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凌周眼神顿住,漆黑眼眸里闪过一丝疑虑。

    【什么?】

    【我之前看到私家侦探跟着你,去查了查,发现是陈昭,你们家怎么了?是打算暂停合作?】

    在他们看来,联姻离婚闹到找私家侦探,明显是不会善了的意思,除了两家合作出问题,没人会把面子撕得这么破。

    毕竟一切都是提前说好了的,出轨、找情人都是心照不宣的事,不值得为此大动干戈。

    傅凌周皱眉看着这条消息,想到陈昭的突然变化,他脑海里迷茫的思绪忽然有了出口,急急给朋友发消息。

    【她在查什么?把私家侦探的电话给我。】

    收到朋友发来的消息,他即刻联系上私家侦探,自报家门又以利诱之,很快看到了陈昭和他的聊天记录。

    傅凌周一张张看过去,眉毛越皱越深,心里满是惊讶和疑惑。

    原来她怀疑过他和高月,还在暗中调查过他们,她隐藏得极好,他完全没发现她的怀疑和不对。

    是因为这个她才和他分手吗?可后面已经查清他和高月什么都没有,她知道高月的身份,是在这件事过去好几周后提出的分手。

    到底是因为什么?

    夜凉如水,寒风刮过他脸颊,似是一片片刀片拂过,带来一丝丝痛意。

    眼前的景象仍然笼罩在一片黑暗中,模糊而神秘,陈昭封闭的内心就像眼前被黑暗覆盖的一切,想看却看不清,让他茫然不已。

    傅凌周深吸一口气,繁杂的思绪没被冷风吹得清明,身体却在低温中渐渐僵硬。

    他转身回了房间,静静坐在床边,将这一年多和陈昭结婚后的种种事迹串联在一起,分析、揣摩她的想法和性格。

    陌生的亲人,极强的防备心,和谁都只是平平的关系,结婚后的两次调查……

    傅凌周精神一振,他似乎知道了陈昭偏要分手的原因。

    陈昭翌日早早醒来,洗漱完下楼吃了早餐,傅凌周才从酒店下来。

    他昨晚天快亮了才睡,此时还有些困倦。

    陈昭看见他眼皮下一抹青黑,担心他开车时睡着了,不容拒绝地将钥匙拿了过来,上了驾驶座开车。

    全程傅凌周都很安静,正当陈昭以为他会永远安静下去时,他却突然开口了。

    “小昭,你觉得人应该有爱情吗?”

    陈昭一脸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想和她探讨哲学问题,“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看的。”

    依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人的需求分为五层,爱情在最中间的一层。

    人是群居动物,需要交流也需要爱。

    “人需要爱。”她答。

    “那你相信世界上有爱吗?”傅凌周又问。

    陈昭皱眉,傅凌周下一句话似乎就要给她炖鸡汤了,可她并不想听。

    她没回答,放了首hiphop,节奏强烈的音乐在车内响起,打破傅凌周刻意营造的深沉氛围。

    傅凌周没再说下去,等到这首歌放完,他切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和她谈起了自己。

    “我爸以前工作很忙,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只有我妈照顾我,天天陪我玩,教我写字读书,给我做饭,我闯祸了给我道歉,那时我很黏她,对我爸没什么印象,但我每次看到我爸都很好奇,也很崇拜他,他会修我的玩具,教我打球,游泳,也会帮我妈做家务,做饭,每天晚上把我哄睡了,和我妈两个人溜出去玩……”

    “所以你想说什么?”陈昭不想听了,她看着前方问,“你想说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有苦衷?”

    “不是,父母也是人,他们对孩子的感情有深有浅,并不一定都是好父母。”

    陈昭知道傅凌周想说什么了,他知道了她和父母的相处模式,想开解她。

    可她不在乎。

    他们是一家人,血管里流着同样的血,对彼此都没有太深感情。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早就已经习惯,接受也赞同了。

    她不怨恨他们的冷淡,也不伤心于他们的忽视,因为她自己和他们本来就是同一类人,她没必要责怪同类。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需要你开解,我爸妈对我挺好的,给我钱和房子,给我优越的生活和上层的社会地位,我很感谢他们,我不在乎他们对我关不关心,因为我不需要,有人需要父母提供情绪价值,但我不需要他们提供,他们已经给了物质,情绪给不给都无所谓。”

    说完,她转头对傅凌周说,“傅凌周,你很幸运,你家里有钱有权有势,你爸妈感情很好,很恩爱,对你也很关心,既给了你物质也给了你情绪价值,还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亲戚来给你的人生增加挫折,你过得比很多人都好,所以你相信爱情,愿意帮助别人,你的人生很光明很美好……”

    说到这,她轻笑一声,说,“除了我。”

    “我让你感受到了挫败,所以你不甘心,想证明自己,想拯救别人,想拉别人出地狱。可这招对我没用,我对现状很满意,只要你不再来烦我,我这一辈子都会非常高兴。”

    傅凌周看着他,面部线条随着她的话变得越来越紧绷,眼神也越来越锐利。

    她曲解了他的话。

    “不,小昭,那不是我想说的话,我想说的是,我妈和你很像,她爸妈对她不好,重男轻女,非打即骂,她才十四岁的时候他们就想把她卖出去换钱,他们不是好人,我妈也很讨厌他们,但我爸对我妈很好,即使他们之前只是陌生人。父母未必是爱你的人,但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在乎你的,小昭。”

    傅凌周本想慢慢引入,但被陈昭一打岔,眼见着话题往其他方向发展,他只能长话短说,简明表达自己意思。

    “我不在乎有没有人在乎我。”陈昭目视前方,神情平静。

    不,你在乎,不然你不会把别人都拒于千里之外。冷淡只是你保护自己的方式。

    你害怕被伤害,所以才把自己藏起来。

    傅凌周在心里反驳,嘴上只说,“我在乎你。”

    陈昭默不作声,只紧紧看着前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只抓着方向盘蜷缩的手指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傅凌周静静看着陈昭,知道了陈昭分手的原因,他心里便安定了许多,不再时刻烦恼、不安。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陈昭的心疼,她没有体会过别人对她无要求的好和爱,才会如此谨慎和冷漠。

    他看着陈昭光滑的侧脸,视线移到窗外光秃秃又萧瑟的褐色树枝上。

    北方的冬是肃穆、寂寥、豪壮而粗犷的,暗沉而压抑的天边透出的一丝明亮日光,划破了雾蒙蒙的天空,斩破阴霾,像是混沌之时光明的预告。

    冬天会结束,太阳会升起,温暖会来临。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回到京市,陈昭径直将车开到公寓停车场里,才下车离开。

    傅凌周跟着她进了楼上电梯,目送她进了家门,才又自己开车离开。

    陈昭以免傅凌周动摇她,买了飞到国外的机票,打算来一场全球游,谁知刚到机场,忽然接到千瑶的电话。

    她接通,听见千瑶问,“陈昭,你能来躺医院吗?过槐想见你,她有事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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