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雪刮的像鬼哭一样。
辛晚楼今日难得偷个懒，没去练刀。
付道亭今日有些慌乱，因为他发现厨房里没有粮食了。
两人这几日的伙食只有粥，还一天比一天稀。付道亭美其名曰是“八宝粥”，但辛晚楼心里清楚，只是粮食太少只能把各处找到的各种各样的米混在一起熬。
可他俩就是再省，都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辛晚楼，恭喜你，成功把本人吃破产了！”
“听着像你没吃一样！”
两人自那次“公平交易”后都放下了先前的那些虚礼，怎样自在怎样来，那些奇奇怪怪的尊称早就扔到了一边。
付道亭算是发现了，这位辛女郎面上高冷，千金难换一笑，嘴巴倒是毒得很。
就这样，两人饿了两天。
雪要是再不停……我这一代传奇杀手就要以和陌生男子共同饿死在一处做结局了……
正当辛晚楼饿的昏天黑地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敲得很急很烦躁。
莫非是仇家？常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让她有些敏感。她走向门口，伸手拉开了一条缝……
不知冬在门开的一刹那伸了出去。
“来者何人？”辛晚楼的语气里不带情感。
她躲在门后挡住自己的身体，只有那一只握刀的手露在外面，她没看到来人的脸，只看到了湖蓝色的披风一角，密密麻麻爬着暗纹。
有钱人。
更是仇家了。
“我来这里找我师弟，倒是不知姑娘是何人？”
师弟？
“师兄！”付道亭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他很不客气地把辛晚楼推到一旁，兴高采烈地直扑向蓝衣男子手中拖着的那个竹编的小车。
“……”蓝衣人还站在雪中，头顶睫毛都是雪花，好不狼狈。
“师兄，你怎么只带了这么点吃的？”付道亭皱着眉翻腾着打开小车里大大小小的包袱，貌似对里面的东西很不满意。
“……”蓝衣人气急了，顶着满头雪花大步上前，抢过付道亭手中的包袱转头就走。
“诶诶诶师兄……”付道亭连忙追上，死死抓着包袱不放，“我……我这不是怕东西不够，又得劳烦师兄多跑几趟吗……”
“你师兄我一个人扛这么多东西，冒着大雪给你送来。你小子倒好，给我金屋藏娇不说……还让你这小美人拿刀指着我。见了面根本不顾你师兄死活，眼珠子都要掉到这包袱里了。”
“什么？这死丫头敢拿刀指你？”付道亭一脸装出来的愤怒与无辜。
“付道亭，给我注意措辞。”辛晚楼的话里染了杀气。
蓝衣人关上门拍拍身上的雪。道：“解释一下吧，付大少爷。”
付道亭目光有些躲闪，思忖一下，道：“这位是辛晚楼辛姑娘，我的……同伴？”辛晚楼挑挑眉毛，瞥了他一眼，冲蓝衣人点点头。
“在下名叫连禹存，师从牍照散人，是亭儿的师兄。”蓝衣人抱拳。
“什么亭儿……我都多大了……”付道亭小声抱怨。
“三季虫辛晚楼。”辛晚楼回了一礼。
“三季虫？”连禹存面色僵了一瞬，满脸疑惑的看着付道亭。
付道亭自嘲地笑笑，讲清了来龙去脉……
“亭儿，你想好了吗？”连禹存轻声问，满脸担忧。
“当然。”
“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
“……”
辛晚楼细细听着这二人对话，始终不置一词，端着碗认认真真地吃这几日来第一顿饱饭。
“你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要想好身体能不能支撑下来。”
“……”
“总之，我不支持，但如果你想好了，我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帮你。”
“……好，我自己有分寸。”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付道亭盯着桌子上的某一点不做声，连禹存想开口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抬手，按住了付道亭的手背。
辛晚楼这才发现付道亭的手在抖。
“……受不了了就别硬撑。”
“好……多谢师兄。”
这顿饭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三人直到吃完饭都没再说话。
付道亭伸手去端空盘子，连禹存见了赶紧把盘子夺下来。
“我来，你去歇歇。”
付道亭没有推辞，点点头，默默退到一边坐下。
辛晚楼没做声，只是和连禹存一起收了盘子，两人一并进了厨房。
“连兄，晚楼洗吧。”
连禹存把盘子递给辛晚楼，却没有走。半晌，方才开了口。
