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心恪也是来了这里之后才知道，神水榭背阴处的冢园，是一片空坟。
而当他知道神水榭这个真相的时候，他跪在冢园里大哭着痛饮了一天一夜。
那是他的全部感动和敬畏。
是的，他并不恐惧，也不后悔。
正因如此，他是全世第一个知道龙脊丘陵大陆发生了暴乱的。
当然，这场暴乱的始作俑者就是慕知音。
而从她开始预谋这场暴乱，一直到其真实发生，期间总共经过了的整整三十年。
这意味着，路心忱去之前，慕知音已经活到至少三十岁了。
“所以，我夺舍慕知音之前，她究竟是多少岁去世的？”路心忱问道。
他们当初去得的确太仓促了，只知道自己要穿到慕知音几岁的时候，却不知道那个当下他们是一个什么状态。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十五岁。”路心恪说。
“竟然……”
“这么老吗？”
不出所料，敢如此直言不讳的也就只有路心忱。
不过想来也对，她慕知音生前不过是孔明殿的殿主罢了，非要论的话，她的职级比路心忱差了不止一点。
而，广莫大陆有一个非常变态的鄙视链：广莫总司＞世安局＞各个殿；男人＞女人；年幼＞年长。
尽管路心忱一直很鄙视这个鄙视链，但她从小就是在鄙视链的漩涡中心长大的，多少会受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因此，路心忱职级高于慕知音，年纪又比她小，自然从骨子里会有些不尊重。
相比之下，另外两位男士就恭敬很多。
“所以……”
路心忱想起来苍翎和玄小午与她相仿的年纪，又觉得不太对。
“至于苍翎和玄小午，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路心恪抢答道。
凤凰这个鸟其实是没有年龄上限的，所以他们总会认领一些危险任务，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死”，会死才能平衡。
正因如此，对外，他们都会谎报年龄——一般都是想说几岁说几岁——但绝对不能比自己家里的长辈年龄大。
也就是说只要遵循这个原则，他们说自己一岁也是可以的。
“感情……苍翎一直在骗我？”路心忱觉得有些羞耻。
“呃……”司贺宁终于有机会说话，“……那他实际是……”
“两……呃……”
路心恪终于犹豫了，他赶紧调出《全世珍灵录·附录3》（凤凰族花名册），检索之后，再次回答道：“两万七千……”
“两万？！！！！”
路心忱当然等不到路心恪将后面四位数读完。
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她甚至不敢想，如果她此时不是世安局政事司司长，是不是这辈子都只会活在一个美丽的童话里。
看来广莫大陆学校里书本上写的那些东西，连全世“一隅”都没有。
“不只如此……”
路心恪顺手翻出《全世珍灵录·附录14》（玄鸟族花名册），说道：“玄小午今年是……”
“别说了，我不想听。”
尽管广莫大陆图书馆有许多关于几万岁的神仙虐恋的仙侠小说，的确令人上头。
可当这样的爱情真的找上她的时候，试问，谁能不怕。
这么看，王珝那个“小孩”倒是跟她年龄更“相仿”一些。
“那……我作为慕知音的时候，在全世各个大陆游荡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比我本人更早遇到他？”
这也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如果是这样，那她小时候遇到苍翎的事情就很难说是不是让她成了替身。
“是。”
果然。
惊愕之余，路心忱眼底闪过星点落寞，那是人在发现自己被背叛的时候的本能反应。
看着路心忱为了那个男人情绪波动，哪怕只是沙砾在湖面激起的涟漪，也比同他在一块的时候那毫无波澜的心境要令人羡慕。
能够激起涟漪，证明那个人对她来说足够重要。
听了他们的对话，司贺宁想，能够配得上路心忱的是不是真的只有这样显赫的身份才行，像他这样毫无身份的人是不是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会对全世造成什么影响吗？”
她真的是进世安局的料，骨子里关心全世的安危。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路心恪若无其事地将那两册附录收起来，说道。
“什么叫不重要了？”路心忱有些心焦。
“你身为慕知音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全部。”
“那你应该记得路心恒救过你吧。”
“当然。”
“还没明白？”
明白。
怎么能不明白。
