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F 世界的居民,他们的大脑在培养皿里得到了“永生”。从此,即便是在地下车臭水沟东躲西藏的小老鼠,第二天要被拉去枪毙的囚犯,也过上了在蓝色器皿里吃香喝辣、夜夜笙歌的日子。所有感觉都是真实的,舍弃今生的躯体,即刻体验来世的幸福。

    自从“HAPPY 永生(今世幸福)”计划启动,通天塔上富人们的餐桌上又多了这么一道美味佳肴,从大脑皮层褪下的角质,透明的肉粉色,味道尝起来像藕粉果冻,由帝国最权威的科研中心提供,份量很少,每个月仅特供十份。可即便如此,塔上的富人们还是很快吃腻了这道食物,要求营养师想办法为他们带来更多的花样。

    “用幽灵们制造的故事投喂怎么样?”有人提议。

    塔上的执法者略微沉吟,黑金的长袍后摆在地毯上铺了几米远。亘古如洪钟的声音悠悠在殿堂内响起,“可。”

    一锤定音。

    *

    一年一度的频道主嘉年华。

    闪耀舞台上的大幽灵吹胡子瞪眼,举着手里的话筒,说得天花乱坠,鼓动大家给直播间刷礼物。

    他身后一轮显著的抽奖盘,正不停闪动着七彩的颜色,指针飞速转动,转成虚影,让台下的幽灵们无法轻易确认它最终的指向。

    “会是什么?你的故事将会迎来什么新的契机?敬请期待吧朋友们!”

    小幽灵擦擦额头根本不存在的冷汗,紧贴在幽灵同伴的身体上。

    “拜托,拜托,一定要抽到'强制读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手心缩了又放,放了又缩。小幽灵害怕地捂住双眼,不敢看结果,“是…是什么?”

    幽灵同伴眼眶里青色的火苗晃动,燃烧,嘴巴张得很大,震惊得说不出话。

    “是'倒带'。”

    「倒带」,负责该频道的幽灵可借助主系统的力量,改变发生在过去的某一个节点。

    这意味着,它们可以再次拥有对故事的控制权,把陈簇多余的意志排除在外。

    在火星降临的那一刻,掐灭。

    排着长长的队伍,快要轮到它们兑换奖品。朝服务窗口递进带有黑白字眼的票根,小幽灵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

    和同伴坐在等候室的长椅上,滑动控制器的屏幕,名为陈簇的故事被浓缩为一支简短的进度条,小幽灵垂下头,没有犹豫,抬起手拉动到其中一个节点——陈贤贞向谢家隐瞒陈簇的存在。

    它已经幻想过无数次,如果在这里多一个可能,后面的故事会不会就变得不同了。

    系统将为玩家重新更正信息……

    「你是谢家的私生女,外强中干,内心自卑敏感。你心机深沉,罔顾人伦,想要攀附谢昭在谢家站稳脚跟;你放浪成性,极度缺爱,不止一次在感情里背弃忠诚;你争强好胜,冲动冒进,容易做出不顾场合不计后果的决定;你头脑空空,虚荣拜金,花销极大却不堪其重。」

    人格正在植入中……

    呆愣地看着屏幕里正在加载的字体,那些过往的画面一点点湮灭,化为碎片,小幽灵亲手把陈簇的灵魂打碎了又拼起。

    “原谅我。”

    “不要伤感了,我们现在只是把她拉回到原本要走的路上。”幽灵同伴吧唧了下嘴,仍在回味刚刚在别的幽灵那里领到的无料糖果,别人家的故事可真好吃啊。“我们是深夜故事,是大脑们精虫泛滥时的遐想,要满足人家偶尔升起的欲望,最好像土豆泥一样软烂,萎靡,如果硬邦邦的,怎么让他们下嘴嘛。”

    “这些男人,无一不是人群中皮囊出众的佼佼者。但拨开他们表面的那层漂亮人皮,底下又藏着什么呢?”小幽灵喃喃道。

    “不要想这么多。”幽灵同伴扣耳朵,不甚在意道,“男人都是那样的嘛。我们只要把陈簇变成男人会喜欢的女人,让顾客吃得开心不就好了。野心什么的,不要,毁掉,我们需要的是温顺的羔羊;理智什么的,也不要,我们就是要让她头脑发昏,过度追逐感情,把爱当成人生的全部,生活的养料。要让她的身体感到疲惫,没有力气去思考,沉迷在情欲中,静止在感官里。

