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进入后半夜的私塾在夜色中几近隐身,若不点上烛火,便只有依靠记忆和熟悉了黑暗才能看见的一点点路,走向院子里面有月光照耀的地方。

    阿竹睡不着,想着起来走走,却在院子的廊下看见一样没有睡觉的松阳,抱着双手,看着月亮,眉间是无法化开的愁绪。

    她不忍惊扰他的世界,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叫住,“阿竹也睡不着吗?应该说,阿竹一直都没睡好吧。”

    大概是从搬来这里没多久就开始了,私塾固是私塾,明明所有人都与她有接触,却又无法触碰到她的四周一样,独成一角。

    “来坐吧。”

    阿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扬起微笑走到松阳身边坐下,“怎么会没睡好呢,只是我习惯晚睡而已。”

    “是吗?”松阳低了低头,“我还以为阿竹和我一样,愁于远方的战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烧过来,”他长叹一口气,“终究是无力抵挡。”

    阿竹有些不敢相信松阳竟然会这么直白地和她谈论这些事情,

    “您是累得已经忘记了我也是您需要隐瞒担忧的一员了吗?”

    “这是在骂我笨吗?”

    “没有。”

    松阳勾了勾嘴角,“因为很累啊,谁都不能说的话。阿竹打不打算告诉我你在烦什么呢,我应该,迟早都会知道的,”他转头靠过来故意压了一下她的脑袋轻松道,“而且作为和你在一起最久的人,应该会比你自己知道更多应该知道的事情。”

    “……”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用力地握了握,也许是长久岁月累积下来的压力无法在他人真正的关心面前筑起防御,阿竹咬了咬下唇,终于开口道,“我……不是普通人,”她看着他的眼睛,“是和上面的人有关的人,对吗。”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那天所发生的事情的答案。

    曾经在大街上遇到一个和她完全不像在一个世界的贵人,贵人却以最直接的量度看着她,像是在思考什么,虽然最后的结论让他放过了她,但那一瞬间仿佛到了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感觉,还是在日后的学习中找到合适的词汇以后定了下来。

    她是……无用的。

    松阳难得在她面前愣了一下,尽管迅速地用眨眼掩饰,但还是让阿竹心里一沉,中了。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松阳无奈地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阿竹。”

    “嗯,”他伸手把她拉过来依靠着自己,“阿竹是上面的人。但是,你一出生我就把你带走了,所以,你不是和上面的人有关的人,你是自由的。”

    “这是你的母亲和我都希望你会成为的,自由的人。”

    母亲,这个词第一次在她的生命中听到,阿竹忍不住抓紧了松阳的衣服,“……原来,您真的是我的父亲吗?”

    “咳——”这个结论似乎让他有点意外,“很遗憾不是,但我应该也没有做得很差吧?”

    努力地在朝她心目中的父亲形象去靠近了。

    阿竹闻言笑了笑,紧绷的心情将近放松了一半,她坐直了身体直视着他的目光,“那我的母亲是个怎样的人?”

    “你的母亲啊,”他的眼神露出丝丝点点的怀念,“是个很好的人。”

    阿竹又等了等,却只等来松阳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自己的母亲,你自己想办法去了解。”

    “那老师呢?”她急切地问到,“我又了解老师吗?”

    松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点了点头,“嗯,阿竹了解到的我,就是全部的我。”

    说着这样话的人,最终却宛如妖怪变身一样,周身长出了黑色的羽毛,眼神变得凌厉又可怕,

    “为什么一定要救你……”

    阿竹猛地睁大了眼睛,像刚被救上来的溺水者,捂着发疼的心脏大口地喘着气,她全部想起来了,想起来在火场的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起来那个人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想起来了她的身体为什么那么奇怪,想起来了,她为什么能活下来。

    细微的啜泣声无法承受巨大的感情冲击,逐渐变为放声大哭,笼子的四周已经没了看守的人,外面的炮火声一声盖过一声,还有从远方传来的熟悉的呼声,让她忍不住敲着墙壁应和,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呢,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强烈地感受心脏的跳动,

    这是他给她换来的现实,是他推着她走上的,

    应该属于自己的道路。

    急促的脚步声在木质的地板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舱内的走廊因为外来者的入侵而变得混乱吵闹,房间的门快速地一开一合,一个看起来打扮得奇奇怪怪的人就混了进来。

