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是在三日后，方才瞧见了李持盈，她面容有些憔悴，不过依旧强打起精神，应付云皎。
云皎猜想，苏霁云应当是将云兰的话听进去了，李持盈此番拜访，也不过是与她客套几句话，便道了别。
云皎望向窗外，许是近日风大，今早才打扫过的青砖地面，又铺满了落叶，她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冬日似乎又要来了。
冬日的确要来了，苏霁云望向窗外，这是圣人赐给他的宅邸，亭台层叠、花木扶疏。
苏霁云忽然觉得有点冷，唤来侍女，他容貌生得俊美，何况近日十分讨圣人欢心，只听侍女含笑道：“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去取我的鹤羽大氅来。”苏霁云声音如泉，是以，侍女略点了点头便进屋去取来大氅，这还是圣人体恤他身子单薄，特意赐下。
披上鹤羽大氅，苏霁云心中不免得意，承平郡主真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不过对方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边，若是想要维持这般荣宠，看来也只有与易清容争个高低了。
苏霁云倒不害怕，从前在宣城公主府内他也能脱颖而出，自然也有几分本事，后宅那些争宠的弯弯绕绕，待得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听说圣人如今崇尚佛教？”披上鹤羽大氅的苏霁云问侍女道。他语气温和，并不疾言厉色，侍女自然也很乐意回答：“是，圣人尤其喜爱佛道，又命人修纂《大云经》，以供世人翻阅。”
这几乎是神都人尽皆知的事情，侍女倒也不隐瞒。
苏霁云望着窗外思索，其实圣人诚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觉得她诚心。
思及此处，他心中已生了一计，若是成了，恐怕足以令易清容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此处，他不免笑了一声，侍女有些纳罕，“郎君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
苏霁云摇了摇头，“不过想起些许往事罢了。”
*
云皎正在案前习字，今岁她打算亲自写副门联挂在院前，如今已练习了几日。
不过练习并不顺利，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云皎收起了手中笔，随手将笔放入翠玉笔洗中，便看见了窈娘。
窈娘略微行礼方才道：“郡主，那苏霁云向圣人进言，想要修建一所佛寺。”
云皎并不触动，只是道：“圣人可同意了？”
窈娘点了点头，“圣人同意了。”
云皎望着笔洗中氤氲的一片墨色，神色漠然，“那易清容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她自然是要为云绮报仇的，这第一步，便从他这个推波助澜的人开始好了。
想到此处，云皎唇边勾出个弧度来，“瞧着罢，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二人这番话说完，青鸾却也来了，原来是柳氏让云皎去她的院子里一趟。
自从云祉的满月宴后，柳氏与女儿也是多日未见了，这一见面她发觉云皎倒像是长开了似的，已有几分聘婷。
云皎盈盈行礼，眼神却忍不住瞟向隔间，柳氏自然想着让她二人亲近，却也要先说正事，“如今快到年节，事情繁多，可自从有了你小弟，我这精力是愈发不济了，便想着将给各府回礼的事情交给你。”
云皎从容道：“为阿娘分忧是儿的本分。”柳氏心中便感叹，的确不是小孩子了，也实在是这几年经历变故太多所至。
见她应下，柳氏浅笑着道：“去罢，去看看你阿弟。”
青鸾将云皎迎进隔间，拔步床上躺着个婴儿，乳母候在一旁，云皎想要凑近些，却被乳母拦了，“郡主，小殿下如今体弱，还是别靠太近，以免吓着了孩子。
青鸾闻言，暗骂乳母个蠢货听不懂柳氏言外之意，她定然是希望二人多多亲近，何况云皎又怎么会对这个孩子不利？
云皎被这一阻拦，面上倒平静，语调淡淡道：“既然如此，我还是改日再来罢。”
青鸾只得出来缓和，“郡主这又是何必？是这乳母笨嘴拙舌的，冲撞了郡主，小殿下与郡主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岂有不亲近的道理？”
