口。

    车子停下后却迟迟未熄火。

    我不知道中也在想些什么。

    他静默望着前方,抬起手将那顶压住他橙红色卷发的帽檐往下轻按,漂亮夺目的眉眼再一次遮挡在帽檐的阴翳之下。

    “晴子。”他低声唤我的名字,用着教堂婚礼对上帝宣誓的肃穆语调对我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我,刻意回避我的视线像是在回避一场让他的世界失温的出自我口的拒绝。

    “后悔?”我抓住了那句话最关键的字眼。

    在我将这个词复述着说出口时,他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几秒,手指紧握着方向盘,没有被黑色手套裹住的那一截冷白腕骨绷出凌厉的线条。

    “如果,你想去……”他沙哑地开口:“去找他,现在,还来得及。”

    他居然,在给我机会,离开他的世界?

    我错愕地望着他被垂落至颈侧的低马尾挡住的侧脸,鲜艳的橙红色映在我的眼底像落日的倒影。

    “我——”我怔愣着开口。

    去找,‘他’?

    太宰治。

    Dazai Osamu.

    有一种人的存在,是烫烙在心底的疤。

    他什么都不用做。什么话都不用说。甚至不用出现在我的面前。

    仅仅只是想起他的存在,仅仅只是……沉默安静的让他的名字滚过舌尖——

    酸涩细密的痛就这样再一次熟悉的从看不见的伤口处蔓延。

    我骤然想起,我与他之间的承诺,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而我食言了。

    可我食言了。

    就在我沉默的间隙,中也咬住指尖的手套垂眼褪下触感冰冷的黑色皮手套,滚热的手指紧握住了我颤栗的手。

    “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离开我,回到他的身边。”

    他侧过脸看向我,却依然避开了我的眼睛,视线落在我苍白的唇上。

    他说着‘离开’ 和‘最后’这一类决绝的字眼,穿过我的指缝攅住我的那一只炙热的手,却握的很紧。是手心相贴,十指交错缠绕那样一种舍不得、放不开的牵手。

    “中原中也。”我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地再一次唤他的全名。

    “我亲爱的哥哥。我没有一丁点,一丁半点……准备离开你的打算。”

    是该埋葬起来了。那个被我亲手摔碎的八音盒,再也找不到的最后一片拼图,还有曾经支离破碎的自己。

    我微笑着,把莫名其妙想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用力地咽下去,咽回肚子里,像是咽下一道不小心被撕开的,血淋淋的陈年伤口。

    我用力抱紧他。抱紧这个暖热我的人,我的旭日,我的烛火。

    而他似乎就是在等待我的这句话,等待我亲口承认我想和他在一起,再给予他不想也不准备离开他身边的诺言。

    “以后你是我的了。晴子。我的晴子。”

    他温柔地抬起我的下巴,炙热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以后老了死去以后只能葬在我身边,一辈子,从这一刻开始算起的一辈子,没有生离也没有死别,只能是我的晴子。我的。”

    他恶狠狠的将我抱个满怀,像饥饿难耐的凶禽禁锢住驯良的羊羔,气息像夏至的风,滚烫而窒闷的将我紧紧缠绕。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

    我的手穿过他流泻而下的冰凉发尾,轻抚他紧绷颤栗的背脊。

    “我的,中原先生。”

    从下车一直到乘坐电梯走进办理结婚手续的那一层,他紧握着我的手再也没有松开。

    大气也不敢喘,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迅速高效的将那张盖了公章的婚姻届受理证明书递给了我们。

    “中原先生,中原夫人,新婚快乐。”

    Nakahara Chuya & Nakahara Haruko

    我望着结婚证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姓氏被冠以在我的名字之前,心里有暖流淌过。

    ——我们居然真的,结婚了。

    直到下至大堂,出了市区役所大门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出门时一路飙车的中也到底是在和什么赛赶时间。

    一身黑色长麾的白发少年引领着一队全副武装的西装暴徒,冷漠无声、训练有素的将我们包围。

    那个曾经伤我至深,却同样爱我至深的爱人像冷漠而苍白的幽魂,优雅无声地踱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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