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
姜颂红着眼，坐在永宁长公主面前。
“我要杀了祝诚益。”姜颂强压下悲痛，冷冷地出声。她紧紧握住腰间匕首，仿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永宁长公主苦苦相劝，“如今祝家风头正盛，世人皆避其锋芒，你作为姜家后人，怎可自投罗网。”
“颂儿，政治斗争本是如此，不同立场，不同选择罢了。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不应困于仇恨。”
“不困于仇恨？难道就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姜颂说得激动，“父亲虽死，但姜家在朝中势力仍在，只要我在京师，我可以去投靠父亲亲信，我…”
姜颂深觉乏善可陈。
身为女子甚至无法参与朝政，何谈复仇？
“我与你父亲教你政史，明辨形势，不是叫你如此以身犯险。”永宁长公主语气平和，“祝家此事牵扯甚广，你不能去趟这一浑水。”
听闻此语，姜颂登时急得两眼通红。“可就这样落荒而逃，我不甘心！”
“祝诚益一面假意与姜家交好，一面与父亲的政敌联系，两头讨好。姜家待他不薄，而他却借婚事带兵杀入姜家，更是杀掉了父亲。”
“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怎能任他快活于世？”姜颂言辞激烈，“只要我留在京师，总会有办法的。母亲，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永宁长公主苦笑道：“我和你父亲就是知道你的性子，才避免与你议论祝家之事。”
“如今你父亲已被卷进政治漩涡而身死，我也无法脱身。”永宁长公主说道，“我只愿你能离开京师，远离这些事。”
姜颂反驳道：“如今姜家处境已是如此，就算离开京师，祝诚益也不会放过我。”
“况且事已至此，我却仍要如此懦弱地躲在您和父亲的羽翼之下？”
永宁长公主听后沉默良久。
姜颂期冀地看着母亲，希望能动摇她的决定。
然而，永宁长公主还是摇了摇头，“颂儿，京师于你如龙潭虎穴。我已拜托祝余，你必须离开。”
...
姜颂气恼，对母亲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二人一时僵住，这时，祝余忽然敲门进屋。
“永宁长公主，臣有要事需与您详谈。”祝余向着长公主行礼，说道。而后他看向姜颂，示意她离开。
姜颂端坐于永宁长公主身边不动，无视祝余。
“还请姜小姐回避。”祝余也并不生气，只平静地添上一句。
姜颂不甘心地盯着祝余，想问他又要搞什么把戏。祝余自然地移开视线，神色平静。
“好了，颂儿你先出去。”永宁长公主缓缓说道。
见母亲发话，姜颂只得起身离开了房间，等候在门前。
二人谈话持续了很久。
姜颂突然感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何处怪异。
心脏跳声如鼓，几乎冲破耳膜。
“母亲，你们谈完了吗？”姜颂等得心慌，决定询问门内情况，
却是无人回话。
姜颂心里一紧，立即想推开房门。
门却被上锁，姜颂愈发不安，使劲拍打房门，喊道：“祝余！你开门！”
任她如何拍门呼喊，门内始终一片寂静。
姜颂气急，却毫无办法。
须臾，祝余终于将门打开。
他站在门口，向姜颂一瞥，目光似是悲悯。
姜颂心中大动。
祝余身材修长，堵在门口挡住了姜颂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屋内景象。
姜颂想越过祝余进门，祝余却被伸手将她拦在门外。
“祝余！你这是何意？”姜颂问道，双手拼命用力想推开祝余，“你给我让开！”
“抱歉。”祝余展开双臂，环抱住姜颂。怀抱温暖，竟如从前温和，令姜颂一时怔愣。
“请节哀。”
话音未落，姜颂脖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天已微亮。
旭日东升，驱散黑夜，却驱不尽人心中郁结。
祝余看着怀里的姜颂，思绪又飘回大婚那日。
那时他也对永宁长公主说，“请节哀。”
短短几周，姜颂相继失去父亲和母亲，而她今年不过及笄，说到底仍是个孩子。
只愿她从此远离京师这个是非之地，平安顺遂过完一生。
*
朦胧中，姜颂发现自己仿佛身处一片枯林，灰云蔽日，周围雾气缭绕。
前方似有呼唤。
“颂儿...颂儿…”
是母亲在唤我？
姜颂想向前跑去，却觉四肢无力，脚步虚浮。
身边忽的出现一人，身形清瘦，白衣似雪，温润如玉。
是祝余。
他向着姜颂伸出手，声音温柔似水。
“随我来。”
姜颂一时呆愣，听话将手递于他。
场景骤变。
待姜颂回神，自己正站在母亲面前。
母亲闭眼而立，神色安宁祥和。
姜颂慢慢靠近母亲，也想开口呼唤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触摸母亲，伸手却仅触及一片虚无。
方才消失的祝余突然出现。
他站在母亲身后，与姜颂遥遥相视，眼中尽是姜颂不懂的情绪。
未等姜颂发问，祝余手一扬，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利刃一下插入母亲脖颈。
鲜血四溅。
*
姜颂猛的睁开双眼，身上已是冷汗淋漓。
环顾四周，姜颂正身处一个陌生房间，窗外天已大亮。
脖颈处传来余痛，却也有阵阵凉意，倒是缓解了些许疼痛。
姜颂摸了摸，发现伤处竟已被人用草药敷好。
...