青鸾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抬高了声调，想要敲打这乳母一番，乳母只得退避到一旁，云皎往拔步床前去，不过也兴致缺缺，只略微逗弄一番便走了。
云皎一走，青鸾便对乳母道：“为何要拂了郡主的兴致？”
乳母有些缩瑟，却还是解释道：“婢子是想着小殿□□弱，不好与人亲近。”这番说辞似乎听起来有些道理。
青鸾心中却生了几分郁气，“你别以为小殿下如今依赖着你，你在太子妃面前得了脸，便可以为所欲为，让郡主亲近小殿下也是太子妃的意思。”
青鸾的话倒戳中了乳母的心事，自从成为小殿下的乳母，自己便也有了几分底气，不若她方才也不敢如此行事，是以青鸾的话倒并未威胁到他，只是自己今日阻拦云皎也不过是被奉承的有些飘忽所至。
“婢子并不知晓此事，只是惦记着小殿下的身体，否则又怎么敢阻拦郡主？”乳母低垂着眉眼，喏喏道。
青鸾微微蹙眉，不欲与乳母多做纠缠，转身去了柳氏的屋子里，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说了。
柳氏便道：“此人瞧着安分，从前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我才选了她，谁成想……”
青鸾听懂话中未竟之意，第二日云皎前来给柳氏请安时，是位陌生的妇人抱着云祉前来，柳氏见她眸中似有疑惑，当即便道：“这位是苏妈妈。”
或许是小孩子没有记忆，云祉昨日还对着乳母笑，今日对着苏妤依旧是乐呵呵的。
苏妤抱着孩子略微福了福身，“见过郡主。”二人见过了面，柳氏便嘱咐苏妤将云祉带回隔间。
等到苏妤走了，柳氏方才微笑着道：“如何，可还习惯处置节礼这些事情？”
云皎眉眼弯弯，“尚可，何况还有窈娘从旁协助。”柳氏的眼神便落在了一旁的窈娘身上，这个被云皎带回来的侍女，的确有几分本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柳氏道，只是绝口不提昨日乳母的事情，只是说些关心云皎身体的闲话。
等到出了柳氏的院子，云皎方才对窈娘道：“去查查这位苏妈妈是什么来历。”
柳氏将云祉看得如珠如宝，乳母定然也是要放心的人才能用，毕竟尚且年幼的孩子，总是有无数种可能“夭折”。
云皎似是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那佛寺建得如何了？”
窈娘便答道：“听说开春便能完成。”
“找个机会，将这消息散出去。”云皎笑了笑，苏霁云如今抢了易清容的宠爱，等他再做完这桩事估计更能讨得圣人欢心，他恐怕要坐不住了罢？
果然，没几日修建佛寺的事情便出了纰漏，听说是其中一处走了水，圣人大发雷霆，当即要大理寺彻查此事，若是有心人为之绝不放过。
*
易清玄与易清容对坐对弈，他面上早已没了往日慵懒，面上一派肃穆之色，“阿兄，圣人已经下令彻查此事。”
易清容执白落下一子，“慌什么？那苏霁云如此猖狂，不过是借着修建佛寺一事向我们发难罢了。”
原来苏霁云向圣人进言，听说易府有一座经过玄奘大师开过光的金身，要让他们献出此物，摆在佛寺供人瞻仰。
“这些事情，落在圣人眼里原本不值当生气，可走了水，佛寺修不完，这才是不祥之兆。”易清容虽不紧不慢道，他却只觉此刻已如瓮中之鳖，看不见一丝天光。
“你心不够静。”易清容一语点破，易清玄也已没了下棋的兴致，“不下了，这苏霁云不像想出此招的人。”
先是借机讨要佛像，看似挑衅二人，再是正在修筑的佛寺走水，不管怎么看，此事无论是不是易清容所为，恐怕不止圣人，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所为。
易清容只是淡然一笑，“六郎，你也是这么多年荣华富贵的日子过惯了，忘了从前？”
易清玄心中后怕起来，易府为何会只剩下他与易清容二人，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默默将盘中棋子收起来，“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我倒是也享够了，何况，你我生死本就在圣人一念间，别被蒙了眼呐。”
易清玄想要辩解，易清容却似浑不在意了，于是他忍不住道：“我没忘，可若是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那六郎，你便想办法活下去罢，只是想要我们命的，恐怕不是苏霁云。”易清容将棋子收好，若是从前他恐怕还会有心气争上那么一争，只是如今认清了现实，却似有些超脱了。
