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一点都没有要推她出去的意思,姬月尴尬的打了个哈欠。

    “好困……”

    依旧没有人理她,即便是端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也不过来帮自己一把。

    姬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然后自己推着轮子往榻边去了。

    她小心的挪了挪腿,然后撑着榻沿起身,直接趴了上去。

    姬月回头往后瞥了一眼,端木早就不见了踪影。

    还真是和他主子一样。

    她艰难地爬到榻上,忽然间睡意全无。

    本来就没有多少困意,这下倒是更加清醒了几分。

    数辛楼只挑断了她一只脚,想来,留她一只,就是为了看她这副惨样吧。

    寂静的窗棱被风击着,雪色一片片冲向树梢。

    数辛楼推门进来,拿着一床新做的棉被。

    姬月紧张的闭着眼,他这是要搬过来跟自己住了?

    不至于吧!天天来看她她就已经够承受不起的了。现在还搬过来,这是想……

    姬月抓紧了被子,静静地听他走近。

    一阵窸窣的声音过后,数辛楼坐了下来。

    沉重棉被压的她有些喘不上气,但是数辛楼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便是再难受,也得忍到他离开。

    偏偏数辛楼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坐着坐着,干脆躺了下来。

    就那么一瞬间。

    姬月觉得心脏都要碎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数辛楼撑着头侧身看着,嘴角含了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是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数辛楼悠闲的挑起她的长发,缓缓地在指尖把玩。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像是常年泡在药罐子中。

    “还不醒。”

    数辛楼松开那缕发丝,缓缓抬了抬手,袖中的东西跑的很快,一眨眼便见他的指尖上多了一件物什。

    “紫朱。”

    他依旧说的那么淡定,只是,姬月却装不下去了。

    这人就不是个善茬,上次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脚筋断了。

    姬月惊恐的睁着眼,看着数辛楼不怀好意的笑着。

    “呦!醒了?我刚才还想既然你这么爱睡,不如把另一条腿的也挑了。”

    “不行!你……疯子!”

    姬月说着便往下挪,她要从榻的另一边离开,即便是今日残了断了,她也都不想跟这个人待在一起。

    数辛楼锁着她的手腕,猛的将她拽了回去。

    “干什么?放开!”姬月有些气急败坏,恨不得把这人给捏死。

    数辛楼敛了嘴角的笑,稳稳地将她压在榻上。

    “姬月你以前可是风流的很啊!人死在你床上都不怕,现在你倒是知道跑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你曾在纪妖阁一掷千金,与人拼酒,将人带进了上厢房。那个人,死了吧。”

    数辛楼慢条斯理的说着,没有责怪她,也没有质问她的意思。只是,他实在淡定的让人有些出奇。

    姬月记得这件事,他说的没错,人死在了她的榻上。

    只是,这件事早就被父亲处理好了,他一个常年身居苍山的人,又是怎么知晓这件事情。

    何况人妖两界相隔遥远,中间隔着广阔的幽冥大地。

    姬月心疑地盯着他,坦然道:“你想知道的有些多了。”

    数辛楼淡然地笑笑。

    “顾相颐是你什么人?他怎么死的?”

    “不知道。”姬月冷漠的回了句,然后便准备翻身睡了。

    数辛楼一把拽过她,直接将她绑在床头。

    “我问你的你最好回答我。”

    “我不认识他!”姬月干脆利落的脱口。

    关于顾相颐的一切,她什么都不想说。那是一个让她都难以启齿的人,她只知道,曾经在她的床上,顾相颐拔了暗刃,刺了她一刀。

    那一刀,差点要了她的命。

    他想要自己的妖丹……

    5.

    数辛楼什么也没问到,当然,姬月也没落到什么好。她现在已经完全废了,想个活死人,只能躺着榻上。

    只要数辛楼不给她饭吃,她就能饿死。

    活了八千年,还真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掐着脖子玩弄,姬月忽然觉得,简直窝囊极了。

    “我要喝水。”

    端木默默的递给她,这才想到她起不来。

    于是他只能默不作声的喂她,尽量让她过的好些。

    数辛楼一直都是一个残忍的人,端木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没见过那个例外。

    以前的时候他觉得姬月会是,毕竟能让数辛楼亲自用血养,就已经是万年不遇了。可是如今再看她这样,忽然又觉得一切都没变过。

    数辛楼还是那个数辛楼。

    “他要问,你便说了吧,说不定还能死的好看一些。”

    端木低着头有些无奈,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人这样了……

    “都要死了谁还在乎好不好看!”姬月愤怒的说着,但也只能在牙缝里逃出一点声音来。

    数辛楼只是让她活着罢了。

    至于活的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像你这样倔的我见多了。姬月,顾相颐……很重要,对他,很重要。”

    姬月转过头默不作声,她再也不想听见这个名字。

    “滚!”

    “你——”

    端木被她的态度气的有些心塞,最后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有顾相颐能让你离开,你想想清楚。”

    端木推开门出去了,剩下一地的落寞。

    顾相颐对她又何尝不重要?

