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老板是真的吗？
云古在房间里坐立不安：一会喝口水，一会不住地往皮带下掖衬衫下摆，一会反复确认茶几上的茶杯和果盘是否都摆放齐全规整。察觉到自己频频看向不断逼近十点半的时钟分针且心情愈发焦虑紧张时，云古忍不住内心嘲笑自己的不稳重，但马上又感到无奈起来：这种事，谁会不慌张呢？
阔别多年的“学生”，容貌惊艳的美人，身份神秘疑似势力庞大的厉害人物要来拜访自己……云古下意识地望着桌子上摆着的那张旧照片——他竟然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被U看到这相框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总归有些强拉关系的嫌疑。他仔细地注视了小女孩冰冷的眼神几秒，犹豫再三终于把它放进了抽屉里。
U，谎言家，那个将要来做客的女人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小女孩了，云古再一次在心里重复，似乎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她的转变与远离固然有自己的责任，但她现在绝非善类，应该把她当一个陌生人，谨慎礼貌地接待她，也让她明白自己的态度。
不，可是这么做并不……云古又犹豫起来：他每年的新年还能收到来自U的礼物——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并不贵重，只是一些漂亮新奇的小物件或价格并不高昂但很有特色的茶点，附着一张写有简单祝福语的贺卡——这些疑似的温情又让他拿不定主意。
“叮咚。”
门铃响起时，云古反而什么纷杂的思绪也没有了，他快步走去开门，没有察觉心中盈满的是对重逢的期待。
U笑盈盈的脸庞映入眼帘：“好久不见，云古先生。”
蝴蝶伸展开斑斓绚丽的翅膀：重新认识一下吧，你看到的那织茧的虫子已经是过去了。U那双他曾十分熟悉的冷漠死寂的黑眼睛此时包裹在弯起的眼睑后，萦绕在明媚的笑容中，看上去是那样温暖可亲——如果他没有感受到那视线所及之处更甚于从前的冰冷的话，他会这么以为的。
真的过去了吗？他想。
“好久不见。”云古听见自己这么说。
-
-
“啊……不……这太贵重了。”云古望着打开的锦盒一惊：
五仙泛舟！这是玉石收藏界有名的珍品——是的，猎人职业的高收入让他得以有个玉雕艺术品的收藏爱好——这五仙泛舟白玉摆件可大有来头：一是用料乃整块上好的和田白玉，细腻又温润；二是雕刻之精细，技巧之高超到了罕见的地步，上至仙人闲适的神情，下至船身的纹路与船下的浪花，无不灵动活现，栩栩如生；三是历史悠久，最初为距今1200年前的希曼古国王室所拥有，后因王国覆灭流落他处，80年前重现拍卖行被一小国富商买下，而又因该地动乱频繁，富商不知所踪，这件收藏品也从那以后就下落不明……
没想到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天知道U是怎么将它搞到手的，云古好容易将黏在这珍奇上的目光移开，却撞进了情报贩子弯起的黑眼睛里，她的能力手段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高得多，他想。
“这有什么贵重的呢？所谓的高昂价格只是世人用他们一定数量的货币与它画上等号了而已。”U笑得明眸皓齿，云古莫名觉得这笑容的价格远远高于摆在他面前的举世无双的国宝级藏品，“这点金额我拿来表示心意还尚且不够，我只是以为这会是你喜欢的东西罢了。”
云古刚要开口推拒，U却像早已预料到一样抢在他之前继续说了下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云古先生，你当初可以说是拯救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而你实力高强，生活富足，我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所以才出此下策送你一些增添生活情趣的小玩意，你收下这漂亮石头就好——对我而言这全部的价值都仅在于你喜欢它而已。”U眼神真诚，黑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传递着真挚的情感。
“但这……”云古略有动容，却还是觉得收下这么贵重之物略有不妥。
“你要是拒绝，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了。”U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动摇，便换了一种说服方式笑吟吟地开起玩笑来，“总不能让它就这么在我家里落灰吧。”
云古的眼神又落回那价值连城的玉雕上：的确，若她是为自己买到手的，那接受它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否则倒很可能白白辜负了这宝贝的价值……云古自我说服着，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好吧，谢谢……”
他有些难以启齿，甚至略带恼怒地扣上了锦盒的盖子，以此隔绝精美玉石那充满诱惑力的光泽：“不过可不要再有下次了，下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下的……”云古话音刚落就开始唾弃自己的虚张声势来。