    因为我们是幽灵,所以热衷于看到这些画面。承认吧,虽然你心有不忍,但还是期待着这样的故事。”

    ***

    陈簇感觉脑壳嗡嗡的,像是宿醉过后,身体有些发沉,没有力气。

    柔软湿润的触感贴在身体的腹部,慢慢向上,痒痒的。她想要曲起双腿,却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接着一只手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大腿。

    “可以圈住我的腰。”

    “怎么舒服怎么来。”

    陈簇硬撑起沉重的眼皮,一双满含欲色的眼睛正渴求地盯着她。

    “你先…下来。”她声音发紧,这才注意到渚良星光裸着上半身,肌肉精壮漂亮。陈簇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下一秒却差点失了声。原来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件薄薄的白色高领,衣服下摆被卷到了胸部以上的位置,目光下移,裙子正松垮地挂在腿弯处。

    她连忙拉起被子,把衣服拽下来,又背过身去拉拉链,结果一着急,还卡到布料里了,心里顿时变得慌乱无措又烦躁。

    这时,渚良星却从背后贴过来,把头搭在她的肩窝上,偏头亲了她一口。

    陈簇被吓了一跳,提起裙子站了起来,却见渚良星歪了歪头,目露不解,困惑道:“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陈簇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背贴在门上,违心道:“没有,只是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做。”

    渚良星下床,弯腰从地板上捡起一件被揉成一团的纯黑高领,陈簇盯着他薄背肌上的明显抓痕,地上几条被撕扯的丝袜,又看到了自己手上精致的裸粉色美甲片,顿时觉得陌生。

    “在想什么?”渚良星靠近她。

    “没……”恰在这时,短促的敲门声透过门板直穿陈簇脊背,她身体不自觉抖了抖:“谁啊?”

    门外沉默了几秒,才道:“我,谢昭。”

    陈簇连忙推渚良星到衣柜前,但他块头太大,衣柜虽然能勉强藏住他,但全身受限,呈现出很别扭的姿势。渚良星双颊微鼓,有些不满,陈簇只好安抚到:“乖,待会儿没人的时候再出来。”关上柜门,又对门外喊到:“我在换衣服!”

    她快速地翻找出一条干净的内裤换上,包臀的高腰皮裙,又把身上换下的裙子、地板的杂物囫囵踢进床底下,将被褥上的褶皱给抚平。

    旋转门把,依稀窥见西服衣角,陈簇对上了谢昭的眼神,泛着凉意,但也看不出喜恶。

    “哥…有什么事吗?”这声哥就像拉锯子似的艰难从喉咙里挤了出来,生涩无比。

    “今天我生日,你就送我这样的礼物。”谢昭目光下移到她的嘴唇,不落痕迹地皱了皱眉,“吻花了的口红?”听他这样说,陈簇愣了几秒,才抬起手向嘴角探去。看到手背上的印记,想到屋内灯光明亮,渚良星肯定是能看见的,却没提醒她。

    她连忙摇了摇头,挂上讨好卖乖的笑来:“没有,我自己闹着玩的。”

    陈簇靠近了些,试探性碰了碰谢昭的指尖,冰凉的,见对方不排斥,表情不变,于是才大胆地抓住他的手。她得赶紧把谢昭带离这个地方,好让渚良星寻个空档出来。

    “我一个人在这里给你过生日,好吗?你知道的,楼下的那些人都不欢迎我…”她推开房间,进入了属于谢昭的领地。黑白配色的性冷淡风,除了那些名贵的摆件外,实在没什么看头。接着,她往被子上一摸,像是变戏法一样,对着谢昭缓缓摊开手心。

    “十九岁生日快乐,哥。这是我亲手给你编织的手环,你可别嫌弃哦。”

    谢昭凝眸看了半晌,抬起手腕,道:“给我带上。”

    “那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在这里跟你一起睡?就像小时候一样。”陈簇能看得出他心情很好,于是借此提出了要求。

    “不一样,现在不是小时候。”

    “我知道,可现在是冬天,晚上很冷,你不是最怕冷了吗?而且两个人还能盖两条被子,被子这么厚,不会再发生之前那种尴尬的事情。我保证,不该看的我绝对不看!”

