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几片浓密的树枝,一个顶部爬满藤蔓的鸟居出现在她眼前。

    足足有一个老式电话亭那么大,几只白色小鸟正在地面上踱来踱去,或跳跃,或低头觅食。

    与此同时,陈簇也注意到鸟居边上,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手里握着一捧粉末状的东西,大概是小麦,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里面投喂。

    每一次撒落都伴随着小鸟们的轻盈跳跃。

    昏暗光线下,他的银质面具,泛着冷冽的金属质感。

    “崔书惟?”陈簇试探出声。

    她走向对方,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男人听到动静,侧头看向她,目光沉沉。

    陈簇又问了一句:“是你吗?”

    他没有回答,陈簇忽得忆起侍者说过的派对规则。

    「不准询问他人身份,不准透露个人信息」

    陈簇赶紧闭了嘴,但是心里却越发肯定对方的身份。

    这件衣服,分明是崔书惟的,第一次见面他穿过,记得当时他左袖口上掉了颗扣子。

    再加上,线条分明的下颚,修长的颈部,略显凌乱的头发。

    一定是他。

    必须是他。

    “能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好了。”陈簇欲哭无泪。

    天知道,刚刚坐在泳池边上,她谁也不认识,一群群魔乱舞的假面人,看得她心里就发毛。

    陈簇向他贴近,习惯性伸出手,想给他整理一下额头的碎发。

    他却把头一歪,直接躲开了陈簇伸过来的手。

    他戴着面具不作声,半张脸几乎都被遮住,只露出了下颚,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簇心里突然泛起委屈,今天放学的时候崔书惟就没等她,现在她跟他主动搭话又不理人。

    饶是陈簇,在享受过对方近乎百依百顺的态度后,头一次遭到冷落,心里也产生了落差感。

    尤其是她刚才在派对上坐了那么久的冷板凳,即使身穿漂亮的衣裙,也依旧像个透明人,被周围人忽视带过。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相识的人,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下来,这个人似乎却生着她的气,一句话也不肯说。

    派对上被排除在外的孤独情绪,此时排山倒海般向她压来,她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崔书惟,拜托你陪我说说话吧。

    “我是……”

    她抓起崔书惟的手,在他的手掌心一笔一划写下“陈簇”。

    陈簇怀疑崔书惟是不是因为自己戴着面具,所以认不出她。

    黑暗能放大一切感官,少女柔软的手指在手掌心上划动,带来微微的痒意,他的手掌下意识就要往里收。

    陈簇写完名字,顺势牵住崔书惟的手,轻微晃动了一下。

    “你不要生我气了,前段时间不是故意不和你一起回家的,真的是因为复习任务太重。你不要不说话,理我一下,好不好?”

    仍是一声不吭。

    陈簇有些泄力,看着对方脸上戴的银质面具,越看越可恶,不知不觉间内心生出几分火气。

    毫无同理心、冷漠、面目可憎的家伙,这张嘴难道是被锯掉了吗?

    你不理我是吧?行啊,那我也不理你了,看谁硬得过谁。

    陈簇气呼呼地扭头,想要拍拍屁股走人。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她的手腕却被对方紧紧扣住。

    陈簇气性上来了,挣扎着想要甩开。

    她刚刚好声好气地哄他,他不接茬,现在自己想走了,他却禁锢着她的手,不让她离开。敢情男人都这么贱是吧?

    “放——”

    龙舌兰酒的苦味突然充斥在陈簇鼻尖,那股辛辣感,伴随着青柠的清新,强势侵入她的牙关。

    他的呼吸重重地扑打在陈簇脸上,吮着她的唇的力道又重又野蛮,伴随着含糊不清的话。

    “就这么点耐心?”

    *

    陈簇被吻地晕晕乎乎,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样。她的背被抵在粗砺的树干上,忽然间感觉自己被一把抱起,自然而然地,她的大腿缠绕在他结实有力的腰身上。

    远处微弱的星光,在摇曳,在颤动。

    对方喝了酒,尚有解释。她无声质问自己,陈簇,你是因为什么呢?愤怒吗,愤怒将你一往无前的理智蚕食殆尽了吗?

    不知道……此刻她被彻底融化在这漫长又缠绵的亲吻中,她自欺欺人地闭着眼睛,舌尖被一圈圈勾着舔着,思绪渐渐被对方占据。

    崔书惟身上应该是薄荷味的,淡淡的,很好闻,但被覆盖在甘烈的酒香中,陈簇什么也没闻出来。

    他扣着她的后脑,逐渐收起刚刚狂风暴雨般,带有攻击性的侵略,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耳垂,细密的吻如雨点,从唇上,落至下巴,而后落在她锁骨处似啃似咬的吮。

    “别,别在这里留下痕迹。”

    陈簇双手搂在他的脖子上,仰着头,喘息着攫取空气。

    为了配合今晚的妆容服饰,指甲特意被她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肉桂色。

    *

    “唐珏,该停下了吧。”

    寂静的树林中,不知何时来了一个人。他逆着光,戴着精致的山公羊全脸面具,面具上的两只犄角长而弯曲,形如鬼魅。

    他手里提着一个泛着暖黄的实木灯笼,口中吐出来的话,却令陈簇如坠冰窖。

    陈簇的心跳猛地一滞,脸上的红晕瞬间褪散,转而挂上苍白惶恐的无措。

    她的目光在惊愕与不可置信间徘徊,身体不自觉颤抖。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唐珏?崔书惟怎么会是唐珏?

    方才还与她缠绵不休的男人,此刻竟缓缓弯下腰,靠近她的耳边,胸腔内微微震动,那是被强行抑制的笑意:“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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