“知道啦。”U眉眼弯弯，“但你有什么想要的却已经失去线索的宝物，现在告诉我就好，我找起来很方便……啊！或者你可以去白页上搜索和委托调查……瞧，的确可以搜到！”
U掏出随身小电脑劈里啪啦打字，然后转过电脑屏幕向云古展示一个白底黑字简约大气的网站，上面显示着由输入的“五仙泛舟”关键字搜索到的两条结果。
白页，云古是知道的，应该说大部分资深猎人和贵族、□□、政客、商人都经常使用这个网站来获取情报——和猎人专属的猎人官方情报网站不同，白页是无门槛开放给各界人士的。
它在六七年前才诞生，却马上异军突起迅速挤占市场，填补了情报网站的空缺角色，一跃成为最大最知名的情报获取处。白页本身并无名字，只因其页面设计简单白底黑字才被使用者们这么称呼，也是因此显得它的背后运作者相当神秘——运作最大的请报网站所倚仗的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复杂广阔的情报网，而人们却从未听闻任何人是白页的员工，这实在是很奇怪。
白页的情报价格相比猎人官方网站来说并不便宜，但却受很多明明持有资格证的猎人的青睐——它的操作实在是太简单便捷了：输入关键字，在跳出的搜索结果里选择自己需要的部分并支付金额就可阅读这部分内容；而如果没有想要的结果，则可以联系人工客服商谈精准的委托调查服务，尽管委托调查的价格更加高昂，但同意把调查结果的使用权交给网站则可以打折——同时网站将委托调查的内容公布在普通搜索的结果中，继续出售给其他来搜索情报的人。
如此已经可以看出白页的幕后者是个很有商业头脑的人了，而白页的另一个厉害之处——情报垄断：NGL、埃珍大陆地方自治区、部分违禁物供应商和贸易线……许多地区许多势力的情报能且仅能在白页获取——直接奠定了它的绝对地位，也说明了幕后者是多么有手腕的人。
不过白页也是有瑕疵的，当然，这也只是云古听其他人说过，不知道是不是传言：白页上有一些无法获取的信息，比如揍敌客家族，比如幻影旅团——这些势力既搜索不到任何结果又无法进行委托调查。人们怀疑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们抱怨归抱怨，白页强硬而沉默，从不解释这些东西，似乎也是明白自己的优秀和无可替代性，因此颇有一番横行霸道的感觉。
等等——揍敌客家族？
云古望着U朝他托举电脑的从容大气的主人姿态，一瞬间难以置信地隐隐有了个猜测：
U……眼前的人或许就是白页的成员！
而且至少是个高层，云古感到额角沁出冷汗：他是记得奇犽的说过“她和我们揍敌客家有合作”，想必不是巧合。太离奇太荒诞了——云古知道U从事情报行业，也知道她很有能耐，但万万想不到她有能耐到了这个地步。
U将云古的各种细微反应尽收眼底，明白自己暗示的信息对方已经领会到，便加深了笑容：“我现在工作繁忙，保密性要求也高，联系起来不太方便也不太安全……”她不希望给云古自己的联系方式，毕竟自己的仇家和利益相关者会牵连对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在白页上进行委托调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和人工客服联系。”U明亮有力的黑眼睛意有所指地看着云古：她的老师遇到困难的话告知白页的员工就可以联络到她。
云古望着面前微笑的女人，一时愣住了。
什么啊，他想，竟然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之前甚至想过U会来灭他的口，就像回收她的战斗录像带一样把她的留下的一切痕迹斩草除根，就算还顾念旧情也至少是和他说清利害关系划清界限，而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一副姿态：她把他当作真正的恩人来对待，保护他，为他着想——
小杰是对的，云古甚至有些羞愧起来，U没有恶意，她应当一直都是一个虽然古怪，实则却内心善良的女孩。
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云古没看到对面的U的笑容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一种计划得逞的妖异傲慢的笑容。
她看出了云古此刻的懊悔愧疚，以及尴尬得不知如何面对她的想法，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引开了话题闲谈起来，从云古喜爱的玉石收藏聊到当今国际局势，再聊到猎人世界的新鲜趣闻，聊到日后的计划……U高超娴熟的交流技巧使云古谈得酣畅淋漓兴致勃发，直到他偶然抬头一扫挂钟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
为什么和她呆在一起自己就总是手忙脚乱尽出洋相啊？云古几乎想捂住眼睛：自己像个愣头青一样从十点半就这么硬是说到了两点，没让客人吃一点东西，光顾着自己高兴了。
“没事，别放在心上。”U笑盈盈地礼貌拒绝了云古共进午餐的邀请，“我四五点钟才有安排，现在出发刚刚好。”
“哎对了，刚刚聊得太多太投入，现在才想起来我本来想问的事情……”U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听协会的人说，你收了小杰和奇犽为徒，还指导了他们几个月，感觉如何？”U兴致勃勃地看着云古。