路心忱苦笑着点头。
若不是这次，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路心恒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竟然会帮她。
“走了。”
话不多说，路心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便需要继续去执行任务——去龙脊丘陵上空巡视。
“对了，”就在她踏上直升机踏板的一刻，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路心恪，问道：“过去没有机会，有个问题我一直以来都很想问你。”
“什么？”
路心恪撵着手持站在安全线外，阳光刺痛了他的瞳孔，他一直眯着眼，睁不开。
于是，路心忱看不清他的眼神。
“为什么你在知道神水榭的事情之后，没有恐惧和后悔？”
这问题对于路心忱来说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她不过是想在想事情的时候多些思路，所以但凡遇到与她想法不同的，她基本都会问个所以然。
“因为……”
他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了，随之眉间皱起浅浅的纹路。
没有恐惧和后悔是真的，但究竟为什么没有，路心恪大概是此时才开始思考的，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如今路心忱提起，他才恍然觉得，好像真是这样。
看着路心恪陷入了沉思，路心忱暂时没有时间等他的回答，只喊了一句：“想好了下次告诉我。”便发动直升机，离开了神水榭。
看着路心忱离去的航迹，路心恪会心一笑，撵着手持回神水榭去了。
龙脊丘陵那圈巡视是司贺宁全权代理的。
路心忱哪里还有心情工作，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初作为慕知音的时候，跟归去做的那笔交易，她出卖的是自己（和慕知音）的爱情。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整件事最大的Bug就是一直跟着她的司贺宁。
其实若是她愿意多待一会儿，路心恪啥都能跟她秃噜了，别说一个司贺宁，就是十个神水榭都不够路心恪讲的。
毕竟他今年也才二十出头，成天被关在这个岛上，很偶尔的时候也会觉得寂寞。
可惜，路心忱现在一脑门子官司，根本没心情听手下的故事。
从全世巡视过后，回到世安局，路心忱一进办公室门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公文。
果然不出所料。
她来不及为过去的儿女情长心烦意乱，直接投入到文件堆中开始工作。
司贺宁知道，这是她逃避现实的方式。
不过或许对她来说，这些公文才是“现实”。
他替她将办公室门轻轻带上，而后回到门对面的办公桌前，注视了那道门许久。
其实他听到路心恪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原本他知道了路心忱与苍翎、玄小午和王珝之间的爱恨情仇之后，就一直很羡慕那些人可以拥有路心忱的爱，哪怕只有短暂的个把月，聊胜于无嘛。
于是羡慕渐渐演化成嫉妒，嫉妒使他产生了一些扭曲的想法，他甚至想过，要不要用个什么办法让那三个人去死。
这大概率是受景海然和SH的影响。
他不像路心忱一样生来骨子里就有守护全世的基因，而这次陪路心忱去龙脊丘陵也是他自己赶自己上架，那些该有的培训——例如如何建立心理防线，如何坚定意志不动摇——他都没参加过。
所以五年来，他一直受那些罪灵思想的侵蚀，脑回路多少也会有些歪。
彼时他终于空闲下来，开始回顾过去这五年，他与路心忱在龙脊丘陵大陆的种种，突然想起来，他们去龙脊丘陵之前那天，路心忱在办公室里给他的那个吻。
他一直不能明白，那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倒是希望，那代表着“爱”。
可这个想法终究是可笑的，那个吻发生的时候，他们刚见过几次面，如若那个吻代表“爱”，那路心忱对他一定是“一见钟情”才行。
“一见钟情”或许真的存在，但在路心忱这是不存在的。
临近午夜，路心忱办公室的灯终于灭了，她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犹如行尸走肉，脚下虚浮，给人感觉马上就要摔倒似的。