    只是……

    再也没有关系罢了。

    说起顾相颐,姬月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

    那时候他一袭白衣,奏笛高台。

    万人往来驻足停留,纪妖阁阁主倾酒相赠,为他撒下漫天花雨。

    没有人不为他的姿容赞叹,甚至整个纪妖阁,都因此而鼎沸了很久。而那阁中之主,一夜之间赚的盆满钵满,没几日便在对面开了间分阁。

    “这纪妖阁怎么什么人都有啊?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竟然也能出来见人了。”

    姬月把玩着手中的酒,悠闲地坐在三楼的廊中,她听着身旁他人的冷言冷语,继续往嘴里塞了颗绿果。

    “就他了。”

    姬月抬了下颌,将手中的杯子扔下,便绕身往厢房去了。

    “姬月!”

    姬月顿了顿脚,一脸烦躁的回头看了看人。那人她并不认识,只是方才听她的嘴,似乎并不是什么干净的人。

    “……新客吧?咱俩,不熟。”姬月冷漠的扫了一眼,毫无兴趣的走了过去。

    “姑娘指的我?”

    顾相颐进来的时候姬月正闭着眼睡的沉重,她听到一个陌生而又淡漠的声音,但却没有睁眼。

    “改日吧,今日喝多了,困。”

    姬月就那样躺着,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

    只知道醒来的时候顾相颐温柔地看着她,嘴角压不住的微笑。

    “谢谢姑娘。”

    姬月揉揉眼睛,觉得有些费解。这有什么好谢的,难道他不知道被人指名意味着什么吗?

    姬月接过他递来的茶润了润唇,然后才细细的打量他。

    长的确实出挑。

    “怎么还没走?”

    “姑娘这是想要我走?!”顾相颐微微蹙起了眉,看着有些慌张。

    姬月翻起身来,拿过他手中方才洗干了的帕子,她身上一股酒味,实在叫人难忍。

    “去弄热水,我要沐浴。”

    顾相颐笑着,二话不说便出去干活了。姬月看着他的背影,倒是个听话的。

    姬月沐浴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顾相颐就站在门外,哪里有没有去。往来的人说着细碎的闲话,但他只是笑笑,既不跟人走,也不与人争。

    “姑娘,洗好了吗?”

    姬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推开了门。

    她一身长发倾泻而下,拂过光滑的肩颈随风起舞。素色的裙角蹁跹袅娜,俨然一副娉婷之姿。

    顾相颐屏了呼吸,红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姬月挑起他的下颌,缓缓地勾勒着那迷人的线骨。

    “进来吧。”

    顾相颐关了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站定。

    “纪妖阁的嬷嬷没有教过你?顾相颐,你这个样子,会被人要了命的。”

    顾相颐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只知道在她的认知里,这是一件后果很严重的事。

    “姑娘,我……”

    “我记得纪妖阁的男侍可以走。倘若我不要你,你应该去接别的客人才是,昨夜为何守着我?”

    “我……”顾相颐思考了许久,最终再姬月的紧盯之下,挤出了一句不轻不重的废话来。

    “不知道。”

    不知道?

    姬月笑了,她好歹也在妖界混了几千年了,这种她倒是头一回见。

    “你过来。”

    顾相颐听话的靠近她,姬月抬手,却见他往后退去。

    这下姬月可笑得更厉害了,这么多年,即使她臭名昭著,也多的是人往她身边凑,毕竟她的修为放在那里。

    便是族中有人对她不满,也不敢与她硬盘。

    “手给我,我不非礼你。”

    顾相颐这才胆怯地伸出手。

    “你不是妖?!”姬月有些震惊,妖界怎么会出现别的异族?

    这些年幽冥大地不大太平,妖界早就对此闭门警惕,他是怎么来的?

    “你可知道我是谁?”

    “姬月。”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我不管你怎么进来的,赶紧出去。”

    “不行!”顾相颐脱口而出,他几乎都没想过。

    “现在……不行!”

    他紧张的站在她面前,似乎有些慌张,却又斩钉截铁。

    “为何?”

    “……”

    姬月大概是知道了,他既然不想说,那她也便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他没有妖丹,若是被其他心术不正的妖灵发现,多半是要抽了他的精魄的。

    “罢了,我出去一趟。”

    “我跟你一起。”

    “不许跟着我!”姬月回头,莫名的有些生气。

    “再说一遍!不许跟着!!!”

    “姑娘,我不走是因为你可以保护我!你是修炼千年的大妖,我想活!”

    顾相颐说的直截了当,他终于把自己的那些心思说了出来,姬月震惊的看着他。

    他这么说也有道理,只是,她凭什么保护他?

    族中势力复杂,兄弟姐妹相争。她又带着个一无是处的拖油瓶,说不定一不小心他就被人杀了,跟着她才是危险吧。

    “我说了,不要跟着我!”

    姬月甩门而出,顾相颐跟在她后面,随即,便见她伸手揽了廊中的其他男侍。

    “掌柜,瀑兰今日我就带走了。”她妩媚的笑着,随手将一块银子丢尽了一楼的银箱。

    银箱前的掌柜满足的笑着。

    “记得把人给我送回来啊!”

    “那是。”姬月搂着人没心没肺的笑着,毫不回头的往外走。

    顾相颐站在廊中的围栏前,看着她出了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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