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洪州之行

    人逢喜事精神爽,汤予得了惠能、王勃两位兄弟,心情大好。虽然他性格孤僻古怪,看起来非常冷傲不易接近,其实汤予为人善良爽直、仗义慷慨,你若诚心待他,他甚至愿意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对你。

    王勃失了白马只能同汤予、惠能一样徒步而行。他天生身体羸弱经不起劳累,汤予看在眼里于心不忍,欲为他买一匹马或租一辆车代步。不过王勃执意不肯,宁愿走路也要陪在二人身边。汤予无奈,只好作罢。

    两位兄弟中惠能沉稳冷静、不苟言笑,但每说一语都饱含哲理,蕴意无穷,使人豁然开朗,茅塞顿开。而王勃更是博古通今,见多识广,再加上他口才极好,出口就是文章,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从他嘴里讲出来,立刻变得引人入胜,扣人心弦。跋山涉水尽管辛苦,可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纵情山水,倒也逍遥快活,不一日已至江南道的洪州。

    洪州古称豫章、洪城,其西接西山,北望梅岭,赣江横贯东西,城外有湖,城内有水,山环水绕,风光绮丽,自古就有物华天宝,江南水乡的美称。

    此时天近晌午,晴空万里,秋风乍起,摇曳着路边的香樟。汤予三人穿城而入,就见城中披红挂绿,各家各户悬灯结彩,路上行人也都是笑逐颜开,兴高采烈,仿佛有什么大喜事一般。汤予暗暗纳闷,他去过的州城不少,单论繁华洪州和西京长安、东都洛阳差距不小,可这份喜气却是两地所不及。

    王勃同汤予一样疑惑,不由得问道:“今日非年非节,怎么洪州城中倒比过年还要喜庆热闹许多?”

    汤予东瞧瞧西瞅瞅,说道:“真是怪事一件,我方才还在奇怪,难不成这里的风俗和江北有什么不同?”汤予说完转身又朝身后的惠能问道:“大哥你是南方人,是否知晓?”

    惠能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看样子是洪州城有大喜之事。要说一户人家嫁娶添寿倒说的通,可一城之人都有喜事却又是为何?”

    三人甚感疑惑又不好在路上拦下行人问个究竟,方巧走了没几步只见街边闪出一家酒店,汤予、惠能、王勃一早赶路行了大半日,腹中空空正想饱食一顿,便来到酒店中寻了一张桌子坐下。酒店的伙计过来招呼,汤予给惠能点了一碗素面又胡乱要了几个小菜和一坛老酒。伙计一一记下忙去准备,不多时一样样端了上来。

    汤予抓起一个馒头,吃了几口桌上的菜肴,朝伙计问道:“小哥,洪州城内张灯结彩,欢天喜地,不知所为何事?”

    伙计刚要去忙,听汤予相询回过身说道:“三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王勃答道:“不错,我们是远路而来的旅人,途经洪州见城中一片喜气颇为好奇。”

    伙计又问道:“原来三位是过路的客人。入城时三位客官难道未曾留意城门口张贴的榜文?”

    汤予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说道:“当时走的匆忙,倒是没有留意。”

    伙计脸现得意之色,说道:“这就难怪了。三位客官有所不知,今日我洪州城有一桩天大的喜事!”

    “喔”,汤予忙道:“什么喜事?”

    伙计说道:“我洪州城中原有一处绝佳的所在,名曰“栖凤楼”,因它是滕王殿下修建,洪州百姓又称它为“滕王阁”。那滕王阁历经风雨,年久失修,后阎伯屿大人来此任洪州都督一职,特地拨出巨资派遣民夫将滕王阁整饰一新。一个月前阎大人张贴榜文,邀请江南才子于今日共聚滕王阁上,为新修缮的滕王阁作序一篇,以壮声色。”

    汤予听罢满不在乎,说道:“不过新修了一座楼,有什么大不了的,也至于全城兴师动众,搞出一副普天同庆的样子?”

    伙计看汤予不以为然,忙说道:“客官你不知道,阎大人在榜文上写的清清楚楚,如有人能写出一篇绝世美文,为滕王阁、为洪州增光添彩,官府愿以千金相酬,并且洪州城的所有店铺百姓俱免赋税半年,故而大家才如此欢喜。”

    汤予恍然大悟,伙计说完又去招呼别的客人。汤予边吃边说道:“滕州还有一座滕王阁,听说是滕王李元婴在滕州时所建,数年前我在齐鲁之地游历倒也见过。怎么这里又有一座,难道天下居然有两座滕王阁?”

    王勃接言说道:“正是。李元婴是高祖皇帝第二十二子,生于帝王之家,从小受尽宠爱。高祖皇帝驾崩,太宗皇帝封其为滕王,食禄滕州。其人骄奢淫逸,纵容无度,为供自己享乐特在封地建了一座高楼,网罗珍宝美女于其中。二哥在齐鲁之地所见应是此楼……”

    汤予点了点头,说道:“那这里的滕王阁又是怎么回事?”