    高杉晋助抱着三味线有一下没一下地坐在窗口上扒拉着,他的视角正好能看见飞船外面的天空,天空之下,进入后半夜的江户已经尽数黑了下去,只有远处中心的空间站二十四小时都泛出银白的光芒。时过境迁,平地而矗立进云端的高塔在开国以后迅速地崛起,就在,那座城的旁边。

    发展得飞快。

    “你看,时间停在过去的只有我们而已。”

    难得正经披个斗篷的桂解下自己的伪装,也走到窗前低头看了看,感叹道,“但是江户的明天还没有到来。”

    “江户的明天,”高杉冷笑一声,“我是懒得跟你扯这些东西。”

    同属攘夷派的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一个是想要毁灭一切包括如今这个戴着和平的假面具的江户的激进派,一个是从内而拯救希望腐朽的泥土也有一天可以发出新芽的温和派,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注定不会是志同道合的志士。

    “所以你来干什么?来劝我放手吗。”

    劝他继续维持着现在一派祥和的生活,又用那种现在都是那个人留下来的世界的鬼话来说服他,还是他也应该来分一杯羹,一起揭开幕/府背后的天道众的面具,把他们从高高在上的天空拖到地狱去。

    那多畅快啊,再也没有天人的飞船像苍蝇一样围着江户转悠,地球人也不再沦为下等人,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天空下,这不好吗。

    “但是这样会在天亮之前造成多少牺牲你想过吗?”

    “可不是天亮了吗?”

    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几个小时,如果可以飞得更高一点的话,将会更快迎来光辉的黎明,为了这样的未来,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只要可以迎来所有人都期望的明天,付出生命为代价又如何。

    “你是这样去说服一桥派的人啊……”

    呵,一桥派,高杉不屑地笑了笑。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然不是给他们准备的,作为上一代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一桥公,竟然在听到能把德川茂茂踩在脚下就迫不及待地答应了,简直愚不可及。

    “他们比你想象中不聪明多了,也比你想象中好操控得多。”

    有欲望的人最容易被人抓住弱点,而所谓的正直的人,越是因为没有野心而不听从命令,应该快了,只要他再推一把,现在的德川一家,就会被“天”,放弃了。

    权术玩弄多了的人说话也开始弯弯绕绕,桂思考了一会高杉话里的意思,一层一层地剥开以后才发现,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剑指天空,把这所谓的“神明”拉下台,改天换日。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样会造成多少人的死亡……”桂又问了一遍,饶是他都忍不住滴下冷汗,用人话来讲就是最中二的毁灭世界,可是他的发小有多少能耐,现在的他又进行到了哪一步,他太清楚了。

    “假发,那里面一定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的,想要把他们引出来,只能毁掉他们手里的东西。”

    云层层层叠叠地掩盖着天空,让人看不清深处,就像是依旧无法探知到的海底,里面的怪物只有在饿了的时候才会蠢蠢欲动。

    “现在的将军大人是不可能会舍弃掉自己的民众的,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更何况这个是他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之一。

    “你不会成功的。”

    “你怎么知道呢,”高杉笑了笑,“假发,外面已经开始变天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仿佛在黑暗中出现的鬼魅一般,密闭的房间竟然多出来了一个和他的打扮差不了多少的人,或者,鬼。桂眯了眯眼,迅速后退到墙角做好防御姿势,可是奇怪的是眼前的鬼魅却没有动弹的意思,只是像一具尸体,动也不动。

    “你,船上的新科技?”桂问道。

    “我不喜欢用这种东西,”高杉也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看着那具尸体说到,“在祭典现场发现的,”他挑了挑烟枪,“像战斗机器一样。”

    高杉的话头都还没完全结束,尸体便已经眼闪红光地朝他们劈了下来,但在瞬息之间,烟枪便已插入毫无防御意识的尸体眼睛上,桂也配合着相应一刀把它砍到对面。

    “你猜船上现在有多少这种东西。”桂手中的刀并未放下,因为他确信刚刚已经被砍中致命伤的尸体又扭动着站了起来。

    “谁知道呢,”高杉打开门走出去,“我要见的人可不是它。”

    应该已经来了,从战场中心才能诞生出来的恶鬼,隐藏着自己的气息,谁也察觉不到,在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张开獠牙咬碎所有的一切。

    就算只有两面,也让人难以忘怀的乌鸦之首。

    胧扶着帷帽在笼子前站定,须臾,跪下朝还未注意到他的女人行了跪拜礼,“您能如此康健我就放心了,大人已经在府中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你回去重新成为那一人之下的存在。”

    “定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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