这人真是难以捉摸。
姜颂回忆自己被打晕前所发生之事，祝余那句淡淡的“请节哀”猛地窜入脑中。
节哀？给谁节哀？
姜颂登时慌乱，随即起身来到房门口。
一推，却发现房门已被上锁。
自己这是被祝余囚禁了？
姜颂不明所以，拍打房门大喊道：“祝余？你这是何意？”
门前传来窃窃私语，一人回话道：“请姜小姐稍等，我这就去请祝公子。”
...
不大一会，祝余只身前来。
他穿着一身银白长袍，腰间玉带飘飘，长发半绾，倒是端得似往日温润。
但经过昨日之事，姜颂对他已经毫无信任。
姜颂开门见山，质问道：“你将我母亲如何了？”
“永宁长公主已故，“祝余也不隐瞒，对姜颂拱手行礼，又道，“姜小姐节哀。”
...
“已故？你与母亲二人谈话不过几柱香时间..."姜颂心中大震，“是你...你做了什么？”
“我们已对你祝家构不成威胁，祝余，你为何如此紧紧相逼？”
祝余沉默着。
”无话可说？”姜颂冷笑道，眼泪却是缓缓滑落，“姜家如此信任你，未曾想你祝余不过是与祝诚益一般狼心狗肺之人！”
祝余听着姜颂的嘲讽，不甚在意。倒是从袖中取出一物件，放在桌上。
“昨日我下手过重，此药膏有化瘀缓痛功效。”
姜颂直接将那药膏扔在地上，“事到如今，你何必还与我装模作样？”
祝余俯身将药膏捡起，并不生气，“不日我会送你出城，”他自顾自说着，“这也是你母亲最后的心愿。”
“我不需要！”听他提及母亲，姜颂情绪激动起来，“祝余，你竟如此对我，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和祝诚益，祭奠我父母在天之灵。
...
祝余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沉默着等待姜颂平静下来。
他还想说什么，这时一名侍卫上前，对着祝余耳语。
姜颂听力敏锐，也听得那人道：“公子，老爷让你速速回去，共商登基大典一事。”
“登基？祝诚益将登基？”姜颂又是大惊。
祝余让侍卫退下，说道：“并非。”又解释，“梁朝覆灭，原晋阳刺史萧时修将登帝。”
“呵。”姜颂明了，“他就是你们祝家投靠之人？”
萧时修，姜颂略有耳闻。
姜家与萧家确有来往，不过不是与萧时修，而是与萧时修之女萧祈宁及其夫君周行己。
周行己在朝为官，曾在羽林卫任职，得此与姜严相识，二人相处颇为融洽。母亲也因此结识了周行己之妻萧祈宁，还曾将姜颂介绍于她。
萧祈宁夫妻二人皆知书达理，性情随和，没想到那萧时修却是狼子野心之人。
或也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罢。
祝余也并未反驳，只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他将药膏再次放在桌上，“姜小姐不必与我置气，伤及身体。”
说罢便径直离开。
姜颂被祝余囚禁起来，等待择日出城。
祝余将自己关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门外又有侍卫把守，匕首也被祝余收走，姜颂心有不甘却无法逃离。
梁朝覆灭的消息也让姜颂心灰意冷，如今祝家有拥立新帝之功，只会比以往更加得势。
相比之下，姜家被灭门，仅剩自己困于此地，苟且偷生。
一切似成定局。
*
隔日下午，门外突然喧闹起来。
往日祝余来此皆是行事低调，这次却极为闹嚷，不知来者何人。
姜颂走到门旁，却正听得祝余道：
“臣，拜见安平公主。”
姜颂红着眼，坐在永宁长公主面前。
“我要杀了祝诚益。”姜颂强压下悲痛，冷冷地出声。她紧紧握住腰间匕首，仿佛抓着什么救命稻草。
永宁长公主苦苦相劝，“如今祝家风头正盛，世人皆避其锋芒，你作为姜家后人，怎可自投罗网。”
“颂儿，政治斗争本是如此，不同立场，不同选择罢了。你还有大好的人生，不应困于仇恨。”
“不困于仇恨？难道就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姜颂说得激动，“父亲虽死，但姜家在朝中势力仍在，只要我在京师，我可以去投靠父亲亲信，我…”
姜颂深觉乏善可陈。
身为女子甚至无法参与朝政，何谈复仇？
“我与你父亲教你政史，明辨形势，不是叫你如此以身犯险。”永宁长公主语气平和，“祝家此事牵扯甚广，你不能去趟这一浑水。”