“辛姑娘，阿亭他……”
“我知道。”
“你知道？”
“嗯，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
连禹存叹了口气，转身靠在厨房案边上。
“六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就……最近这两年已经好了很多。刚开始……唉，想想心里都不舒服……”
那能赖谁？他若不动手杀掉自己朝夕相伴的人们又如何这样？
辛晚楼想着，却没做声。
“我真的不愿意他再去牵扯六年前的旧案，可我也知道，他心结不解，病是没法好的。但我又担心他越深入那件事病的会越重。”
“他向白远容报仇对他的病是好是坏，我真的没有把握。对我来说，他能解开心结最好，可就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自己能照顾自己也很好，我就是怕他……怕他变成之前那样……”
辛晚楼仍是不语。
“辛姑娘，我希望阁下既然要帮助我师弟，就一定要把他当成自己人。”
“哦？自己人？他可是亲手杀死我最好的朋友的凶手，我们两个只是暂时的同盟，望连公子不要搞错了。”辛晚楼冷淡地说，把洗好的盘子放好，甩了甩手上的水。
她确定甩在连禹存脸上了。
她是真的对他讲的这一切无感。付道亭再可怜，除了他自己又是因为谁呢？
她忘不掉蓬远死去时的惨状。
蓬远甚至都没闭上眼睛，满身是血淋淋的伤口。腹部一道大口子，被拦腰斩成两半。
肠子露在外面。
“抱歉……”
辛晚楼回过神来，道：“行了，故事讲完了，回去吧。”
当两人走回厅里，付道亭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像是方才的失神没发生过一样，温温柔柔地沏了一壶茶。
“请。”他拉着一边的衣袖，伸手示意。
辛晚楼是俗人，端起便喝。
“辛姑娘，这样喝茶，除了解渴可什么都不顶。”
“我们做人命生意的可没时间像你们公子哥一样慢慢品茶。”
他轻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一盏茶给连禹存。
连禹存尝了一口，道：“春山碧螺？”
“还是师兄懂行。”
“只是这茶喝着，回味略微有些苦了。”
“那我再去沏一壶别的？”
“不必。”连禹存摆摆手，接着突然拿起茶壶，把里面的茶水倒掉。
“诶诶……师兄……”
“你小子什么时候藏的茶叶？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茶叶解毒，药都白喝了。”
接着他从拉来的大包小包里掏出一个小茶包，放进茶壶，兑上滚水。
茶包经滚水一浇，立马散出浓浓的药材味。连禹存把茶水倒进杯里，递给付道亭。
“嘴馋了就喝这个。”
付道亭皱起眉来，满脸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拿起杯子吹吹，慢慢喝了。
连禹存又站起来，熟练地走到一旁柜子前，把抽屉一个个抽开，一股药香散了出来，可抽屉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可见这抽屉里曾经装了多少药材。
连禹存挑起一边眉毛，审问般地看向付道亭。
“都喝光了？”
“嗯。”
“真的？”
“嗯。”
连禹存不怀好意地笑笑，把抽屉一个个合上。
“小亭儿啊……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话会变得特别少？”
付道亭抿住下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连禹存话里掺着怒意：“说吧，药是藏起来了还是直接扔了？”
付道亭站起来，低着头走到柜前，把抽屉直接取下来：一块水蓝色的绸子裹着药材，鼓鼓囊囊的塞在柜子内。
付道亭老老实实把药材取出来，连禹存接过。
“等着喝药！”他翻出几味药，怒气冲冲地走进厨房。
付道亭像打了蔫儿的狗尾巴草一样垂头丧气。辛晚楼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哈，原来你也有克星。”
辛晚楼笑得喘不上气，却仍艰难地补上一句：“是不是啊……哈、哈哈……小亭儿……”
付道亭看着她没说话，看了一阵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来：“能搏美人一笑，也是付某之幸。”
这一招反倒弄的辛晚楼尴尬起来，脸颊居然不争气地发热。
“聒噪！”辛晚楼乜他一眼，面上还是平时的冷静严肃。
付道亭听着她红彤彤的耳尖儿，心里愉悦极了。
*
转眼三天已过，门外的雪也终于小了下来。连禹存在这山上小屋住了三日，盯着付道亭喝了数不清的药汤，终于得以下山去了。
