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集绿阴阴,青帘影双双,上巳节来,春暖花开,长京都城也终于迎来自年前开始便万民祈盼的女福宴。

    多少受了皇后宴帖召集的各方佳人齐聚长京皇城猎苑,高门贵女,商贾医女,江湖女子,布衣民女,皆是各府推举之人,此刻莺莺燕燕,燕瘦环肥,于猎苑内才抽绿意的一大片草地上,按座位依次围坐开来。

    上首的皇后一身明黄凤袍,于春风中迎风而展,雍容华贵,母仪天下。

    受礼后,皇后举杯,由女官依次点各府女子前来觐见。

    “今日是女福宴,本宫看着你们这般年轻鲜活,连自己也通身活络起来,谁说女子不如男?若没有我们女子为他们男子打理后宅,衍繁子嗣,他们何来天地广阔,功名利禄?要本宫说,各位中有已经成婚了的,今日回去大可以同夫君说,本宫今日有言,你们家中一半的功劳得是属于你们的!”

    皇后娘娘一番话落,在场女子无不感佩心慰,纷纷举杯。

    酒过数巡,皇后道:“光宴饮没意思,只赏花也未免俗气,我今天在这整个围场内有准备小赛场,有比针工,比琴艺,比棋艺,比画艺,比马球的,各位尽可去各个赛场参赛,最终夺了头三甲的,由女官带来本宫面前,本宫这里皆有赏赐。”

    女子们齐笑应是,于是,宴桌被撤成一字排开的观赏席,偌大的猎场也被各个分管女官由围幕简分成各个小赛场,女子们去报名比赛,自有女官们判输赢,一时之间,女子们皆涌到各个赛场里,指望能夺三甲,给一朝国母留下些好印象。

    “姑娘,咱们不去吗?”九梅看着贺云璃一个人仍旧恹恹的在人群中不想动,便忍不住开口问她。

    “你想吗?”贺云璃看她,“你想可以和丹娘同去,不必照顾我。”

    贺云璃最近几日脑中皆是楚煜晋上次来国公府找楚玚的事情,如果依着她的记忆没错,楚煜白和褚纯就快要订婚了,换言之,楚玚和楚煜晋的反叛之举,就要在近期开始谋划。

    可偏偏,近日无论她怎样旁敲侧击的去找楚玚套话,他那里总是铁板一块,半点不透风。

    “贺姑娘。”熙熙攘攘的女子人群中,那个在身旁人一众惊呼声中施施然走来的身影,让贺云璃眉头微皱。

    怎么又是她!

    褚纯脸上带着温和而贵气的笑:“贺姑娘,皇后娘娘有话要同你说。”

    如今已是皇后的信使,看她又底气十足的模样,贺云璃不免担心,看来她和楚煜白的婚事,大约很快就要正式开诚布公。

    “贺大人,自上次坤和宫一别,竟是许久未再见了。”皇后此时人坐在高高的凤座上,前有重重宫纱挡幕,实在看不出什么与民同乐之感。

    贺云璃身上毕竟有着皇帝亲赏的官职,于是按着君臣之礼,贺云璃恭敬向皇后行礼。

    “前些日子,本宫听闻你于临安军营中,亲自教训了一位出言不逊、轻视女子的校尉,成为长京美谈,如今本宫这马球赛场,贺大人要不要也上场试上一试,让本宫开开眼?”

    打马球?贺云璃微一疑惑,转头向后看,果然见皇后凤座正对的大片草场,正有女官画线布置,想必正是马球赛场。

    “皇后娘娘谬赞了。”贺云璃不卑不亢,却是拱了拱手推辞,“可恕臣无礼,马球这个东西,微臣以前,不曾打过。”

    这话一落,皇后左右那些立着的贵女中响起一阵低低的窃笑。

    “不是听说她以前琴棋书画,都没有擅长的吗?怎么如今连打个马球也不会了?”

    “临安军的事莫不是谣言吧?不是说她剑术很高明的吗?”

    “……”

    贺云璃并不在乎这些窃窃私语,终究上次魏安侯府一事,她自认没有得罪全部,也至少得罪了大半的长京贵女,可她来长京又不是为了博什么美名的。

    “贺大人也太过自谦了吧!”皇后今日当真不同以往,对于贺云璃的推托之言毫不生气,声音依旧温和,“不会让你独自上场的,早为你选好了搭档。”

    皇后话落,一旁忽然响起一声高喝:“皇上驾到!”

    这一声落,女福宴在场所有贵女无不惊诧,明黄的旗帜微扬,浩浩荡荡的,一群人马自远方驾马而来,皇帝和身后的王公贵侯一身骑装,接近女福宴场时勒马。

    “皇后,朕带众卿于一旁围场打猎,知晓你的女福宴亦在此,特来看看。”

    “谢陛下。”皇后未及施礼,皇帝已上前将其搀起,果然一付帝后情深,天下共荣的好图景。

    女子们纷纷重回猎场,向皇帝叩拜行礼,皇帝却连连道:“是朕堂突了,朕听皇后言此次女福宴来的皆是各府推选的出类拔萃的女子,你们当中有的恪守持家,有的亦是各行翘楚,没有你们在,何来我们男子稳定的天下?朕和皇后谢谢你们的付出。”

    众女子急忙叩头谢恩,贺云璃不得不随着施礼。终归来了凡世这样久,她最不习惯的还是这一套繁文缛节。

    “朕听闻你们在比赛,那朕亦不打扰各位了。”

    皇帝话里有要走的意思,却不想皇后却开口道:“陛下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正要开始马球赛,贺大人言她球技不熟,臣妾正想从陛下这儿为贺大人讨要个好帮手呢。”

    “哦?”皇帝停步,目光向安静立在下首的贺云璃扫一眼,“马球朕也爱看,皇后想要谁给贺大人当帮手?”