    王勃说道:“滕王李元婴在滕州时仗着自己皇亲贵胄的身份干了不少坏事。百姓们怨声载道,太宗皇帝无奈之下只好把他贬往洪州。谁知李元婴不思悔改,依旧我行我素大兴土木,再建了一座新的滕王阁。”() ()

    听到此处汤予放下手中的碗筷,冷哼了一声。王勃不曾留意汤予神色有变,接着说道:“讲起来这个滕王李元婴倒算是一位奇人。他生性淫邪最喜欢玩弄人妻,弄的天怒人怨,但又潇洒倜傥,玩世不恭,颇有些脱俗之气。而且其人才华横溢,尤善丹青之术。我在英王府时有幸得见他绘的一幅《蛱蝶图》,真是典雅俊逸,笔墨华滋,堪称神品!”

    王勃言下之意对滕王李元婴颇为赞赏,汤予不觉有气,说道:“这些皇亲国戚、官家子弟,欺男霸女,为所欲为,没一个好东西!百姓们辛苦劳作尚且吃不饱穿不暖,而他们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却仗着有一个好爹整日锦衣玉食,穷奢极欲!民脂民膏都用来养活这些禽兽,实在是没有天理!”

    王勃虽同汤予相处时日不长,可从其言谈举止中已知他最讨厌奢靡之事,连忙说道:“二哥无需生气,一个人作恶太多必遭天谴,此乃天道。”

    汤予气道:“适才你说滕王李元婴最喜人妻,想来有无数良家女子遭其凌辱,若这世间真有天道,那为什么像滕王李元婴之流无法无天,作威作福,却不受半点惩罚?”

    王勃暗道:世上哪有真的公平公正可言,帝王官宦岂可与普通百姓相提并论?不过王勃深晓汤予的脾气不愿跟他争执,敷衍道:“想是时候不到,哥哥岂不闻恶贯满盈之说。”

    汤予止了怒气吃了几口饭菜抬头又想再说,却看王勃若有所思,似有心事。汤予奇怪,问道:“走了大半日,三弟难道不饿,还是饭食不合胃口,怎么……”

    王勃回过神来,说道:“二哥,现下有美事一桩,小弟我想去得些富贵……”

    汤予一皱眉,说道:“美事?富贵?”

    惠能在旁说道:“若贫僧没有猜错,王施主是不是想往滕王阁走一遭?”惠能虽和汤予、王勃结为兄弟,却仍以旧时称呼相称二人。

    王勃哈哈大笑道:“还是大哥聪明,知我所想。”

    汤予一愣,随即明了,说道:“难不成你听伙计所说官府求文,动了那千金相酬的心思。”

    王勃笑容满面,说道:“不错,小弟酒醉失了盘缠,多亏遇到两位哥哥,一路上吃喝用度皆仗兄长出资,我常感愧疚。小弟手无缚鸡之力,除了舞文弄墨也没别的本事,今日有此机会得些银钱,再不用连累两位哥哥。”

    汤予说道:“兄弟说哪里话,你我既已结拜就是亲生手足,何必如此见外。我所备川资充足,兄弟犯不着……”

    王勃一摆手,说道:“二哥,不是小弟见外,你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一个道理,武学之道,勤字为先,躲懒一日便弱了一分。同样,文之一道也是这般。此前小弟每日写诗作赋,乐此不疲,近日却百无聊赖,无所用心。现下正好将所学所长派上用场,免得生疏了技艺。”

    汤予沉思片刻,说道:“我知道兄弟满腹经论,可滕王阁是李元婴这厮的享乐之所,兄弟替他做文章,岂不辱没了自己。”

    王勃又是一阵大笑,说道:“二哥此言差矣!李元婴虽然荒淫,但滕王阁不过是一座楼,何错之有?再说滕王李元婴早不在洪州,滕王阁也已荒废许久。今日洪州牧乃是阎伯屿阎大人,我曾听人说过这位阎伯屿大人,此人为官公正清廉,算得上一位好官。适才店中伙计也说阎大人重修滕王阁是为洪州谋福谋利,况且榜文上写的明白,若得绝世美文,洪州百姓可免赋税半载。以举手之劳换百姓安乐,此等美事王勃怎能错过。”

    汤予厌恶权贵,不愿王勃为滕王阁写什么狗屁文章,可听王勃讲的头头是道不禁也觉得他言之有理,遂说道:“如能免除百姓们的税赋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今日江南才子尽聚滕王阁,兄弟能否有把握拔得头筹……”

    王勃神情无比自信,剑眉一挑朝汤予说道:“二哥是怕我输了文采,比不过旁人?”

    汤予忙道:“三弟别多心,我绝无此意……”

    王勃连声说道:“二哥请放宽心,不是我夸口,若论寻章摘句,遣词修文,当今天下舍我其谁!”

    不经意间王勃豪气四射,惹得汤予也精神为之一振,把桌前的碗筷一推,说道:“既然兄弟十拿九稳,事不宜迟,你我这就动身去往滕王阁。”汤予起初不愿意,可一但转过念头比王勃还要着急。

    王勃、惠能相视一笑,惠能说道:“就算要去,吃完饭再去也不迟。”

    汤予急道:“不吃了,不吃了。若去得晚了被旁人捷足先登可是不好。”

    王勃笑道:“二哥莫急,岂不闻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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