谁料连禹存前脚刚走，辛晚楼就提刀准备下山。
“你要去哪里？”
辛晚楼瞪他一眼：“关你何事？”
“你为何不和师兄一道走？”
“你啰不啰嗦！”
付道亭听了没说话，伸手从一旁架子上取下一顶帷帽，又披上一件大氅，推门走了出去。
辛晚楼冷冷道：“随你。”随即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雪中。
她常年独来独往，身旁突然多个人实在别扭。她也不打算等他，脚步仍然保持着自己习惯的速度。付道亭武功在她之上，虽然身体不好却也能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脚步。
他怕不是要一路跟着我？辛晚楼想着，却不打算开口问他：如果不是，那可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辛晚楼那日上山杀他的时候碰到仇家追杀，又好巧不巧地遇上暴风雪，总共花了两个时辰才爬上来。今日风雪渐小，又是下坡，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下山只用了一个时辰。
下山便是无常镇。
杀手一般都是往无人偏僻处去的，而辛晚楼却径直走进了最繁华的街道上。两侧尽是富丽堂皇的豪门宅邸，街边更是热闹非凡。
付道亭觉得辛晚楼此举颇为有趣，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身旁商贩小店多的令人目不暇接，可辛晚楼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看着两侧宅邸大门。
这该不会是提前踩点儿，准备把无常镇这几个大户人家洗劫一空吧？
“付道亭。”
“何事？”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烦。”
“有。”
有你还不走？打算跟到什么时候？辛晚楼懒得搭理他。亏他长得一表人才，辛晚楼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家怎会用这句词做对联？”付道亭裹着大氅，手里却拿着一柄镶了金边的素面折扇。辛晚楼顺着他手中扇子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一幢宅子门口看到了这对奇怪的对联。
“付道亭，你可以滚了。”辛晚楼冷冰冰地说，将手中的不知春从刀鞘中拔出了几寸。
付道亭一点也不怕她无声的威胁，他默不做声，抬起眼眸打量着辛晚楼，末了眼睛里漾出笑来：“‘清风半夜鸣蝉’……莫非……付某不小心发现了三季虫的秘密？”
“你再说下去，就不是去滚，而是去死了。”
他满脸傲气地扬起头，笑出声来，展开折扇在胸前扇了两下，“辛女侠放心，付某才不会当你财路。”话毕，他微微颔首，素面折扇挡着下巴，笑的狡黠。
皎如玉树临风前。
辛晚楼不争气地想到。
辛晚楼今日难得偷个懒，没去练刀。
付道亭今日有些慌乱，因为他发现厨房里没有粮食了。
两人这几日的伙食只有粥，还一天比一天稀。付道亭美其名曰是“八宝粥”，但辛晚楼心里清楚，只是粮食太少只能把各处找到的各种各样的米混在一起熬。
可他俩就是再省，都有“弹尽粮绝”的一天———
“辛晚楼，恭喜你，成功把本人吃破产了！”
“听着像你没吃一样！”
两人自那次“公平交易”后都放下了先前的那些虚礼，怎样自在怎样来，那些奇奇怪怪的尊称早就扔到了一边。
付道亭算是发现了，这位辛女郎面上高冷，千金难换一笑，嘴巴倒是毒得很。
就这样，两人饿了两天。
雪要是再不停……我这一代传奇杀手就要以和陌生男子共同饿死在一处做结局了……
正当辛晚楼饿的昏天黑地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敲得很急很烦躁。
莫非是仇家？常年刀尖舔血的生活让她有些敏感。她走向门口，伸手拉开了一条缝……
不知冬在门开的一刹那伸了出去。
“来者何人？”辛晚楼的语气里不带情感。
她躲在门后挡住自己的身体，只有那一只握刀的手露在外面，她没看到来人的脸，只看到了湖蓝色的披风一角，密密麻麻爬着暗纹。
有钱人。
更是仇家了。
“我来这里找我师弟，倒是不知姑娘是何人？”
师弟？
“师兄！”付道亭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他很不客气地把辛晚楼推到一旁，兴高采烈地直扑向蓝衣男子手中拖着的那个竹编的小车。
“……”蓝衣人还站在雪中，头顶睫毛都是雪花，好不狼狈。
“师兄，你怎么只带了这么点吃的？”付道亭皱着眉翻腾着打开小车里大大小小的包袱，貌似对里面的东西很不满意。
