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展家小姐房中出来时,纪司遥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张子衍身上,三千里瞧她终不似方才一般垂头丧气,料想她已有所收获,遂道:“问出什么了?!”

    纪司遥坦言,“展家小姐提到了一个人名。”

    她有意打量张子衍,那人听她淡出这一句,狭长眼皮缓缓抬起,终与她相视,不知是否是她眼花,她似乎从那人唇边捉捕到了一息狡黠的笑。

    “展家小姐所提名讳,可是在下已故内子之名,谭宛如?”

    三千里挑了半边眉毛。

    纪司遥笑笑,“城主既然知道那展家小姐所述之名,想必也能猜到我接下来所要问出的问题。”

    诚然,谭家与锦城诡事必定脱不开系。

    纪司遥心下笃定,那张子衍却摆出了一副好整以暇的从容,“女仙长应也知晓,张某明面上虽贵为锦城城主,谭家主事,实际却只是个五年前方才入门的软饭赘婿,即便谭家有何祖上密信,是也不会告知我这么一个他姓外人,如今谭家没了一姓血脉,谭家的那些家中密事,亦早已无人能答了。”

    三千里闻言哼出一气:“张城主,你既向我太华山派传书求助,就该明白,有些事与其让我们事后查处问责,不如先行告知。”

    张子衍向后退出一步,抱拳躬身,恭敬道:“张某愿以自身性命做保,谭家之事,张某已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无任何欺瞒。”

    ……

    与张子衍之间的问询不欢而散,三千里旋又带着纪司遥去了锦城最是繁华的商街,二人进去一家茶楼,铺面不大,一楼散桌,二楼雅席,有说书人在中堂拍案言戏,讲的是千年前太华山派无为峰叶君泽只身一人深入铸剑试炼,于炼狱大荒觅得神剑无妄,后与不腐魔族大战七天八夜的那一场惊世之战。

    叶君泽少年有成,剑意超群,杀伐果断,气势磅礴。

    这故事纪司遥在百草宫时亦曾听过,说书之人虽有夸张之处,却也不失真情实感,将整场战斗讲得惟妙惟肖,生动非常。

    只是世人只叹叶君泽仙力非凡,熬战群魔,却不知他为稳固封印而将自身灵识与封魔结界相融,神剑无妄是他斩妖除魔的锋利武器,亦是他此生自由的桎梏枷锁。

    两人顺着楼梯登上二楼,三千里径直进了间名为万里苍山的雅间,方一落座,就有小厮踱步而入,得见男人一身沉稳墨袍,立时敛笑正色,道,“客官可是要找我家掌柜?”

    三千里未语,翻手结出法印,青白印纹悬其掌心上空,形成一方灵纹令牌,小厮见令即跪,单手撑地,“见过千里大人。”

    这个千里,指的是百里峰的千里称号。

    小厮退出雅间,急急跑去请他口中掌柜,纪司遥坐于桌边百无聊赖,正想着要不要找个话题同三千里聊上两句,窗外忽而传来一串的稚嫩孩童之声。

    “云锦布,皇城贡,风光大好谭家颂;家有女,十九殇,宅中无男守业难;张家子,嫁谭门,引狼入室绝血缘;富家女,碧玉年,癔症疯魔成替身,成替身呀成替身。”

    好巧不巧,这童谣里唱的,竟正是谭家事。

    纪司遥觉得有趣,回神对上师兄目光,“锦城当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身为谭家家主的张子衍一句话不愿多说,大街上满地打滚的小童却能一口一个张家子,谭家事的谣唱。”

    三千里斟茶抿上一口,“城里富贵早就觊觎谭家权富,这次出事的又都是富家千金,如不将帽子扣在谭家身上,恐怕难消恶气。”

    纪司遥抬眉,“师兄难道认为此事同谭家无关?”

    “必然有关。”他将茶盏放回至桌面上,“但到底有多少干系,还要依从白子那边的消息再论。”

    他口中白子,指的是他们百里峰分布在各城各处的暗桩,亦是他们此番茶楼之行的目标人物。

    说话间门外传来几声轻叩,三千里应出一声,房门便被人由外向内推开,一名灰服白发长者迈步而入。

    “原是三千里大人。”长者手抱长卷,自须垂胸,打眼一望,竟与赤阳峰分发破魔铃的那位颇为相似,“千里大人传唤老朽,该是为了锦城近些日子的祸事吧?!”

