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路灯光泛着昏黄的光亮。

    下班后,李铃兰走出家居城,在人少的路口等林溯开车过来。马上到沈婉生日,林溯想让李铃兰帮他给姐姐挑选礼物,两人便定了今天。

    “李知月!”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女声。

    李铃兰循声回头,还没看清对方,只觉后颈处被什么硬物猛然一击,整个人失去平衡,痛得往下歪倒。身后有人用毛巾捂上她的嘴,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鼻孔,视线变得模糊涣散。

    隐隐约约中,李铃兰感觉自己被人禁锢住脖子,往带有推拉门的车里拖。她想挣扎,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呼啦一声车门关上,她便完全丧失意识。

    刚开车过来的林溯正好看到这一幕,一脚将油门踩到底,朝那两面包车追了上去。

    而刚开始喊“李知月”的女声正是曾静依,亲眼目睹李铃兰被掳走,曾静依被吓得不知所措,拿出手机想报警,手却不听使唤似的一直抖,手机掉到地上两次。

    “争点气,别抖!”

    曾静依被自己气得不行,右手狠狠打在自己左手的手背上,强迫自己的冷静,捡起手机,重新按下报警号码。

    电话被接通,曾静依战战兢兢地跟警察陈述情况,“我,我要报警,有人绑架,把李知月绑走了,我在哪里,我在,知月家居城车库往西一点点,十来米,嗯,灰色面包车,车牌,车牌我记得——”

    曾静依报警的功夫,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

    车内的钟时逸降下车窗玻璃,准备叫曾静依的名字时,却看到她正边哭边讲电话,钟时逸也将报警内容听了个清清楚楚。

    轰——

    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骤然响起,下一秒,那辆黑色轿车如箭一般冲了出去,追向曾静依所指的方向。

    *

    李铃兰晕晕乎乎地醒来,昏黄的灯光从房顶照下来,刺得她眼睛睁不开,适应好久才堪堪看清所处的环境,是一处破旧杂乱的仓库。

    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似乎来自四个男人。

    “妈的,没想到有人追!”

    “别慌,甩掉了就行。”

    “接下来怎么办?”

    “蠢货,当然是要钱啊。”

    李铃兰听得云里雾里,以为只是单纯的绑架勒索。

    直到其中一人说,“我们能有今天都是她害的,不搞死她算她走运,出点钱都算便宜她”,这声音有些耳熟,“害老子没了只耳朵,妈的,要不是为了钱,老子非要她的命”!

    至此,李铃兰听出这人是谁。

    是灶具品牌的检测人员,之前来过家居城,后在检测中遭遇爆炸,毁了一只耳朵。

    听说因为影响太大,品牌方处理了相关人员,有人被开除,有人被永久吊销从业执照,有人上了行业黑名单。

    不用多想,另外三人必然也是被处置的人。

    他们不觉得是自己工作上的疏漏,相反,将所有问题都归到李铃兰身上,对她心生怨恨,想找她报复、要补偿,于是,搞了这一出绑架。

    李铃兰心中冷笑。

    这四人毕竟平时都是上班族,绑架都绑得这么不严谨,竟然在公共场合实施,家居城那块她可是特意装了监控的,警察找来是迟早的事。

    这会儿,李铃兰也想起来,被绑之前,她听到的那道女声应该是曾静依,曾静依肯定会报警,想必警察很快就能找过来。

    现在她双手双脚都被绑着,以扭曲的姿势侧躺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散架一般,后颈处被敲打过的地方肿胀难受,但吸入的药劲没过,武力值无法发挥,她必须等身体恢复,熬到警察来。

    李铃兰闭上双眼,假装还处在昏迷状态。

    约莫十分钟后,外面传来响动声,似乎是金属划过硬物发出的呲呲声音。

    “你俩出去看看!”

    四人高度紧张,全都站起来拿起手边的武器,两人躲在仓库入口的两侧,做好防御姿势,另外两人出去探查情况。

    趁着四人关注外面的功夫,李铃兰试图解开手腕的绑绳,但周边一点尖锐的东西都没有,绳子粗硬,她毫无办法,只能悄悄移动,调整姿势,好能第一时间看到入口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

    很快,呲呲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打斗的声音。

    不像是警察!

    李铃兰脑袋里面嗡嗡作响,外面不间断地传来棍棒相撞的声音、棍棒砸在人身上的声音,打斗声中偶尔夹杂着人的闷哼声。

    不好!是林溯!