见路心忱从办公室出来状态不太好，司贺宁赶紧上前询问道：“路心忱，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这才想起来，门外还有个人呢。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她下意识地躲避，拒绝了司贺宁伸出的援手，见他没有跟上来，又说：“以后你没什么事到点儿就下班，不用等我。”
而后，她自顾自地向前走，并没有要等司贺宁的意思。
而当他知道神水榭这个真相的时候，他跪在冢园里大哭着痛饮了一天一夜。
那是他的全部感动和敬畏。
是的，他并不恐惧，也不后悔。
正因如此，他是全世第一个知道龙脊丘陵大陆发生了暴乱的。
当然，这场暴乱的始作俑者就是慕知音。
而从她开始预谋这场暴乱，一直到其真实发生，期间总共经过了的整整三十年。
这意味着，路心忱去之前，慕知音已经活到至少三十岁了。
“所以，我夺舍慕知音之前，她究竟是多少岁去世的？”路心忱问道。
他们当初去得的确太仓促了，只知道自己要穿到慕知音几岁的时候，却不知道那个当下他们是一个什么状态。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四十五岁。”路心恪说。
“竟然……”
“这么老吗？”
不出所料，敢如此直言不讳的也就只有路心忱。
不过想来也对，她慕知音生前不过是孔明殿的殿主罢了，非要论的话，她的职级比路心忱差了不止一点。
而，广莫大陆有一个非常变态的鄙视链：广莫总司＞世安局＞各个殿；男人＞女人；年幼＞年长。
尽管路心忱一直很鄙视这个鄙视链，但她从小就是在鄙视链的漩涡中心长大的，多少会受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因此，路心忱职级高于慕知音，年纪又比她小，自然从骨子里会有些不尊重。
相比之下，另外两位男士就恭敬很多。
“所以……”
路心忱想起来苍翎和玄小午与她相仿的年纪，又觉得不太对。
“至于苍翎和玄小午，那是另一个故事了……”路心恪抢答道。
凤凰这个鸟其实是没有年龄上限的，所以他们总会认领一些危险任务，这样他们才有机会“死”，会死才能平衡。
正因如此，对外，他们都会谎报年龄——一般都是想说几岁说几岁——但绝对不能比自己家里的长辈年龄大。
也就是说只要遵循这个原则，他们说自己一岁也是可以的。
“感情……苍翎一直在骗我？”路心忱觉得有些羞耻。
“呃……”司贺宁终于有机会说话，“……那他实际是……”
“两……呃……”
路心恪终于犹豫了，他赶紧调出《全世珍灵录·附录3》（凤凰族花名册），检索之后，再次回答道：“两万七千……”
“两万？！！！！”
路心忱当然等不到路心恪将后面四位数读完。
事情越来越离谱了，她甚至不敢想，如果她此时不是世安局政事司司长，是不是这辈子都只会活在一个美丽的童话里。
看来广莫大陆学校里书本上写的那些东西，连全世“一隅”都没有。
“不只如此……”
路心恪顺手翻出《全世珍灵录·附录14》（玄鸟族花名册），说道：“玄小午今年是……”
“别说了，我不想听。”
尽管广莫大陆图书馆有许多关于几万岁的神仙虐恋的仙侠小说，的确令人上头。
可当这样的爱情真的找上她的时候，试问，谁能不怕。
这么看，王珝那个“小孩”倒是跟她年龄更“相仿”一些。
“那……我作为慕知音的时候，在全世各个大陆游荡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比我本人更早遇到他？”
这也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如果是这样，那她小时候遇到苍翎的事情就很难说是不是让她成了替身。
“是。”
果然。
惊愕之余，路心忱眼底闪过星点落寞，那是人在发现自己被背叛的时候的本能反应。
看着路心忱为了那个男人情绪波动，哪怕只是沙砾在湖面激起的涟漪，也比同他在一块的时候那毫无波澜的心境要令人羡慕。
能够激起涟漪，证明那个人对她来说足够重要。
听了他们的对话，司贺宁想，能够配得上路心忱的是不是真的只有这样显赫的身份才行，像他这样毫无身份的人是不是真的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那会对全世造成什么影响吗？”
她真的是进世安局的料，骨子里关心全世的安危。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路心恪若无其事地将那两册附录收起来，说道。
“什么叫不重要了？”路心忱有些心焦。
“你身为慕知音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全部。”
“那你应该记得路心恒救过你吧。”
“当然。”
“还没明白？”
明白。
怎么能不明白。
路心忱苦笑着点头。
若不是这次，她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路心恒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竟然会帮她。