    但谢昭并没有因她的这番话而改变态度,依旧冷着脸,道:“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

    陈簇只好哦了一声,随手拿起他床头柜上的一本书,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公式看得她头晕。谢昭已经拿到春大的保送资格,这也意味着新学年他将不会出现在湖春高。

    *

    “不要待在房间里闷着,等一下我要在楼下看到你。”

    想到谢昭说的话,陈簇不情不愿坐电梯到楼下的会客厅。谢昭的生日,别墅到处都布置得花枝招展,他排场大,今晚已是第二轮生日宴,只请了些同学和朋友。侍者们如一只只蚂蚁辛勤搬运着食物,而其他人手里托举着高脚杯,在沙发上,在泳池里,发出不那么令人愉快的笑声。

    陈簇出现在客厅的那一刹,这群无聊的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她,喧闹声短暂熄了几秒,然后又是比先前变得更活跃,各自心怀鬼胎和身边同伴推杯换盏。

    金碧辉煌的灯光下,是一片片扭曲的人影,在地面上浮动,在角落里爬行。

    陈簇面无表情地穿过客厅,有很多人不经意间从她身边走过。而她一心想要去厨房,填饱自己的肚子。这是她在谢家生活了快十年感受到最不合理的布置,如果你要去厨房,那你必然要接受大厅里所有目光或褒或贬的洗礼。

    她努力高昂着头,挺直了背脊,直至看到谢萱虚裹着一层浴巾从外面推门进来,大片肌肤裸露在外,脚踩着高跟鞋,像是在走秀。只是这模特一看见她,脸上的笑意也僵了,面色也冷了,低喝道:“你下来做什么?”

    “哥让我下来的,他说一定要看见我。”陈簇语气倒是平和,却无端听得谢萱心里冒火。

    “你得意个什么劲儿?你再怎么巴结谢昭,谢家的股份也跟你半毛钱关系没有。”谢萱翻了个白眼,“整天就知道讨巧卖乖,装得跟小白兔似的,给谁看?你怎么这么没良心,连亲妈都不要,我要是你,今天都没脸出现在这里。”她逼近陈簇,用仅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谢萱姐姐,这件事都过去挺久的了,你何必还要旧事重提呢?”陈簇不恼不火,弯起一抹弧度,假笑道,“你还是快回房间吧,那些臭男人都跟盯肥肉似的盯着你看,你不是已经有未婚夫了吗?低调一些对你来说,总是没坏处的。”

    谢萱冷笑,包紧了浴巾:“我需要你教我做事?”接着甩头就走。陈簇注意到她走路的姿态有些僵硬,凑近自己时散发出似有若无烟草烧焦的味道,看来是吸了些东西。

    打开厨房的柜门,翻出角落里的一袋方便面,这是陈簇之前藏在这里当夜宵吃的。倒出热水,插上叉子,半是发呆半是胡思乱想等待了几分钟。

    陈簇往嘴里吸溜面条,味同嚼蜡。她其实不喜欢吃泡面的,小时候吃过太多,长大后会偶尔想念它的味道,但都只是尝了几口,就恶心地吃不下去。正如现在,她把油水倒入水槽后,剩下的一大坨面就随着塑料盒一起掉入桶中。

    她突然觉得厨房头顶的灯太过刺眼,明晃晃的,身体里肮脏的痛苦的黏稠黑汁全都被迫暴露。好像自己现在置身在江南区最火爆的夜店,穿着亮片裙,在舞池里跳舞,扭动腰肢,像条水蛇没有骨头似的缠绕在男人的身体上。在摄像头的盲区,粗粝如树皮的墙壁,柔软如棉花的沙发,每一个快乐的角落,尽情地发泄……水柱在水槽里哗哗四溅,陈簇半趴在吧台,头贴着冰冷的瓷砖,弓起身子,手探向裙底下,微微眯起眼睛。在水声的掩映下,她允许自己大胆地泄出一些声音,但同时厨房门随时可能被人打开的隐忧让她既害怕又兴奋。