    楚煜城在此时忽然抬步向前:“父皇,母后,儿臣愿意自告奋勇,给贺云璃搭档。”

    皇帝却面色一冷:“你那点子马术,也值得显摆。”

    皇后亦是皱眉望了小儿子一眼,随即转了目,温文一笑:“都言羌夷族人骑术了得,臣妾从没有福气一观。”皇后将目光望向一直跟在皇帝身后的必勒,“不知王子殿下今日能否赏光,帮贺大人一程?”

    忽然被点到名字的必勒先是一怔,既而忽然了然一笑,眸光里意味不明。

    这一唱一和,一问一答,简直如话本戏文一般,让下首的贺云璃如当头棒喝,怔在原地。

    原来是他们!

    前日以来种种此时如走马观灯般自眼前闪过,和谈宴饮,奇石手串,必勒的那番劝告,还有宫中送来的布匹首饰……难怪必勒会问自己是不是在长京内过的不如意,连帝后都要齐心协力想送走自己,那还何谈安稳?

    可为什么?贺云璃看到在帝后身旁焦急而失落的楚煜城,是了,一定是因为瑞王殿下。可怜他如此至纯至善的一个人,偏偏生在皇家,偏偏要受如此摆布。

    胸膛中有一股怒意丝丝缕缕的升起,身为神女,对于这种摆布之感,贺云璃很不舒服。

    像是早就排好的戏文,皇后接着道:“纯儿、白儿,你们马球娴熟,不如也作搭档,同贺大人和必勒王子打一场,记得要下手有轻重,切不可误伤了他们。”

    “是,”褚纯落落大方的低头应是。

    楚煜白亦是恭谨应“是。”

    皇后笑向下首道:“今日是女福宴,马球场男女皆可竞技,今日若谁能夺了这马球赛的头筹,得分最高,不论男子女子,本宫可满足他的一个心愿,只要在本宫能力之所及,任何心愿!”

    这话一落,马球场上一阵阵惊呼与喝彩,贺云璃唇角却忍不住一阵阵冷笑。

    必勒走到贺云璃身侧:“贺姑娘,这个心愿,怕就是精心为在下准备的吧?”

    贺云璃亦是无奈一笑,看向他:“你说呢?”

    必勒闻言眸间一笑:“为了姑娘,在下愿意倾力一试。”

    不想贺云璃却从九梅手中接过襻膊:“你不也说这世上没什么能束缚得了我?你想试,也得先赢过我再说!”

    必勒一怔,男女同场竞技,皇后话里话外这赏赐就是为同行的男子准备的,可他望着贺云璃如今这架势,竟是想自己夺头名,有丝丝缕缕的笑向自必勒眼底散开:“贺姑娘,你这样,只会让在下更加倾心。”

    贺云璃翻他一个白眼。

    不想帝后二人身边却忽然响起另一个声音:“回禀陛下,贺云璃从没打过马球,此事微臣深知,不若这第一场球,先由微臣来带一带她吧,以免拖累必勒王子。”

    这一个蓦然的阻挠之声让在场之人皆始料不及,贺云璃满脸惊讶的望过去,看到楚玚脊背笔直的单膝跪地,脸上辨不出任何喜怒。

    “你?”皇后声音有微微不悦,“楚玚,你是大庆武神连本宫也有耳闻,你若上场,胜之不武,本宫恐怕,难以服众。”

    “臣可左手击球。”

    场上一时静默。

    “你……”皇后已经有微微怒容。

    “你自然是要上场的,”悠悠的,一旁一直安静的皇帝忽然开口,“只是楚玚,你要带的不是贺大人,是二公主。”

    众人惊愕,一时面面相觑。

    楚玚皱眉。

    甚至连皇后都似乎对此始料不及。

    “娆儿,”皇上一声呼唤,一直安静立于一旁从不引人注目的二公主楚娆满目惊慌的站起。

    二公主?贺云璃在旁亦是一脸惊讶,于她的记忆里,二公主性格绵软,且不爱争抢,遇事向来好也行,坏也行,于宫中向来不引人注目,以至于贺云璃从没注意过她。

    “你之前不是同朕说想学马球吗?楚玚武艺了得,是最好的师傅。”皇帝眉眼含笑,一付我心甚慰的慈详,“既是如此盛会,我们今日就特别来赛一场三方马球赛,你们两两一队,赢了那队朕有重赏,得分头名者有皇后赏,可好?”

    帝后同时开口,还能有谁说不好?

    于是必勒搭档贺云璃,楚玚搭档楚娆,楚煜白搭档褚纯的三方马球赛,正式拉开序幕。

    ‘真是好算计!好安排!这是马球会?还是鸳鸯谱?’贺云璃接过女官为她牵来的马匹,胸中一股喷薄而出的怒意阵阵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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