其实她想打听的是他有没有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两个小孩，U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云古的反应。
“哈哈他们俩天赋惊人，我做的只是最基本的指导，多数难点突破还是靠他们自己体悟出来的，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云古经她一提醒才想起他也有重要事情需要告诉她，略微迟疑小心地开口，“啊……有件事我可能做得冒昧了，听说他们和你认识，你们又都是极有天赋的修炼者，我感觉你的经验或许对他们有所启示，就擅自把你曾经的修行经历讲给他们听，还给他们看了你的录像带……”
啧。
U垂眸让睫毛遮住那扇黑色的心灵之窗，笑容却虚伪地加深了。
的确是他太不谨慎，云古低着头抿唇自责，也因此错过了U面上一闪而逝的不愉。U是白页的高层这件事让“告密”的风险一下子陡然上升——尽管这并不是他的错：谁能想到U的身份这么高呢？他本以为她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散户情报商人，因此误判了形势。
U的笑容不变，不急不徐地打断了云古快要变得磕磕绊绊的叙述：“没关系，那两个小孩我也打过交道，他们勇敢善良、真诚可靠，因此他们知道了我的事情也不要紧，他们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的；再者，我个人的经历故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含金量，主要是我掌握的情报信息……”U微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才是人们所虎视眈眈的，所以你无需自责，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不会影响到我也不会牵连到你们。”
望着云古随着她的话语放松下来的面容，U在心里冷漠地想着与嘴上完全不同的话：
八成既会影响到我，又会牵连到你们。
她实在不希望与这两个小孩产生过多交集，尤其是小杰，他很难搞且讲不通道理；而且虽然她知道这两个孩子不会主动告密，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念能力者发现他们和她之间的联系也并非难事……啧，麻烦死了。
被又一个人认识让她觉得像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缠上——一种不得不和他人联系的感觉，她觉得不自由，觉得被困在他人的眼光里和社会的关系中——比起那些利害关系，她更讨厌的其实是这种感觉。
她漠然而毫无波澜地看着对面云古的嘴开开合合，看着自己笑容明媚地说上一连串宛如发自内心的客套话，与他热情地握手道别——像设定好什么情况该如何反应的机器一样。
真无聊。U带上云古房间的门，站在无人的走廊里，面无表情地想。
真无聊。
阔别多年的“学生”，容貌惊艳的美人，身份神秘疑似势力庞大的厉害人物要来拜访自己……云古下意识地望着桌子上摆着的那张旧照片——他竟然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被U看到这相框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总归有些强拉关系的嫌疑。他仔细地注视了小女孩冰冷的眼神几秒，犹豫再三终于把它放进了抽屉里。
U，谎言家，那个将要来做客的女人已经不是他熟悉的小女孩了，云古再一次在心里重复，似乎是在努力说服自己，她的转变与远离固然有自己的责任，但她现在绝非善类，应该把她当一个陌生人，谨慎礼貌地接待她，也让她明白自己的态度。
不，可是这么做并不……云古又犹豫起来：他每年的新年还能收到来自U的礼物——像是知道他的想法般并不贵重，只是一些漂亮新奇的小物件或价格并不高昂但很有特色的茶点，附着一张写有简单祝福语的贺卡——这些疑似的温情又让他拿不定主意。
“叮咚。”
门铃响起时，云古反而什么纷杂的思绪也没有了，他快步走去开门，没有察觉心中盈满的是对重逢的期待。
U笑盈盈的脸庞映入眼帘：“好久不见，云古先生。”
蝴蝶伸展开斑斓绚丽的翅膀：重新认识一下吧，你看到的那织茧的虫子已经是过去了。U那双他曾十分熟悉的冷漠死寂的黑眼睛此时包裹在弯起的眼睑后，萦绕在明媚的笑容中，看上去是那样温暖可亲——如果他没有感受到那视线所及之处更甚于从前的冰冷的话，他会这么以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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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云古听见自己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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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这太贵重了。”云古望着打开的锦盒一惊：