    白子长者开门见山,三千里也不再言他,三两句将纪司遥于谭家老宅所见简短赘述,言罢眸光又向窗外扫上一眼,“外面那些小童的谣唱,师长可曾听过?”

    白子回道:“童谣是这两日流传出来的,流言源自虎头镖局,因从家中女儿口中听闻谭家小姐名讳,心中有怨,才会私下里编出童谣散出街外。”

    纪司遥不解,“之前我就奇怪,富贾家中那几位小姐癔症严重,道不清厉害关系也就算了,那展家小姐指名道姓的说了谭宛如的名字,虎头镖局为什么还会将自家掌上明珠送进谭府休养?”

    白子长者思考片刻道:“老朽推测有两点可能,一是锦城唯有城主握有赤阳峰传书令牌,锦城出事,太华山派弟子定当闻迅而至,癔症女娘修养于谭宅,亦会有百里峰黑子暗中相护,谭家之地,自当是全锦城最安全的地方;至于这第二点,锦城以谭家云锦独大,虎头镖局虽是城中龙头,却非一家独大,如若城主开口,纵使心有不愿,也只能听之任之。”

    原来是明面上惹不起谭家权贵,遂只能背地里耍些个下三滥的小手段,编段童谣恶心恶心那张子衍。

    纪司遥暗中嗤笑,又道:“童遥虽然是虎头镖胡乱编排,其中一句我却甚为在意,便是‘家有女,十九殇,宅中无男守业难’这句,后半句不难理解,可‘家有女,十九殇’这前半句的意思……白子师长可知晓其深意?”

    兀自伸手捋过银须,白子长者微微一笑,终将手上长卷置于桌上,“这也正是老朽今日打算与二位细说之处。”

    长卷展开,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谭姓人名,原是锦城谭家的历代族谱。

    端看族谱上所记录的内容,纪司遥很快便发现了其中问题。

    谭家自以云锦织物振兴家业,直至谭宛如这一代共计九代,每一辈中都有一名芳龄十九的谭姓女娘莫名身亡,而谭宛如若是还活着,今年也刚好岁满十九,入得碧玉之年。

    三千里亦发现了这一点,眼光忽而一沉,道:“莫非是妖仙血契……”

    “妖仙血契?”

    这是什么?

    纪司遥不记得原书存在这么个词条,是以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不过这隐藏任务的内容都已被作者一笔带过,那么这妖仙血契的概念,多半也是被原书作者为保故事节奏而废弃了的设定。

    她下意识的想敲敲系统,却又想起这任务里的细节只得靠她自行挖掘推断,只好又将目光导至白子长者身上。

    他看起来博学多识,必然是知道的吧……

    白子长者见女人一双明眸瞬也不瞬的紧盯自己,喉头轻抖,发出了一串独属于仙侠剧中博学长者的豪放笑声:“妖仙又称保家仙,名号中虽有仙之一字,却并非真仙,而是修炼到一定境界,得了些偏门术法窍门的妖。这类妖与凡人签订契约后,凡人便会将其尊为保家仙。”

    纪司遥愁眉,“妖与凡人签契?他们图的什么?”

    “图什么?!”三千里嗤笑,“凡人自然是图名求利,至于妖,你认为他们能求些什么?”

    纪司遥难言,妖性素来偏于魔性,妖之所求,灵力,修为,修者精血,又或是……人魂肉身……

    白子老者抬手点在族谱上,纪司遥看过去,那处所书人名谭家颂,正是谭氏第一任家长,锦城首位城主之名。

    思及血契一词,纪司遥仿若明白了什么。

    “所以……是这个叫谭家颂的,为了将谭氏云锦织物发扬光大,与那所谓的妖仙签订了血契,而他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这些族中女子的血肉性命?”

    用后世血脉性命换取名利双收,这真的值得吗?

    “依白子师长所见,那张城主,是否知悉谭家血契一事?”三千里的手在族谱上点了两点,脸上表情略有不爽。

    白子长者银须一捋,道:“谭家断了血脉,已再无女眷可作人祭,如若张城主不知血契门道,妖仙发现血契不再,谭家恐怕早已被其亲手捣灭,又如何会在锦城闹出这几桩女娘癔症的祸事?!”

    纪司遥冷笑,“如是说,便是那张子衍打算借我们太华山派之手,替他们谭家铲除了那个保家仙?”

    若真如此,他还当真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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