“……”蓝衣人气急了，顶着满头雪花大步上前，抢过付道亭手中的包袱转头就走。
“诶诶诶师兄……”付道亭连忙追上，死死抓着包袱不放，“我……我这不是怕东西不够，又得劳烦师兄多跑几趟吗……”
“你师兄我一个人扛这么多东西，冒着大雪给你送来。你小子倒好，给我金屋藏娇不说……还让你这小美人拿刀指着我。见了面根本不顾你师兄死活，眼珠子都要掉到这包袱里了。”
“什么？这死丫头敢拿刀指你？”付道亭一脸装出来的愤怒与无辜。
“付道亭，给我注意措辞。”辛晚楼的话里染了杀气。
蓝衣人关上门拍拍身上的雪。道：“解释一下吧，付大少爷。”
付道亭目光有些躲闪，思忖一下，道：“这位是辛晚楼辛姑娘，我的……同伴？”辛晚楼挑挑眉毛，瞥了他一眼，冲蓝衣人点点头。
“在下名叫连禹存，师从牍照散人，是亭儿的师兄。”蓝衣人抱拳。
“什么亭儿……我都多大了……”付道亭小声抱怨。
“三季虫辛晚楼。”辛晚楼回了一礼。
“三季虫？”连禹存面色僵了一瞬，满脸疑惑的看着付道亭。
付道亭自嘲地笑笑，讲清了来龙去脉……
“亭儿，你想好了吗？”连禹存轻声问，满脸担忧。
“当然。”
“我还是……不建议你这么做。”
“……”
辛晚楼细细听着这二人对话，始终不置一词，端着碗认认真真地吃这几日来第一顿饱饭。
“你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要想好身体能不能支撑下来。”
“……”
“总之，我不支持，但如果你想好了，我也只能尽自己所能去帮你。”
“……好，我自己有分寸。”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了。付道亭盯着桌子上的某一点不做声，连禹存想开口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抬手，按住了付道亭的手背。
辛晚楼这才发现付道亭的手在抖。
“……受不了了就别硬撑。”
“好……多谢师兄。”
这顿饭就这么平淡的过去了，三人直到吃完饭都没再说话。
付道亭伸手去端空盘子，连禹存见了赶紧把盘子夺下来。
“我来，你去歇歇。”
付道亭没有推辞，点点头，默默退到一边坐下。
辛晚楼没做声，只是和连禹存一起收了盘子，两人一并进了厨房。
“连兄，晚楼洗吧。”
连禹存把盘子递给辛晚楼，却没有走。半晌，方才开了口。
“辛姑娘，阿亭他……”
“我知道。”
“你知道？”
“嗯，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看出来。”
连禹存叹了口气，转身靠在厨房案边上。
“六年前那件事之后，他就……最近这两年已经好了很多。刚开始……唉，想想心里都不舒服……”
那能赖谁？他若不动手杀掉自己朝夕相伴的人们又如何这样？
辛晚楼想着，却没做声。
“我真的不愿意他再去牵扯六年前的旧案，可我也知道，他心结不解，病是没法好的。但我又担心他越深入那件事病的会越重。”
“他向白远容报仇对他的病是好是坏，我真的没有把握。对我来说，他能解开心结最好，可就像现在这样相安无事、自己能照顾自己也很好，我就是怕他……怕他变成之前那样……”
辛晚楼仍是不语。
“辛姑娘，我希望阁下既然要帮助我师弟，就一定要把他当成自己人。”
“哦？自己人？他可是亲手杀死我最好的朋友的凶手，我们两个只是暂时的同盟，望连公子不要搞错了。”辛晚楼冷淡地说，把洗好的盘子放好，甩了甩手上的水。
她确定甩在连禹存脸上了。
她是真的对他讲的这一切无感。付道亭再可怜，除了他自己又是因为谁呢？
她忘不掉蓬远死去时的惨状。
蓬远甚至都没闭上眼睛，满身是血淋淋的伤口。腹部一道大口子，被拦腰斩成两半。
肠子露在外面。
“抱歉……”
辛晚楼回过神来，道：“行了，故事讲完了，回去吧。”
当两人走回厅里，付道亭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像是方才的失神没发生过一样，温温柔柔地沏了一壶茶。
“请。”他拉着一边的衣袖，伸手示意。
辛晚楼是俗人，端起便喝。
“辛姑娘，这样喝茶，除了解渴可什么都不顶。”
“我们做人命生意的可没时间像你们公子哥一样慢慢品茶。”
他轻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递一盏茶给连禹存。
连禹存尝了一口，道：“春山碧螺？”
“还是师兄懂行。”
“只是这茶喝着，回味略微有些苦了。”
“那我再去沏一壶别的？”
“不必。”连禹存摆摆手，接着突然拿起茶壶，把里面的茶水倒掉。
“诶诶……师兄……”
“你小子什么时候藏的茶叶？我不是告诉你了吗，茶叶解毒，药都白喝了。”
接着他从拉来的大包小包里掏出一个小茶包，放进茶壶，兑上滚水。