五仙泛舟！这是玉石收藏界有名的珍品——是的，猎人职业的高收入让他得以有个玉雕艺术品的收藏爱好——这五仙泛舟白玉摆件可大有来头：一是用料乃整块上好的和田白玉，细腻又温润；二是雕刻之精细，技巧之高超到了罕见的地步，上至仙人闲适的神情，下至船身的纹路与船下的浪花，无不灵动活现，栩栩如生；三是历史悠久，最初为距今1200年前的希曼古国王室所拥有，后因王国覆灭流落他处，80年前重现拍卖行被一小国富商买下，而又因该地动乱频繁，富商不知所踪，这件收藏品也从那以后就下落不明……
没想到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天知道U是怎么将它搞到手的，云古好容易将黏在这珍奇上的目光移开，却撞进了情报贩子弯起的黑眼睛里，她的能力手段恐怕比自己想的还要高得多，他想。
“这有什么贵重的呢？所谓的高昂价格只是世人用他们一定数量的货币与它画上等号了而已。”U笑得明眸皓齿，云古莫名觉得这笑容的价格远远高于摆在他面前的举世无双的国宝级藏品，“这点金额我拿来表示心意还尚且不够，我只是以为这会是你喜欢的东西罢了。”
云古刚要开口推拒，U却像早已预料到一样抢在他之前继续说了下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云古先生，你当初可以说是拯救了我，改变了我的命运。而你实力高强，生活富足，我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报答你，所以才出此下策送你一些增添生活情趣的小玩意，你收下这漂亮石头就好——对我而言这全部的价值都仅在于你喜欢它而已。”U眼神真诚，黑溜溜的大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传递着真挚的情感。
“但这……”云古略有动容，却还是觉得收下这么贵重之物略有不妥。
“你要是拒绝，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了。”U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动摇，便换了一种说服方式笑吟吟地开起玩笑来，“总不能让它就这么在我家里落灰吧。”
云古的眼神又落回那价值连城的玉雕上：的确，若她是为自己买到手的，那接受它反而成了最好的选择，否则倒很可能白白辜负了这宝贝的价值……云古自我说服着，不断做着心理建设：“好吧，谢谢……”
他有些难以启齿，甚至略带恼怒地扣上了锦盒的盖子，以此隔绝精美玉石那充满诱惑力的光泽：“不过可不要再有下次了，下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收下的……”云古话音刚落就开始唾弃自己的虚张声势来。
“知道啦。”U眉眼弯弯，“但你有什么想要的却已经失去线索的宝物，现在告诉我就好，我找起来很方便……啊！或者你可以去白页上搜索和委托调查……瞧，的确可以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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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页，云古是知道的，应该说大部分资深猎人和贵族、□□、政客、商人都经常使用这个网站来获取情报——和猎人专属的猎人官方情报网站不同，白页是无门槛开放给各界人士的。
它在六七年前才诞生，却马上异军突起迅速挤占市场，填补了情报网站的空缺角色，一跃成为最大最知名的情报获取处。白页本身并无名字，只因其页面设计简单白底黑字才被使用者们这么称呼，也是因此显得它的背后运作者相当神秘——运作最大的请报网站所倚仗的必然是难以想象的复杂广阔的情报网，而人们却从未听闻任何人是白页的员工，这实在是很奇怪。
白页的情报价格相比猎人官方网站来说并不便宜，但却受很多明明持有资格证的猎人的青睐——它的操作实在是太简单便捷了：输入关键字，在跳出的搜索结果里选择自己需要的部分并支付金额就可阅读这部分内容；而如果没有想要的结果，则可以联系人工客服商谈精准的委托调查服务，尽管委托调查的价格更加高昂，但同意把调查结果的使用权交给网站则可以打折——同时网站将委托调查的内容公布在普通搜索的结果中，继续出售给其他来搜索情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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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白页也是有瑕疵的，当然，这也只是云古听其他人说过，不知道是不是传言：白页上有一些无法获取的信息，比如揍敌客家族，比如幻影旅团——这些势力既搜索不到任何结果又无法进行委托调查。人们怀疑是双方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们抱怨归抱怨，白页强硬而沉默，从不解释这些东西，似乎也是明白自己的优秀和无可替代性，因此颇有一番横行霸道的感觉。
等等——揍敌客家族？
云古望着U朝他托举电脑的从容大气的主人姿态，一瞬间难以置信地隐隐有了个猜测：
U……眼前的人或许就是白页的成员！
而且至少是个高层，云古感到额角沁出冷汗：他是记得奇犽的说过“她和我们揍敌客家有合作”，想必不是巧合。太离奇太荒诞了——云古知道U从事情报行业，也知道她很有能耐，但万万想不到她有能耐到了这个地步。