    嚼着口香糖,陈簇克制着自己想把它黏在门把手上的冲动,最后把它吐到了餐巾纸里,包好,再扔入垃圾桶里。

    把手上的囗囗都给清洗干净后,她终于觉得身体的神经开始苏醒过来。

    再回到客厅,隔着远远的,陈簇就看见谢昭正站在人群中间,似有感应般,抬头往她的方向瞥。这也算是看见她了…陈簇原地默了片刻,打算上楼再换件衣服。

    可还没踩几层台阶,上楼的路就被前面的人结结实实地给挡住了,寸步不让。邵澄舟插着兜,站在比陈簇高两个的台阶俯视她,一道伤疤从眉骨蔓延至眼角,已经开始结痂。

    陈簇握住楼梯扶手,指尖用力。一周前夜店里的荒唐记忆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无力狂躁的嘶吼,邵澄舟的拥抱,然后是她农夫与蛇式的回应,啤酒瓶在空中划过弧线,与墙体碰撞,幽绿的玻璃碎片晶莹透亮,血迹斑斑地躺在大理石地面。

    他们吵架了,因为谢萱。

    虽然从小到大,他们之间有过无数次的争吵,但只有这一次是最不能一笔带过的。邵澄舟穿着深蓝色的宽松粗线毛衣,似乎刚从阳台出来,头发被风吹得很乱。

    短短一个星期不见,他打了个耳洞,黑色的耳坠,晃动间折射出炫目的光。锋利的左眉毛上下两颗眉钉,桀骜不驯,看起来像是最会打架的男孩子。

    陈簇知道自己做错了,但是不愿意道歉。从小到大玩得最好的朋友,即将成为谢萱的未婚夫……谢萱什么都有,为什么还要来抢她寥寥无几的那么一点东西?而此刻邵澄舟的耳洞就像她无法掌控的未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总有事情是在悄悄发生。

    同样头痛烦躁的还有邵澄舟,他现在看到陈簇,就想到三天前在渚良星家里听到的情形。他像以往最寻常不过的周末,来找渚良星训练,打游戏,却意外地发现门口多了双女士鞋,也许那时候他就应该离开的。但他当时没多想,也无法把渚良星和女生约会这件事联系到一起,看见客厅没人,就直接往房间走去。

    一路上地面摊着衣服、裤子、内衣,还有一团团纸巾,邵澄舟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看过猪跑,脑子转得慢却不傻。房间门没锁,是开着的,但他即使止住了脚,心里有些感慨渚良星这小子终于没那么愣了,打算有眼色地离开,不打扰人家。但接下来,房间里突然传出的声音还有那一声声情人间缠绵的小猫似的呻吟,邵澄舟的大脑顿时像雷往山上劈,劈成了两半。

    好似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渚良星仅穿了条运动裤从屋里出来,倒了杯水。看见自己,顿了顿,眼神飘忽不定,快速眨动,移开,然后又多倒了杯水。

    邵澄舟的肺都要被气炸了,甩开递过来的杯子,一把拎起渚良星的领子。

    事实上,邵澄舟内心很清楚,如果陈簇本人不同意,没有人能强迫她做这件事。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她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去释放压力。虽然他不能苟同,但是,过去的很多年,不得不承认,他都是这样胡乱放任着她来。只是这次的对象,从那些陌生的男生变成了他的好哥们。

    “该死,我今天就不应该来!”邵澄舟还没走到门口,脚步忽然停住,从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狠狠地扔到地毯上。

    “你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走在路上,邵澄舟脑子跟团毛线似的乱糟糟。他没敢骑摩托车,怕回去的路上出什么意外,但即使是走路,在马路上也很不小心地闯了好几个红灯。司机伸出头破口大骂,他也充耳不闻,不是故意不听,是真的被大脑屏蔽了。

    说起来,陈簇能跟渚良星认识,完全是因为他的关系。两个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相处了一年多,他还以为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确实是你好我好了,但他不好了。

    被陈簇砸破皮的伤口还未愈合,洗脸洗澡的时候都要小心翼翼地避开,笑的时候会牵扯到额头的神经,隐隐作痛,但邵澄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去怪她,毕竟再生气,他总不可能把她的头也给砸喽。

    此时看见她站在自己面前,仰着头,不自觉气鼓鼓的样子,他觉得自己无可救药,怎么突然就想笑了。自以为张牙舞爪,实则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尤其是在两人无声的对峙环节,在空气中突然肚子窜出一道咕噜声。

    看着陈簇尴尬又恼怒的小表情,邵澄舟忍着额头的神经痛很用力地笑,终于道:“呀,结束这无聊的冷战吧,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

    他边说边想把手搭在陈簇的肩上,但嘴角弧度却随着她的动作陡然僵滞。

    “不需要,你滚。”陈簇躲开了。

    她和他的感情,要么最好,要么最坏。陈簇不想再维持和邵澄舟表面的平和,他与谢萱的婚约就像一根心头刺,让她每次想起来恨不得牙齿咬碎。邵澄舟是多叛逆的人,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没有一点反应。