他依旧一如从前，每日去控鹤府点卯，直到大理寺来人那日，外间的仆役阻拦不得，大理寺卿南无执亲自入控鹤府。
“易府监，我们怀疑你与佛寺走水一事有些干系，还请移步大理寺。”南无执的语气称不上多恭敬，易清玄忍不住道：“就算有事，也该是刑部前来，与你们大理寺有何干系？”
云皎猜想，苏霁云应当是将云兰的话听进去了，李持盈此番拜访，也不过是与她客套几句话，便道了别。
云皎望向窗外，许是近日风大，今早才打扫过的青砖地面，又铺满了落叶，她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冬日似乎又要来了。
冬日的确要来了，苏霁云望向窗外，这是圣人赐给他的宅邸，亭台层叠、花木扶疏。
苏霁云忽然觉得有点冷，唤来侍女，他容貌生得俊美，何况近日十分讨圣人欢心，只听侍女含笑道：“不知郎君有何吩咐？”
“去取我的鹤羽大氅来。”苏霁云声音如泉，是以，侍女略点了点头便进屋去取来大氅，这还是圣人体恤他身子单薄，特意赐下。
披上鹤羽大氅，苏霁云心中不免得意，承平郡主真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不过对方的话语依旧萦绕在耳边，若是想要维持这般荣宠，看来也只有与易清容争个高低了。
苏霁云倒不害怕，从前在宣城公主府内他也能脱颖而出，自然也有几分本事，后宅那些争宠的弯弯绕绕，待得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听说圣人如今崇尚佛教？”披上鹤羽大氅的苏霁云问侍女道。他语气温和，并不疾言厉色，侍女自然也很乐意回答：“是，圣人尤其喜爱佛道，又命人修纂《大云经》，以供世人翻阅。”
这几乎是神都人尽皆知的事情，侍女倒也不隐瞒。
苏霁云望着窗外思索，其实圣人诚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人觉得她诚心。
思及此处，他心中已生了一计，若是成了，恐怕足以令易清容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想到此处，他不免笑了一声，侍女有些纳罕，“郎君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
苏霁云摇了摇头，“不过想起些许往事罢了。”
*
云皎正在案前习字，今岁她打算亲自写副门联挂在院前，如今已练习了几日。
不过练习并不顺利，伴随着一阵脚步声，云皎收起了手中笔，随手将笔放入翠玉笔洗中，便看见了窈娘。
窈娘略微行礼方才道：“郡主，那苏霁云向圣人进言，想要修建一所佛寺。”
云皎并不触动，只是道：“圣人可同意了？”
窈娘点了点头，“圣人同意了。”
云皎望着笔洗中氤氲的一片墨色，神色漠然，“那易清容的死期便也不远了。”
她自然是要为云绮报仇的，这第一步，便从他这个推波助澜的人开始好了。
想到此处，云皎唇边勾出个弧度来，“瞧着罢，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二人这番话说完，青鸾却也来了，原来是柳氏让云皎去她的院子里一趟。
自从云祉的满月宴后，柳氏与女儿也是多日未见了，这一见面她发觉云皎倒像是长开了似的，已有几分聘婷。
云皎盈盈行礼，眼神却忍不住瞟向隔间，柳氏自然想着让她二人亲近，却也要先说正事，“如今快到年节，事情繁多，可自从有了你小弟，我这精力是愈发不济了，便想着将给各府回礼的事情交给你。”
云皎从容道：“为阿娘分忧是儿的本分。”柳氏心中便感叹，的确不是小孩子了，也实在是这几年经历变故太多所至。
见她应下，柳氏浅笑着道：“去罢，去看看你阿弟。”
青鸾将云皎迎进隔间，拔步床上躺着个婴儿，乳母候在一旁，云皎想要凑近些，却被乳母拦了，“郡主，小殿下如今体弱，还是别靠太近，以免吓着了孩子。
青鸾闻言，暗骂乳母个蠢货听不懂柳氏言外之意，她定然是希望二人多多亲近，何况云皎又怎么会对这个孩子不利？
云皎被这一阻拦，面上倒平静，语调淡淡道：“既然如此，我还是改日再来罢。”
青鸾只得出来缓和，“郡主这又是何必？是这乳母笨嘴拙舌的，冲撞了郡主，小殿下与郡主可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岂有不亲近的道理？”
青鸾说最后一句话时，故意抬高了声调，想要敲打这乳母一番，乳母只得退避到一旁，云皎往拔步床前去，不过也兴致缺缺，只略微逗弄一番便走了。