U将云古的各种细微反应尽收眼底，明白自己暗示的信息对方已经领会到，便加深了笑容：“我现在工作繁忙，保密性要求也高，联系起来不太方便也不太安全……”她不希望给云古自己的联系方式，毕竟自己的仇家和利益相关者会牵连对方。“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在白页上进行委托调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和人工客服联系。”U明亮有力的黑眼睛意有所指地看着云古：她的老师遇到困难的话告知白页的员工就可以联络到她。
云古望着面前微笑的女人，一时愣住了。
什么啊，他想，竟然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之前甚至想过U会来灭他的口，就像回收她的战斗录像带一样把她的留下的一切痕迹斩草除根，就算还顾念旧情也至少是和他说清利害关系划清界限，而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一副姿态：她把他当作真正的恩人来对待，保护他，为他着想——
小杰是对的，云古甚至有些羞愧起来，U没有恶意，她应当一直都是一个虽然古怪，实则却内心善良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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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出了云古此刻的懊悔愧疚，以及尴尬得不知如何面对她的想法，于是非常善解人意地引开了话题闲谈起来，从云古喜爱的玉石收藏聊到当今国际局势，再聊到猎人世界的新鲜趣闻，聊到日后的计划……U高超娴熟的交流技巧使云古谈得酣畅淋漓兴致勃发，直到他偶然抬头一扫挂钟上的时间才发现已经是下午两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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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别放在心上。”U笑盈盈地礼貌拒绝了云古共进午餐的邀请，“我四五点钟才有安排，现在出发刚刚好。”
“哎对了，刚刚聊得太多太投入，现在才想起来我本来想问的事情……”U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听协会的人说，你收了小杰和奇犽为徒，还指导了他们几个月，感觉如何？”U兴致勃勃地看着云古。
其实她想打听的是他有没有把自己的信息透露给两个小孩，U不动声色地仔细观察着云古的反应。
“哈哈他们俩天赋惊人，我做的只是最基本的指导，多数难点突破还是靠他们自己体悟出来的，可以说是无师自通……”云古经她一提醒才想起他也有重要事情需要告诉她，略微迟疑小心地开口，“啊……有件事我可能做得冒昧了，听说他们和你认识，你们又都是极有天赋的修炼者，我感觉你的经验或许对他们有所启示，就擅自把你曾经的修行经历讲给他们听，还给他们看了你的录像带……”
啧。
U垂眸让睫毛遮住那扇黑色的心灵之窗，笑容却虚伪地加深了。
的确是他太不谨慎，云古低着头抿唇自责，也因此错过了U面上一闪而逝的不愉。U是白页的高层这件事让“告密”的风险一下子陡然上升——尽管这并不是他的错：谁能想到U的身份这么高呢？他本以为她只是个做小本生意的散户情报商人，因此误判了形势。
U的笑容不变，不急不徐地打断了云古快要变得磕磕绊绊的叙述：“没关系，那两个小孩我也打过交道，他们勇敢善良、真诚可靠，因此他们知道了我的事情也不要紧，他们不会透露给其他人的；再者，我个人的经历故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含金量，主要是我掌握的情报信息……”U微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这才是人们所虎视眈眈的，所以你无需自责，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已，不会影响到我也不会牵连到你们。”
望着云古随着她的话语放松下来的面容，U在心里冷漠地想着与嘴上完全不同的话：
八成既会影响到我，又会牵连到你们。
她实在不希望与这两个小孩产生过多交集，尤其是小杰，他很难搞且讲不通道理；而且虽然她知道这两个孩子不会主动告密，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念能力者发现他们和她之间的联系也并非难事……啧，麻烦死了。
被又一个人认识让她觉得像被什么粘稠的东西缠上——一种不得不和他人联系的感觉，她觉得不自由，觉得被困在他人的眼光里和社会的关系中——比起那些利害关系，她更讨厌的其实是这种感觉。
她漠然而毫无波澜地看着对面云古的嘴开开合合，看着自己笑容明媚地说上一连串宛如发自内心的客套话，与他热情地握手道别——像设定好什么情况该如何反应的机器一样。
真无聊。U带上云古房间的门，站在无人的走廊里，面无表情地想。
真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