“走了。”
话不多说，路心忱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便需要继续去执行任务——去龙脊丘陵上空巡视。
“对了，”就在她踏上直升机踏板的一刻，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路心恪，问道：“过去没有机会，有个问题我一直以来都很想问你。”
“什么？”
路心恪撵着手持站在安全线外，阳光刺痛了他的瞳孔，他一直眯着眼，睁不开。
于是，路心忱看不清他的眼神。
“为什么你在知道神水榭的事情之后，没有恐惧和后悔？”
这问题对于路心忱来说或许只是随口一问，她不过是想在想事情的时候多些思路，所以但凡遇到与她想法不同的，她基本都会问个所以然。
“因为……”
他手上的动作骤然停住了，随之眉间皱起浅浅的纹路。
没有恐惧和后悔是真的，但究竟为什么没有，路心恪大概是此时才开始思考的，他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这件事，如今路心忱提起，他才恍然觉得，好像真是这样。
看着路心恪陷入了沉思，路心忱暂时没有时间等他的回答，只喊了一句：“想好了下次告诉我。”便发动直升机，离开了神水榭。
看着路心忱离去的航迹，路心恪会心一笑，撵着手持回神水榭去了。
龙脊丘陵那圈巡视是司贺宁全权代理的。
路心忱哪里还有心情工作，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初作为慕知音的时候，跟归去做的那笔交易，她出卖的是自己（和慕知音）的爱情。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整件事最大的Bug就是一直跟着她的司贺宁。
其实若是她愿意多待一会儿，路心恪啥都能跟她秃噜了，别说一个司贺宁，就是十个神水榭都不够路心恪讲的。
毕竟他今年也才二十出头，成天被关在这个岛上，很偶尔的时候也会觉得寂寞。
可惜，路心忱现在一脑门子官司，根本没心情听手下的故事。
从全世巡视过后，回到世安局，路心忱一进办公室门就看到了堆积如山的公文。
果然不出所料。
她来不及为过去的儿女情长心烦意乱，直接投入到文件堆中开始工作。
司贺宁知道，这是她逃避现实的方式。
不过或许对她来说，这些公文才是“现实”。
他替她将办公室门轻轻带上，而后回到门对面的办公桌前，注视了那道门许久。
其实他听到路心恪说的那些话的时候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原本他知道了路心忱与苍翎、玄小午和王珝之间的爱恨情仇之后，就一直很羡慕那些人可以拥有路心忱的爱，哪怕只有短暂的个把月，聊胜于无嘛。
于是羡慕渐渐演化成嫉妒，嫉妒使他产生了一些扭曲的想法，他甚至想过，要不要用个什么办法让那三个人去死。
这大概率是受景海然和SH的影响。
他不像路心忱一样生来骨子里就有守护全世的基因，而这次陪路心忱去龙脊丘陵也是他自己赶自己上架，那些该有的培训——例如如何建立心理防线，如何坚定意志不动摇——他都没参加过。
所以五年来，他一直受那些罪灵思想的侵蚀，脑回路多少也会有些歪。
彼时他终于空闲下来，开始回顾过去这五年，他与路心忱在龙脊丘陵大陆的种种，突然想起来，他们去龙脊丘陵之前那天，路心忱在办公室里给他的那个吻。
他一直不能明白，那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现在，他倒是希望，那代表着“爱”。
可这个想法终究是可笑的，那个吻发生的时候，他们刚见过几次面，如若那个吻代表“爱”，那路心忱对他一定是“一见钟情”才行。
“一见钟情”或许真的存在，但在路心忱这是不存在的。
临近午夜，路心忱办公室的灯终于灭了，她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犹如行尸走肉，脚下虚浮，给人感觉马上就要摔倒似的。
见路心忱从办公室出来状态不太好，司贺宁赶紧上前询问道：“路心忱，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这才想起来，门外还有个人呢。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她下意识地躲避，拒绝了司贺宁伸出的援手，见他没有跟上来，又说：“以后你没什么事到点儿就下班，不用等我。”
而后，她自顾自地向前走，并没有要等司贺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