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陈悠优谈好后几天,姜昭月就通过了英国公府的考核,顺利拿到聘书。

    今日便是第一次授课的日子。

    姜昭月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英国公府门口,一位妇人为她开了门,领着她往内院走去。

    从衣着上判断,这应该是英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

    一路上,对方讲了些国公府内需要注意的地方,姜昭月一一记下。

    “姜姑娘!好久不见!”

    来到沈楚住的庭院,姜昭月看见她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姐,这位是夫人为您请的老师。你们……?”

    老嬷嬷见她们认识,有些惊讶。

    姜昭月则是适时的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笑着向沈楚问好,然后冲着老嬷嬷点了点头。

    “我们曾有一面之缘。”  她说。

    反正等今日的授课结束了,英国公夫人从嬷嬷那里知道她们认识也还会问沈楚,现在她就不用多说了。

    说太多会反而会让这种长辈反感,认为她是想着攀附权势。

    “既然是熟人,那就也不必多介绍了。小姐,老奴这就去跟夫人回禀了;以后,您就好好跟着这位姜小姐学习。”

    沈楚点头应下,拉着姜昭月的手往庭院中走去。

    沈楚不像姜昭月,她学的还是普通女儿家学的东西;她底子好,姜昭月教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一日的课时是两个时辰,与书院一致;因为今天是第一节课,在给沈楚上完课后姜昭月就被带去了中堂与英国公夫人见面。

    高堂之上,国公夫人穿着华贵,不怒自威。

    姜昭月规矩的行了礼,和她打着官腔。聊完沈楚的学业,剩下的就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了。

    刚进府时给她领路的嬷嬷不出意料的已经将她和沈楚认识的消息告诉了国公夫人,对方对她还是稍微亲切了一点。

    虽然言语间还是有些试探。

    前世姜昭月常常来往于王公贵族之间,对于应付这些人都是得心应手,很快得到了英国公夫人的好感。

    聊了大约半刻钟,姜昭月就找借口离开了。

    本以为今天也是一切顺利,但是当她刚走出中堂,她就看到一位穿着朴素的中年男子往后院走去。

    那人应该也是府中的下人;不过,他的级别似乎很高,一路上,府中洒扫的婢女们都规规矩矩的向他行礼。

    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可姜昭月却顿感不妙。

    那中年男子似乎是在帮英国公搬东西,手里抱着一尊玉珊瑚;他衣服的袖子也因此往上滑了一点,露出了他的手腕。

    姜昭月敏锐的发现,他的手腕上有一个粉色的“胎记”,那“胎记”远看就像是一只振翅的鸟。

    姜昭月曾经见过很多次这个“胎记”。

    住在太子府时,凌晨总有人悄悄地进太子的房间与太子议事;那些人都穿着差不多的夜行衣,姜昭月观察了很久才发现,进太子府的并不是一个人。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应该都有一个这样像鸟一样的图案,只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图案印在衣服能遮挡住的地方。

    后来,她离开了太子府,再也没有见过身上有这样的印记的人。

    如今却在这里见到了……

    姜昭月曾经猜测这是一个隶属于个人的暗卫组织;但现在她却看到有这样印记的人光明正大的走在英国公府里。

    这可就不简单了。

    英国公是皇后的弟弟,是沈家人。沈家祖上几代高官,威望甚高;而太子则是贵妃所出,背靠的是刚崛起的新势力;两方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基于太子对暗线的信任程度,姜昭月判断,那些人应该是太子那边的。

    既如此,那现在英国公府里的这位……

    总不会是真心来为英国公干活的。

    因为姜昭月现在也是一介布衣,告别了英国公夫人后也不会有什么下人来送她。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跟上了那位中年男子。