云皎一走，青鸾便对乳母道：“为何要拂了郡主的兴致？”
乳母有些缩瑟，却还是解释道：“婢子是想着小殿□□弱，不好与人亲近。”这番说辞似乎听起来有些道理。
青鸾心中却生了几分郁气，“你别以为小殿下如今依赖着你，你在太子妃面前得了脸，便可以为所欲为，让郡主亲近小殿下也是太子妃的意思。”
青鸾的话倒戳中了乳母的心事，自从成为小殿下的乳母，自己便也有了几分底气，不若她方才也不敢如此行事，是以青鸾的话倒并未威胁到他，只是自己今日阻拦云皎也不过是被奉承的有些飘忽所至。
“婢子并不知晓此事，只是惦记着小殿下的身体，否则又怎么敢阻拦郡主？”乳母低垂着眉眼，喏喏道。
青鸾微微蹙眉，不欲与乳母多做纠缠，转身去了柳氏的屋子里，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如实说了。
柳氏便道：“此人瞧着安分，从前也是因着这个原因我才选了她，谁成想……”
青鸾听懂话中未竟之意，第二日云皎前来给柳氏请安时，是位陌生的妇人抱着云祉前来，柳氏见她眸中似有疑惑，当即便道：“这位是苏妈妈。”
或许是小孩子没有记忆，云祉昨日还对着乳母笑，今日对着苏妤依旧是乐呵呵的。
苏妤抱着孩子略微福了福身，“见过郡主。”二人见过了面，柳氏便嘱咐苏妤将云祉带回隔间。
等到苏妤走了，柳氏方才微笑着道：“如何，可还习惯处置节礼这些事情？”
云皎眉眼弯弯，“尚可，何况还有窈娘从旁协助。”柳氏的眼神便落在了一旁的窈娘身上，这个被云皎带回来的侍女，的确有几分本事。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柳氏道，只是绝口不提昨日乳母的事情，只是说些关心云皎身体的闲话。
等到出了柳氏的院子，云皎方才对窈娘道：“去查查这位苏妈妈是什么来历。”
柳氏将云祉看得如珠如宝，乳母定然也是要放心的人才能用，毕竟尚且年幼的孩子，总是有无数种可能“夭折”。
云皎似是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那佛寺建得如何了？”
窈娘便答道：“听说开春便能完成。”
“找个机会，将这消息散出去。”云皎笑了笑，苏霁云如今抢了易清容的宠爱，等他再做完这桩事估计更能讨得圣人欢心，他恐怕要坐不住了罢？
果然，没几日修建佛寺的事情便出了纰漏，听说是其中一处走了水，圣人大发雷霆，当即要大理寺彻查此事，若是有心人为之绝不放过。
*
易清玄与易清容对坐对弈，他面上早已没了往日慵懒，面上一派肃穆之色，“阿兄，圣人已经下令彻查此事。”
易清容执白落下一子，“慌什么？那苏霁云如此猖狂，不过是借着修建佛寺一事向我们发难罢了。”
原来苏霁云向圣人进言，听说易府有一座经过玄奘大师开过光的金身，要让他们献出此物，摆在佛寺供人瞻仰。
“这些事情，落在圣人眼里原本不值当生气，可走了水，佛寺修不完，这才是不祥之兆。”易清容虽不紧不慢道，他却只觉此刻已如瓮中之鳖，看不见一丝天光。
“你心不够静。”易清容一语点破，易清玄也已没了下棋的兴致，“不下了，这苏霁云不像想出此招的人。”
先是借机讨要佛像，看似挑衅二人，再是正在修筑的佛寺走水，不管怎么看，此事无论是不是易清容所为，恐怕不止圣人，所有人都会觉得是他所为。
易清容只是淡然一笑，“六郎，你也是这么多年荣华富贵的日子过惯了，忘了从前？”
易清玄心中后怕起来，易府为何会只剩下他与易清容二人，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默默将盘中棋子收起来，“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我倒是也享够了，何况，你我生死本就在圣人一念间，别被蒙了眼呐。”
易清玄想要辩解，易清容却似浑不在意了，于是他忍不住道：“我没忘，可若是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那六郎，你便想办法活下去罢，只是想要我们命的，恐怕不是苏霁云。”易清容将棋子收好，若是从前他恐怕还会有心气争上那么一争，只是如今认清了现实，却似有些超脱了。
他依旧一如从前，每日去控鹤府点卯，直到大理寺来人那日，外间的仆役阻拦不得，大理寺卿南无执亲自入控鹤府。
“易府监，我们怀疑你与佛寺走水一事有些干系，还请移步大理寺。”南无执的语气称不上多恭敬，易清玄忍不住道：“就算有事，也该是刑部前来，与你们大理寺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