茶包经滚水一浇，立马散出浓浓的药材味。连禹存把茶水倒进杯里，递给付道亭。
“嘴馋了就喝这个。”
付道亭皱起眉来，满脸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拿起杯子吹吹，慢慢喝了。
连禹存又站起来，熟练地走到一旁柜子前，把抽屉一个个抽开，一股药香散了出来，可抽屉已经是空荡荡的了，可见这抽屉里曾经装了多少药材。
连禹存挑起一边眉毛，审问般地看向付道亭。
“都喝光了？”
“嗯。”
“真的？”
“嗯。”
连禹存不怀好意地笑笑，把抽屉一个个合上。
“小亭儿啊……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话会变得特别少？”
付道亭抿住下唇，有些心虚的低下头。
连禹存话里掺着怒意：“说吧，药是藏起来了还是直接扔了？”
付道亭站起来，低着头走到柜前，把抽屉直接取下来：一块水蓝色的绸子裹着药材，鼓鼓囊囊的塞在柜子内。
付道亭老老实实把药材取出来，连禹存接过。
“等着喝药！”他翻出几味药，怒气冲冲地走进厨房。
付道亭像打了蔫儿的狗尾巴草一样垂头丧气。辛晚楼看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哈，原来你也有克星。”
辛晚楼笑得喘不上气，却仍艰难地补上一句：“是不是啊……哈、哈哈……小亭儿……”
付道亭看着她没说话，看了一阵露出个温柔至极的笑来：“能搏美人一笑，也是付某之幸。”
这一招反倒弄的辛晚楼尴尬起来，脸颊居然不争气地发热。
“聒噪！”辛晚楼乜他一眼，面上还是平时的冷静严肃。
付道亭听着她红彤彤的耳尖儿，心里愉悦极了。
*
转眼三天已过，门外的雪也终于小了下来。连禹存在这山上小屋住了三日，盯着付道亭喝了数不清的药汤，终于得以下山去了。
谁料连禹存前脚刚走，辛晚楼就提刀准备下山。
“你要去哪里？”
辛晚楼瞪他一眼：“关你何事？”
“你为何不和师兄一道走？”
“你啰不啰嗦！”
付道亭听了没说话，伸手从一旁架子上取下一顶帷帽，又披上一件大氅，推门走了出去。
辛晚楼冷冷道：“随你。”随即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雪中。
她常年独来独往，身旁突然多个人实在别扭。她也不打算等他，脚步仍然保持着自己习惯的速度。付道亭武功在她之上，虽然身体不好却也能不紧不慢地跟着她的脚步。
他怕不是要一路跟着我？辛晚楼想着，却不打算开口问他：如果不是，那可就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辛晚楼那日上山杀他的时候碰到仇家追杀，又好巧不巧地遇上暴风雪，总共花了两个时辰才爬上来。今日风雪渐小，又是下坡，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下山只用了一个时辰。
下山便是无常镇。
杀手一般都是往无人偏僻处去的，而辛晚楼却径直走进了最繁华的街道上。两侧尽是富丽堂皇的豪门宅邸，街边更是热闹非凡。
付道亭觉得辛晚楼此举颇为有趣，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身旁商贩小店多的令人目不暇接，可辛晚楼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看着两侧宅邸大门。
这该不会是提前踩点儿，准备把无常镇这几个大户人家洗劫一空吧？
“付道亭。”
“何事？”
“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人真的很烦。”
“有。”
有你还不走？打算跟到什么时候？辛晚楼懒得搭理他。亏他长得一表人才，辛晚楼还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这家怎会用这句词做对联？”付道亭裹着大氅，手里却拿着一柄镶了金边的素面折扇。辛晚楼顺着他手中扇子的方向望去，果然在一幢宅子门口看到了这对奇怪的对联。
“付道亭，你可以滚了。”辛晚楼冷冰冰地说，将手中的不知春从刀鞘中拔出了几寸。
付道亭一点也不怕她无声的威胁，他默不做声，抬起眼眸打量着辛晚楼，末了眼睛里漾出笑来：“‘清风半夜鸣蝉’……莫非……付某不小心发现了三季虫的秘密？”
“你再说下去，就不是去滚，而是去死了。”
他满脸傲气地扬起头，笑出声来，展开折扇在胸前扇了两下，“辛女侠放心，付某才不会当你财路。”话毕，他微微颔首，素面折扇挡着下巴，笑的狡黠。
皎如玉树临风前。
辛晚楼不争气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