    她跟着对方一路来到内院,英国公的的书房门口有下人把手,但那人却畅通无阻的将玉珊瑚搬进了进去,没有下人对他随意出入那么重要的房间觉得不对。

    由此,姜昭月确认了他的身份——他是英国公的贴身管家。

    姜昭月细细打量了主院周边的布局,悄悄地绕开了人,从无人的小房间后面绕道了书房的侧面。

    她将窗户微微拉开一条缝,无声的往房内看去。

    管家将玉珊瑚摆在了书桌的旁边,然后走到了书架旁。

    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某本书里。

    姜昭月深深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真就被她碰见了……

    姜昭月在窗外静静的等着,直到管家离开书房后,她才蹑手蹑脚地翻进了书房。

    姜昭月来到管家放东西的那个书柜前,抽出了管家拿过的那本书。

    书里夹着一封打开过的信。

    姜昭月将信打开,随即倒吸一口凉气。

    信里记录了英国公养兵的开销和数量,这样的信,足以定英国公一个谋反之罪。

    因为有前世的经历,姜昭月本就知道从科举舞弊案到英国公谋反案处处都有蹊跷;看到信的一瞬间,她就马上反应过来英国公是被陷害的了。

    有人举报英国公谋反,皇帝下令搜查英国公府。而现在她手里拿着的这封信,估计就是要被别人准备好的要被搜出来的“谋反罪证”。

    姜昭月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书房里的布局,灵光一闪。

    她没有声张,而是细心的将信件恢复了原样放回那本书里,然后再次从窗户翻了出去,走原路返回外厅。

    “你在这里干什么?”

    !!!

    就在姜昭月绕了几条小道终于避开了府内的下人走出主院时,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步伐一僵。

    姜昭月咽了口口水,有些僵硬的扭过头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管家。

    或许是因为受过专门的培养,姜昭月完全没有听见背后有传来一点脚步声。

    “我是新来的老师,刚刚借用了茅厕……第一次来王府不熟,不小心绕道主院这边了……”

    虽然在扭头的前夕心底闪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但姜昭月还是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没有下人在书房附近见过她,她的行踪完全可以靠自己编造。

    “下次注意点。”对方说。

    姜昭月点点头,转身离开。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后背。

    等出了英国公府,姜昭月提着的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时间还早,她去聚宝斋买了几份糕点,拎着走回柳府。

    今日发生的事,姜昭月并不打算告诉柳时序。上辈子她跟了柳时序以后也说过关于暗卫和印记的事,但柳时序并不知道相关的消息。

    那时的他都不知道,现在更不可能知道了。

    而在局势尚未明晰前就插手别的势力的斗争,柳时序肯定不会认可。

    不过,向他打听打听英国公府的事倒是没毛病。

    夜幕降临。

    姜昭月回来时柳府里十分安静,只有厨娘炒菜的声音。

    姜昭月索性就直接坐到了饭桌旁等待柳时序出现。

    “……你说,英国公府的管家不对劲?”

    姜昭月隐去了关于印记和谋反信的事,挑了一些别的疑点跟柳时序说了。

    “像一府管家那么重要的职位一般都是自小陪在身边的亲信担任的吧?沈家那样的大家族,管家一般都是儿时选来的侍读吧?”

    “陪伴了几十年的人,才不会容易被人收买;那种大家族里水很深,机密的事太多了。”

    柳时序如是说道。

    见姜昭月拿着筷子面前的饭碗却一口没动,柳时序失笑,敲了下桌子:“吃饭吧,先别想了。”

    “要是英国公身边那么亲近的人都有问题,那英国公府不早成个筛子了?可你看看现在,英国公府的生意遍布整个大燕……英国公本人、妻子儿女都身份显赫。”

    “要是真有人要打击,难道不该早出手了?”

    ……等等。

    “早该出手”?

    ——原来如此。

    “你说的对,先吃饭吧。”姜昭月抬头,粲然一笑。

    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有谁会在英国公年少时就有想法且有机会布下管家这样一颗暗旗?有谁会在英国公府不断壮大时始终无动于衷,而到现在才发落?

    且不仅要满足这样的条件,还要和太子关系密切。

    皇帝陛下,做这一切的人,是您吗?

    还是皇子时想借沈家的权势上位取了沈家女;又为避免皇后权力过大,早早的在小舅子那安排了暗桩。

    如此手段,该说不愧是夺嫡成功的皇子吗?

    皇帝那一代不像如今,当今圣上能登上皇位,完全是靠自己的谋算。

    说实话,姜昭月有些伤感。

    想通皇帝是背后推手,她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上一世柳时序私下见完皇帝后就被罢官了。

    那时的柳时序有着和如今的自己一样多的信息,即便不知道暗卫的存在,也足以拼完整幅拼图。

    柳时序是去为老师求情,但同时也指出英国公所谓“谋逆”根本不存在。

    光是给儿子买个功名,不足以使得满门抄斩。

    ——是皇帝的猜忌害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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