    在杂乱的打斗声中,李铃兰听出林溯的声音,林溯怎么会来?李铃兰心跳加速,努力往门口蠕动,他们四个人,林溯好像只有一个人,他会吃亏的。

    “林溯!”

    李铃兰用尽力气喊了声,出口却只是气若游丝般的低吟。

    她继续往前挪,浑身还是酸软乏力,使不上力气,努力好半天,还没挪出半米,却已是满头大汗,再无半点力气。

    “林溯——”

    忽然,仓库门哐一声被从外面撞开,果然是林溯出现在门口。

    他只有一个人,手里拎着一根细细的铁棍,像个莽夫似的,和那四人搏斗,身上伤痕累累,脸上额头流着血,一只胳膊像是断了般挂在身侧。

    看到李铃兰的瞬间,林溯双眼变得越发猩红,仿佛瞬间失去神志,拼了命地用铁棍抡过去,铁棍被夺,就赤手空拳地打,恨不得将眼前的四人撕碎咬碎。

    “林溯,回去,快回去——”

    李铃兰一声声近乎乞求,“你这样会被打死的。”

    声音很小,林溯根本听不见,即使听见他也不会照办,他只想救她,他要她平平安安的。

    但他毕竟只有一人,寡不敌众,没多久便被那四人打趴在地上。

    “再打啊,你不是很能耐嘛,还想英雄救美?!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妈的,呸!”

    那四人被一顿折腾,早打红了眼,如今占了上风,有人轮着棍棒一下下打在林溯身上,有人又是踩又是打,以报刚才的互殴之仇。

    林溯拼命挣扎,一双眼睛望向李铃兰,似乎这样看着,才能确保她是安全的。

    李铃兰也看向他,不断地用唇语告诉他“跑,回去,快跑”,双手在身后用力撕扯,却怎么都扯不开绑绳。

    李铃兰急得掉眼泪,为什么药劲还没过,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慢,武力值快点啊!对,她还有金手指,她还有一张时间回溯卡,可以回到一个月前。

    李铃兰像是忽然抓住救命稻草,赶忙闭上眼睛,想要快点进入空间,却因为心神不宁怎么都无法进入,她再次闭上双眼,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哐哐——

    两声巨响将李铃兰又拉回现实,她循声望过去,警察终于来了!

    “放下武器,都把手举起来!”

    终于得救了,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紧绷的神经终于舒缓,李铃兰瘫软地躺在地上,好累好累,累到眼皮都睁不开了。

    恍惚中,好像看到钟时逸朝她奔来,一声声叫着“知月、知月”。

    *

    救护车将两人拉到医院时,李铃兰身上的药劲已经散去,除了手腕脚腕因挣扎落下红红的勒痕,其他并无大碍。

    林溯伤得较重,但没什么生命危险,全都是外伤,多处伤口需要缝针上药,右胳膊肘部骨折,得打石膏吊绷带。

    林溯家人、方慧茹都赶来过来。

    家人们惊魂未定,全都后怕得不行,来的路上,沈书英哭得泪眼婆娑,直到赶到医院,看到林溯只是外伤,听到医生说没有生命危险,才稍稍放心。

    “对不起,沈老师,林溯是为了救我。”李铃兰满是自责。

    沈书英拉着李铃兰的手,轻轻拍了拍:“别这么说,谁能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你俩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溯怕家人担心,也不想李铃兰自责,笑呵呵地说:“一点皮外伤而已,你们这搞得像我快不行了一样。”

    “呸呸呸,说得什么浑话。”

    沈书英气得想要拍林溯脑袋,被李铃兰拦住,提醒,“他头上有伤。”

    沈书英赶紧收回手,瞪林溯一眼,继而对李铃兰,“你今天也折腾得不轻,快回去休息休息,这里有我——”

    “咳咳。”

    沈婉咳嗽两声,走到跟前,“妈,你身体不好,怎么能留宿照顾人,到时候自己病倒怎么办?爸,你陪我妈回去吧。”

    林鸣生当然明白女儿的意思,搭腔对沈婉和女婿说:“也不能留你俩在这里照顾,你们一个明天得送真真去上学,一个得去工厂,这——”

    沈婉叹了口气,佯装为难:“这样,我待会儿去雇护工过来,医生说得住一段时间的院,护工每天照顾着更好。”

    “不用,我来吧,我来照顾林溯!”

