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G想去梅里雪山了。

    她的想法比喜欢上一个人长时间期待消息得到回复的心情还要迫切,比自然天灾陨石坠落还要突如其来。

    其实她也不是一下子就产生这种想法的。在她在西藏居住的第一个星期的某一天看到了该地的旅游宣传册起,就深深的记住了这个美丽的名字——梅里雪山,卡瓦格博峰。

    2

    至此,小G日思夜想,只要听到有人讨论梅里雪山就两眼如饿狼般放着精光,突兀的挤进了这个她挤不进去的就算挤进去也不甚自在的群体中。

    雨崩村…瀑布…温泉…

    这些字眼在国家任何一个景区一抓一大把,可小G就像是被猪油蒙了心,觉得它独一无二,它就是好,独一无二。

    这种想法愈念愈烈,最后竟阴差阳错成了真,在小G搜索了好多次梅里雪山国家级风景区和去往那里的大巴心灰意冷但仍不肯放弃的时候。

    那是一个家在云南的同事,小G打听到了他每次回家都要经过梅里雪山,于是求他载她一程。

    他答应了。

    3

    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那个梦弥漫着烟粉色的迷雾,也像是质地轻薄的细纱。不真实,太不真实。但她又太兴奋了。

    小G亟不可待的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出去,心里只有一个人选——小M。

    小M跟她处在一个城市,却很少见面。小G经常在下班夜深人静的时候发消息给他,情绪或浓或淡,一长串一短串的,令人头疼又厌烦。

    小G想跟他一起去梅里雪山,尽管小M似乎并不太感兴趣。他太忙了,有时候甚至连回她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打开聊天框,入眼看到的就是令人生厌的话语。不是他生厌,是她生厌。假使说小G的心脏像一杯满溢的浓茶,那现在大概是已经淡到快喝不出味道来了。

    “我们国庆打算去爬山。”他当时说。“哪个山?”小G问。“还不知道。”“你们单位?”“不是。”“我们小团体。”

    那时候还是小团体。小G冷笑。

    “哦。”小G当时一点都不对他们四/人/帮这个团结的一家人感兴趣。

    可说完后小G又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可以去吗?”

    在她还没看到他回复的消息时,她心底这棵跃跃欲试的藤蔓又倏地缩了回去。

    “不太清楚。”他说。

    “算了。当我没说。”

    “十一有空吗?”又是她主动的叩开了沉重的闸门。“我打算去梅里雪山,要不要一起?”

    这是小G第一次约他。

    他问她“这雪山在哪儿。”“我可以带家属吗?”

    小G已经习惯了他这伸手要饭的态度,心情像放了跳跳糖的水,把位置发给他,接着看到家属两字心里‘咯噔’一下。

    家属?是女朋友?

    是小W吗?

    小W是他们共同认识的人,也是他们小团体之一。小W和小M关系很好,也很亲密,小W又长得很出众,积极进取,他们两个如果在一起倒是挺配的。

    但小W家庭优渥,眼光看着就很高,而且刚认识时好像就有男朋友…

    小G被两边思绪缠绕着心脏,烦躁的不行。

    后来她还是问了,“家属是谁?”

    问了之后她察觉到这句话有种理直气壮的意味,而她没有资格去理直气壮质问他。

    “我就好奇问问。”

    “我同事开车。”

    “如果是你们小分队可能坐不下。”

    当时还有一对情侣被小G给拉上了,她确实存有私心,她希望小M能单独跟她出门玩一次,她可以忽略掉那对情侣的。

    结果他毅然决然的拒绝了。

    “那就不去了。”

    “我们下次自己去。”

    ‘我们’不用说小G就心里明了。

    “哦。”随便你。爱来不来。

    后来他又像是给了小G一个台阶下,“我们家属有三个人。就不去了。”

    小G已经无所谓了。

    4

    小G后来相信,她是喜欢雪山超过小M的。小M总是在心里给她扎针,疼。小G很多次都想拉黑他了,但在小M看来也够莫名其妙的。

    但隐晦的骂他一句还是可以的,这让她偷乐了好久。

    认识小M是在机场的候机室里,他拿出家乡特产与大家分享;第二次接触是在接机的大巴上,他贴心的问她要不要关窗户;第三次是在傍晚包间的大圆餐桌上,他与大家嬉笑着打成一片…很多细节小G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她总是弄巧成拙把一些事情搞砸。

    小G知道自己是脸盲,没想到自己还盲地理。

    心爱的广西柳州螺蛳粉她给记错成了江西的,她想广西人肯定想揍她。

    这迷迷糊糊的性子是从小就有的。上学时她还容易把英语单词记混,比如说态度“attitude”和海拔“altitude”明明也没那么像,但她一定要想一个抽象的东西才能把它们给记住。

    小G喜欢人,感觉像爱揪女生辫子的小学男生。小G每次给小M发消息时,总感觉对方会恨的牙痒痒。小G觉得应该不能怪自己在小M加班时发丰盛的晚餐吧,毕竟她的本意不是炫耀,只是想分享。小G觉得自从来到西藏之后,整个人像得了个病,夜深人静的时候异常孤独,无药可解,总是疯狂找小M倾诉,可小M似乎并不对此感兴趣。他太忙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做。

    5

    小G期待着假期的到来,日子一天接着一天过得飞快,转瞬即逝,自己像是流水线上只重复那几个动作的机器人,看不到意义。有时甚至觉得人生也了无乐趣,看到疾驰的车辆想死,看到汹涌的江水想死,去梅里雪山成了无趣生活中的一束照耀下来的光,一道明亮的色彩。

    中午吃完饭,小G和同事简单大致梳理了一下,便埋头开始查找攻略。

    飞来寺…日照金山…明永村…

    金沙江…雾浓顶…明永冰川…

    雨崩村…神瀑…冰湖…神湖…

    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的小G懵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雨崩村的风景让人心动,长时间的徒步又让她吓破了胆。小G可从来没有徒步过,更别说徒步七个小时。

    她纠结着,直到下午得了空去工位上找同事。

    同事L是个面善的中年男人,也许是比小G年长生活经验丰富,也许是他本来就是个细心的人,他为小G规划了路线,并提出了许多小G想不出来又让小G头疼的问题。

    不过这没什么。小G心想。到时候看到的人间美景会消除掉她所有的不良情绪。这一切都会是值得的。

    6

    小G打算一号出发,前一晚去超市大采购一下。

    路上看看美景,吃吃零食,岂不美哉?

    但当到了那九月的最后一天,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像蛇一样令人发冷心惊——

    禁止外出。违者重罚。

    小G那一颗心掉在地上,‘啪嗒’一声碎了。

    她无法违抗,也不能违抗这个指令。她承受不起那个严峻的后果。

    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满腔怒火,却又不知如何发泄。

    小G知道,这个梦,碎了。

    原来,美梦永远都不会成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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