听闻此语，姜颂登时急得两眼通红。“可就这样落荒而逃，我不甘心！”
“祝诚益一面假意与姜家交好，一面与父亲的政敌联系，两头讨好。姜家待他不薄，而他却借婚事带兵杀入姜家，更是杀掉了父亲。”
“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怎能任他快活于世？”姜颂言辞激烈，“只要我留在京师，总会有办法的。母亲，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永宁长公主苦笑道：“我和你父亲就是知道你的性子，才避免与你议论祝家之事。”
“如今你父亲已被卷进政治漩涡而身死，我也无法脱身。”永宁长公主说道，“我只愿你能离开京师，远离这些事。”
姜颂反驳道：“如今姜家处境已是如此，就算离开京师，祝诚益也不会放过我。”
“况且事已至此，我却仍要如此懦弱地躲在您和父亲的羽翼之下？”
永宁长公主听后沉默良久。
姜颂期冀地看着母亲，希望能动摇她的决定。
然而，永宁长公主还是摇了摇头，“颂儿，京师于你如龙潭虎穴。我已拜托祝余，你必须离开。”
...
姜颂气恼，对母亲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二人一时僵住，这时，祝余忽然敲门进屋。
“永宁长公主，臣有要事需与您详谈。”祝余向着长公主行礼，说道。而后他看向姜颂，示意她离开。
姜颂端坐于永宁长公主身边不动，无视祝余。
“还请姜小姐回避。”祝余也并不生气，只平静地添上一句。
姜颂不甘心地盯着祝余，想问他又要搞什么把戏。祝余自然地移开视线，神色平静。
“好了，颂儿你先出去。”永宁长公主缓缓说道。
见母亲发话，姜颂只得起身离开了房间，等候在门前。
二人谈话持续了很久。
姜颂突然感觉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何处怪异。
心脏跳声如鼓，几乎冲破耳膜。
“母亲，你们谈完了吗？”姜颂等得心慌，决定询问门内情况，
却是无人回话。
姜颂心里一紧，立即想推开房门。
门却被上锁，姜颂愈发不安，使劲拍打房门，喊道：“祝余！你开门！”
任她如何拍门呼喊，门内始终一片寂静。
姜颂气急，却毫无办法。
须臾，祝余终于将门打开。
他站在门口，向姜颂一瞥，目光似是悲悯。
姜颂心中大动。
祝余身材修长，堵在门口挡住了姜颂的视线，让她看不清屋内景象。
姜颂想越过祝余进门，祝余却被伸手将她拦在门外。
“祝余！你这是何意？”姜颂问道，双手拼命用力想推开祝余，“你给我让开！”
“抱歉。”祝余展开双臂，环抱住姜颂。怀抱温暖，竟如从前温和，令姜颂一时怔愣。
“请节哀。”
话音未落，姜颂脖颈一痛，失去了意识。
天已微亮。
旭日东升，驱散黑夜，却驱不尽人心中郁结。
祝余看着怀里的姜颂，思绪又飘回大婚那日。
那时他也对永宁长公主说，“请节哀。”
短短几周，姜颂相继失去父亲和母亲，而她今年不过及笄，说到底仍是个孩子。
只愿她从此远离京师这个是非之地，平安顺遂过完一生。
*
朦胧中，姜颂发现自己仿佛身处一片枯林，灰云蔽日，周围雾气缭绕。
前方似有呼唤。
“颂儿...颂儿…”
是母亲在唤我？
姜颂想向前跑去，却觉四肢无力，脚步虚浮。
身边忽的出现一人，身形清瘦，白衣似雪，温润如玉。
是祝余。
他向着姜颂伸出手，声音温柔似水。
“随我来。”
姜颂一时呆愣，听话将手递于他。
场景骤变。
待姜颂回神，自己正站在母亲面前。
母亲闭眼而立，神色安宁祥和。
姜颂慢慢靠近母亲，也想开口呼唤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触摸母亲，伸手却仅触及一片虚无。
方才消失的祝余突然出现。
他站在母亲身后，与姜颂遥遥相视，眼中尽是姜颂不懂的情绪。
未等姜颂发问，祝余手一扬，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利刃一下插入母亲脖颈。
鲜血四溅。
*
姜颂猛的睁开双眼，身上已是冷汗淋漓。
环顾四周，姜颂正身处一个陌生房间，窗外天已大亮。
脖颈处传来余痛，却也有阵阵凉意，倒是缓解了些许疼痛。
姜颂摸了摸，发现伤处竟已被人用草药敷好。
...