    李铃兰主动站出来,“我没什么事,我来照顾他,我这身上的药劲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副作用,待在医院可能会更保险些。”

    林溯是为她受的伤,自己不照顾说不过去。

    在场林溯的所有家人、包括方慧茹心里全都一万个乐意,林溯心里也美滋滋,好像身上的伤突然一点都不疼了。

    沈婉:“那,那行吧,辛苦你了知月,要是一个人应付不了,或者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来换你。”

    李铃兰点头:“我能应付的,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

    李铃兰说着转向林溯,林溯迅速收起唇角的笑意,佯装难受地皱起眉头,“月姐,我想躺下。”

    “好。”李铃兰扶着他躺下。

    家人们眼神碰眼神,心照不宣,非常知趣地出了病房。

    一直站在病房门处的钟时逸和曾静依却没有离开,两人将刚才其他人“引导”李铃兰照顾林溯的情景尽收眼底。

    待李铃兰朝他们走过来时,曾静依不管不顾地替钟时逸抱不平:“李知月,时逸哥哥也去救你了!他手也——”

    钟时逸眼刀飞过去,曾静依立刻收了声,憋屈地撇了撇嘴。

    李铃兰这才注意到钟时逸右手上用纱布包扎着。

    “没事吧?”李铃兰抱歉地询问。

    “没事,小伤,你呢,还有哪里不舒服?”

    李铃兰摇头:“没有,我挺好的。”转而又对曾静依说,“谢谢你,多亏你及时报警。”

    曾静依原本是为了去找李铃兰麻烦,不曾想竟碰到绑架,还被吓得半天才报警成功,此时,莫名有些心虚,含糊着说,“我,我应该的,但是,时逸哥哥——”

    “月姐——”

    林溯打断了曾静依的话,“我渴,想喝水。”

    “好,马上给你倒。”

    曾静依越看越气,没好气道:“你快去照顾他吧,别渴出毛病来,我们先出去了。”

    两人走出病房,站在走廊里,曾静依便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怎么会跟李铃兰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气她对钟时逸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死样子。

    “她不喜欢你。”曾静依毫不留情地告知钟时逸。

    钟时逸:“我知道。”

    曾静依:“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钟时逸也不知道,他不想走,却又好像没有留下的理由,他甚至希望受伤的是自己,这样李铃兰照顾的就是他。哪怕是出于自责、出于同情,无所谓,什么都行。

    钟时逸:“警察待会儿可能还要来问话,我再等等。”

    “那你就给人家俩□□情保安吧。”曾静依气得不想再搭理他,转身离开了。

    钟时逸自嘲道:“也行,保安就保安吧。”

    *

    隔天,李铃兰让助理帮忙把电脑、文件都拿到了医院,一边照顾林溯一边在病房里办公。

    钟时逸以给手上伤口换药为由,每天都来病房待一会,不是带水果就是带花,整得跟探林溯病似的。没几天,手上不需要换药了,又借着和李铃兰对工作为由,还是雷打不动地来报道。

    林溯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暗暗跟他较劲。

    “月姐,我要吃水果,帮我削皮。”

    “月姐,我口渴!”

    “月姐,我后背痒,挠不到。”

    只要钟时逸来,林溯想着花地折腾李铃兰,就是不想让他得逞。

    如此反复几次后,李铃兰反应过来,这家伙就是在得寸进尺,故意差遣她,佯装生气道:“医生说你明天就能出院了,右手不能动用左手,再装小心我揍你!”

    林溯便不敢再过分,默默坐在旁边生闷气。

    出院定在下午,上午的时候,钟时逸再次来到医院,和李铃兰对灯具签约的合同细节。担心林溯万一叫她,李铃兰只能让钟时逸将就下,两人就在走廊的椅子上聊。

    合同内容比较多,两人聊得久了点。

    这时,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林溯探出半个身子,看到李铃兰和钟时逸所处的位置后,拿着个大苹果朝他们走过去,把苹果递向李铃兰:“帮我削皮。”

    李铃兰怒目转过去:“林溯,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事?连皮吃!”

    林溯委屈巴巴:“没洗。”

    钟时逸将合同给李铃兰:“知月,你先看着,我去帮他洗。”遂站起身,朝林溯伸出一只手,假笑道,“来,给我,我帮你洗。”

    林溯气,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不用了。”

    李铃兰终是心软了,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温声道:“我这还有一会儿就忙完,弄完帮你削,你先回去等我,听见没?”

    “听见了,那我等你。”林溯立刻阴转晴,挑衅地看钟时逸一眼,转身往病房走。

    李铃兰和钟时逸继续对合同,忽然,旁边传来哐得一声。

    两人循声望过去,只见林溯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晕得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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