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打不起来,谋夺凤翔之事也基本不可能了。

    陈玄烈干脆将心思扑在训练土团上,只有打造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力量,才能真正有立足的本钱。

    三股神策军一见忠武军退了,又压了过来。

    试探性的朝新平城靠近。

    陈玄烈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营寨立的不是地方,城头战鼓轰鸣,神策军直接后退。

    一来二去,也就形成了默契。

    陈玄烈不去袭扰他们,他们也不来攻城,相安无事。

    偶尔也会来做做样子,动静弄得极大,却只是射上几箭,掉头就走。

    陈玄烈立即下令土团新卒出城追杀,让他们提前感受感受战场。

    这些人一出城就乱了,过于兴奋,伍长找不到士卒,伙长找不到伍长,旗号都掉了,宛如一群无头苍蝇互相拥挤踩踏,竟然弄出人命,踩死了三人……

    没死在敌人手上,倒是死在自己人手上。

    这让陈玄烈怀疑起自己的练兵水平,转脸一想,仓促成军,也就这样了。

    精锐哪是容易练出来的?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见了血,哪怕是自己的血,也有所成长。

    “对峙”十几天,新兵们倒是越来越成样子,后面几次“追击”都能维持阵型,有模有样。

    陈玄烈略感欣慰。

    一整个冬天就这么被耗过去了,朝廷还是没有任何旨意下来。也不知是效率低下所致,还是故意晾着。

    “应该是关东大战不利,朝廷焦头烂额,暂时没空理会咱们!”陈玄烈估摸着形势。

    王仙芝、黄巢之乱前期不顺,后面越挫越勇。

    去年形势就不太乐观,草贼连破山南东道数州,还俘虏了几个刺史,分兵向淮南挺进,到今年,只怕贼势更加猖獗。

    周庠道:“当是如此,依在下之见,不如请薛节度再上表一封。”

    在邠州熬了快两个月,虽然粮草还能支持三个月,但马上就要入春,若不能耕种,城里面的这一两万百姓肯定熬不下去。

    天天被人这么堵着,完全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

    邠宁死战之地,地缘形势比泾原还差。

    “只能如此。”陈玄烈点头同意。

    这时华洪一脸焦急的跑来,“五郎,形势不妙……”

    “何事?”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头头,倒也养出了几分定力。

    “老卒们思念故土,这几日军中有怨声起,说五郎贪恋权势,不愿回许州。”

    人一旦闲下来,麻烦果然就来了,忠武老卒既是陈玄烈的祖宗,也是陈玄烈的命根子,命根子有自己的想法,事情就大发了。

    最担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最大的困境永远来自内部。

    陈玄烈踱了几步,思索着如何应对。

    要么笼络他们,让他们在城中肆意妄为,发泄情绪,但这样做无异于自取灭亡,城内百姓恨之入骨,老卒们沉迷杀戮,更难管束,总有一天会杀到自己头上。

    要么强力镇压,抓几个刺头砍了,杀人立威。

    不过这也只是饮鸩止渴而已,压的了一时,压不了一世,等下次他们爆发时,会更猛烈更没有余地。() ()

    能防住人的嘴,防不住人的心。

    牙兵们离开家乡三年多,思念父母妻儿乃人之常情。

    做人做事不能违反人性。

    陈玄烈之所以能掌控局面,就是因为顺应了这股人心,一旦背道而驰,就会死无葬身。

    牙兵翻脸比翻书还快,既然能背叛李可封,就一定会背叛自己。

    “让田叔和父亲带着军中老一辈去安抚,先生以李可封的名义上表一封,陈述前因后果,道明我等只想安然返回故土,绝无背叛作乱之心。”

    大丈夫能屈能伸,在实力不允许的情况下,该低调还是要低调,方是长久之道。

    华洪道:“我等先杀他义子,再败他心腹罗元杲,恨我等入骨……”

    “先礼后兵。”陈玄烈也不废话。

    心中默默定下了十五日的期限,如果还没有回复,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裹挟青壮,直接杀奔长安,当面向天子痛陈厉害!

    乱世到来,第一波出头的往往是垫脚石。

    但眼下形势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谁不让自己活,那就同归于尽,都他娘的别活了。

    周庠道:“五郎这些时日心思都扑在新军中,老卒不可疏忽,当多与他们亲近亲近。”

    “我这就让人去坊市购买些酒肉,犒赏全军,洪兄定要密切关注军中动静。”陈玄烈有种如履薄冰之感,但既然踩在冰面上,只能向对岸走下去。

    “五郎安心,在下省得,绝不出差漏。”华洪郑重其事道。

    众人各行其事。

    陈玄烈让贺狼儿带人去买酒肉,自己则去拜见节度使薛弘宗。

    这老头儿二话不说,落笔如风,一盏茶功夫,奏表就成了。

    跟上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不同,这次直接上干货,给朝廷分析起形势,一旦关右大乱,嗢末、回鹘、党项紧随其后,大唐何以应对?

    后面说了一堆的好话,说忠武军是被神策军逼迫,才不得不占据城池。

    信中还大赞陈玄烈顾全大局、世代忠良、心向朝廷……

    还说若非陈参军约束牙兵,邠宁早成一片丘墟……

    陈玄烈看的一阵脸红,不过回头一想,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面推。

    田令孜本来恨的是忠武军,这封奏表上去,自己的名字就上了田令孜的小本本,免不了秋后算总账。

    一個权宦要弄死一个牙兵,实在太简单了。

    “节帅好意,在下愧不敢当,我等走到今日,全靠李都将指挥有方,还请节帅改成李都将。”陈玄烈一脸大义凛然的将锅推给李可封。

    之所以留着他,养的白白胖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他挺上去当挡箭牌。

    再说之所以弄出这么多事,还不是他当初想谋原州刺史弄出来的?

    “陈参军年少有为,日后不可限量也。”薛弘宗也是一脸忠厚之色,完全看不到丝毫恶意。

    这些捧杀的套路,陈玄烈两世为人早就领教过了,“节帅谬赞,在下对大唐一片赤诚,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薛弘宗灰白的眉头颤了颤,“陈参军莫忘今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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