这人真是难以捉摸。
姜颂回忆自己被打晕前所发生之事，祝余那句淡淡的“请节哀”猛地窜入脑中。
节哀？给谁节哀？
姜颂登时慌乱，随即起身来到房门口。
一推，却发现房门已被上锁。
自己这是被祝余囚禁了？
姜颂不明所以，拍打房门大喊道：“祝余？你这是何意？”
门前传来窃窃私语，一人回话道：“请姜小姐稍等，我这就去请祝公子。”
...
不大一会，祝余只身前来。
他穿着一身银白长袍，腰间玉带飘飘，长发半绾，倒是端得似往日温润。
但经过昨日之事，姜颂对他已经毫无信任。
姜颂开门见山，质问道：“你将我母亲如何了？”
“永宁长公主已故，“祝余也不隐瞒，对姜颂拱手行礼，又道，“姜小姐节哀。”
...
“已故？你与母亲二人谈话不过几柱香时间..."姜颂心中大震，“是你...你做了什么？”
“我们已对你祝家构不成威胁，祝余，你为何如此紧紧相逼？”
祝余沉默着。
”无话可说？”姜颂冷笑道，眼泪却是缓缓滑落，“姜家如此信任你，未曾想你祝余不过是与祝诚益一般狼心狗肺之人！”
祝余听着姜颂的嘲讽，不甚在意。倒是从袖中取出一物件，放在桌上。
“昨日我下手过重，此药膏有化瘀缓痛功效。”
姜颂直接将那药膏扔在地上，“事到如今，你何必还与我装模作样？”
祝余俯身将药膏捡起，并不生气，“不日我会送你出城，”他自顾自说着，“这也是你母亲最后的心愿。”
“我不需要！”听他提及母亲，姜颂情绪激动起来，“祝余，你竟如此对我，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和祝诚益，祭奠我父母在天之灵。
...
祝余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沉默着等待姜颂平静下来。
他还想说什么，这时一名侍卫上前，对着祝余耳语。
姜颂听力敏锐，也听得那人道：“公子，老爷让你速速回去，共商登基大典一事。”
“登基？祝诚益将登基？”姜颂又是大惊。
祝余让侍卫退下，说道：“并非。”又解释，“梁朝覆灭，原晋阳刺史萧时修将登帝。”
“呵。”姜颂明了，“他就是你们祝家投靠之人？”
萧时修，姜颂略有耳闻。
姜家与萧家确有来往，不过不是与萧时修，而是与萧时修之女萧祈宁及其夫君周行己。
周行己在朝为官，曾在羽林卫任职，得此与姜严相识，二人相处颇为融洽。母亲也因此结识了周行己之妻萧祈宁，还曾将姜颂介绍于她。
萧祈宁夫妻二人皆知书达理，性情随和，没想到那萧时修却是狼子野心之人。
或也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罢。
祝余也并未反驳，只道：“我还有要事在身，”他将药膏再次放在桌上，“姜小姐不必与我置气，伤及身体。”
说罢便径直离开。
姜颂被祝余囚禁起来，等待择日出城。
祝余将自己关在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门外又有侍卫把守，匕首也被祝余收走，姜颂心有不甘却无法逃离。
梁朝覆灭的消息也让姜颂心灰意冷，如今祝家有拥立新帝之功，只会比以往更加得势。
相比之下，姜家被灭门，仅剩自己困于此地，苟且偷生。
一切似成定局。
*
隔日下午，门外突然喧闹起来。
往日祝余来此皆是行事低调，这次却极为闹嚷，不知来者何人。
姜颂走到门旁，却正听得祝余道：
“臣，拜见安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