    邵澄舟的耳道深处乍然传出一道嗡鸣声,把他拉至虚无沉寂的古井,有小石子投了进去,水波纹一圈圈荡开与井壁相触,发出慌乱的回音。“不需要你了”我不需要你了”,不过愣神片刻,他转了转眼珠子,抓住了一缕从无数心慌里疯长出来的焦急,明明知道现在追过去自己会看上去多狼狈、丢脸,心里也早已厌倦这段关系里总是他先低头,去联系对方,但就是不想放手,想抓住陈簇问个清楚,逼她说出心里所有的想法。

    陈簇很快被邵澄舟追上,细细的手腕被钳制住,她往外甩开,却被邵澄舟借力又往他身前拉近了几分。他的嘴唇还在开开阖阖,陈簇却懒得,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音节。她没有想过半道上会遇见邵澄舟,现在也只期望对方看到自己敷衍的态度能赶紧离开。

    却不曾想,下一秒。邵澄舟的表情突然一凛,陈簇还不作他想,紧接着被他推入了过道右侧的杂货间。视野陡然滑入黑暗,耳边咔擦一声清脆地上了锁,陈簇想说些什么,他的手却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压低了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哥来了。”

    隔着房门,响起了皮鞋与地板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室内的空间极其狭窄,两人身后都靠着摆放着纸箱子的货架,面对面贴得很近,陈簇眨了眨眼,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的捉迷藏游戏,她把头埋进邵澄舟的胸口,生怕自己的喘息声惊动了门外的捕猎者。

    门中间镶嵌的狭长玻璃上映出黑色的阴影,然后一晃而过。陈簇的眼睛逐渐适应周身的黑暗,身体也愈发敏感,邵澄舟的手虚托住她的腰部,她近乎贪婪地小心吸着他毛衣上的无花果味,指尖攥着衣摆,仰头偷瞄一眼,看到了张非常碍眼的心无杂质的脸。好像根本不在意紧贴着自己的身躯有多娇软,偏头仍在竖起耳朵注意门外的动静。

    谢昭不喜欢陈簇和邵澄舟待在一起玩,总是说对方会带坏她。

    “他在找你,别出去。”邵澄舟弯下腰,附在陈簇耳边,压着嗓子,用气音说话。太近了,都挨到陈簇头发上了,觉得有点好闻,又低头嗅了嗅。

    碎发撩拨了脖颈,陈簇感受到痒意,身体微微后仰,伸手把他推开。他们之间,在外人看来也许有些奇怪,没有那种所谓的男女距离,可偏生做些亲密动作时态度又一片坦然,经常让人琢磨不透两人的关系。

    “你不是喜欢'你的'桐桐姐吗,为什么还要订下和谢萱的婚约呢?”陈簇面露讥讽。

    邵澄舟摸了摸鼻子,靠在背后的架子上,弱弱地反驳:“只是口头上说订下而已,就算不是谢萱,也会是其他女孩。既然我喜欢桐桐姐,就不要祸害其他人了。刚好,谢萱对我也没兴趣。”

    “那我对你也没兴趣,怎么不找我订婚?”

    邵澄舟诧异地看向陈簇,她低着头,眉目在昏暗的杂货间里显得格外旖旎,浓烈得像朵糜烂在地上的蔷薇。

    “啧,大少爷嫌弃我是私生女,配不上和邵家订婚?”她嘴巴划出自嘲的弧度,唇瓣红艳艳的。

    “你瞎说什么,我又不想把你当工具人。”邵澄舟烦闷地移开视线,手指扣了扣架子上的纸板,“再说,你野男人那么多,犯不着再多我一个吧。”

    见陈簇利落的嘴皮子突然像皮球泄气似的瘪了不动,邵澄舟心里咯噔一下,忙立正道:“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

    “我好像很喜欢,很享受有那么多人会在耳边轻轻地不停地说爱我,一遍又一遍。我分不清他们是爱我的身体,还是爱我的人,但我也是。我需要直白的爱意,我想把它们镶嵌在身上,打造成坚硬的钢铁。”陈簇缓缓开口,像在讲述一个故事,“但这些东西,我并不总是能从一个人身上得到。”

    “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很多很多……所以邵澄舟,你可不可以,也来爱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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