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112年】

    红色的指纹印在签名上,钱夕莱面前多了一张卡。

    给她卡的人是梁远山,她接过来,对着角落里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鞠了一躬,感激涕零:“谢谢您,愿意借给我钱。”

    梁远山说:“公司借给别人钱都需要评估,本来你这样的条件和情况是不符合的,但因为有我推荐。”

    “谢谢。”钱夕莱再次看向梁远岐,“谢谢。”

    他起身走过来,周身环绕着令人压抑的气场,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了钱夕莱的心跳上。

    一双眼睛在微笑着,非但没能让她感觉和善,反倒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梁远岐伸出手:

    “不用客气,你是远山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钱夕莱吞了下口水,将自己的手伸过去。

    他的手掌冰凉,应该是之前握着加了冰的龙舌兰酒导致,冰冷顺着指尖蔓延,钱夕莱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三十五万,成功解决了燃眉之急。

    钱夕莱付清了那些人的医药费,他们再也不会去夜市举牌子,更不会半夜来砸门,嚷嚷着赔钱。

    钱琬珍因此大病一场,整宿的咳嗽,半夜能听见她痛苦的呻.吟。

    钱夕莱打开灯,妈妈正趴在床上,手捂着胃。

    她想带她去医院,可妈妈却摆摆手:“没事的。”

    “是不是晚上没吃饭?”

    “吃了,”钱琬珍说,“就是老毛病了,你不用管。”

    “可你疼得都出了这么多汗,咱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钱琬珍说什么也不肯,喝了半杯热水,说自己好了。

    又问:“莱莱,你在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以前的同学,给我介绍的门路。”

    “是高利贷吗?”

    “不是吧,”钱夕莱说,“我借了三十五万,写了欠条,五年之内还清三十五万,一分也没多要。”

    钱琬珍松了口气:“五年三十五万,也不容易啊。”

    她下意识把手放在胃上:“妈妈老了,帮你分担一半都困难。”

    “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

    彼时,钱夕莱根本没想到,这三十五万,就是用来束缚住她的枷锁。

    从ktv第一次见面,梁远岐就牢牢盯上了她。

    车已经到了山前,面前只有怪石嶙峋,荆棘丛生。

    完全没给她们母女留一条生路。

    一个月后,钱夕莱接到了梁远岐的电话,对方希望和她共进晚餐。

    钱夕莱心里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在关键时刻帮助过她的人,只能硬着头皮前往。

    女人的第六感是准确的,在梁远岐提出要长期包养钱夕莱时,她只觉得天都塌了。

    钱夕莱头也不回地往家跑,到了家门口看见单元楼门前聚集了好些人。

    剥开人群,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浮现在眼前。

    单元楼道里白色的墙壁上,用红漆写着【欠债还钱】

    通红的油漆自然下坠,像是张牙舞爪的恶魔,又或者是固定在墙上的细菌,每一个分支出来的都无比恐怖。

    “我今天早上买菜还没有呢,回来跟李姐聊了会儿,再开门就这样了,吓死我了!”

    “谁欠钱了?”

    “还能有谁,当然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钱夕莱。

    钱夕莱意识到了什么,提起裙子抬腿就往家跑!

    越往上红色越多,直到站在家门口,看见钱琬珍正蹲在地上,用刀刮去还未干的红油漆,脚边的水盆已是一片通红。

    不仅如此,凑近一看,钱琬珍的脸上还有未洗干净的油漆印。

    “妈……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十分钟之前有人敲门,我一开门就被泼了一脸的油漆,幸好关门的速度快,不然那群人就闯进家里来了。”钱琬珍问她:“莱莱,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钱同学,这只是我的一个小小警告,如果你不答应我的条件,下一次朝你妈身上泼的就是汽油了。”

    【时间:2109年】

    时间在此刻交叠,亘古不变的是梁远岐带来的压力。

    钱夕莱说:“那天你让我喝了多少酒你自己清楚,我一个从来没喝过那么多酒的高中生能不能喝醉你也清楚。”

    “打死也不承认啊,”梁远岐点点头,“没关系,我告诉你。”

    钱夕莱眉头紧蹙,可下一秒,梁远岐竟真的将那天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

    钱夕莱心里万分震惊。

    完全不能理解梁远岐为什么要将这种事情告诉她!

    脸上极力展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嗤笑道:“梁远岐,你疯了吗?”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穿越时空这种事,当对方在自己面前一本正经说出这话时,自然会认为他疯了。

    钱夕莱扁扁嘴:“你叫我过来,是为了取笑我的?”

    梁远岐看着她,并不言语。

    ——“今天来个新人,叫合欢,大家欢迎一下。”

    ——“花姐心情好,就教教你们,客人喝上头了经常会提出带你们走。可以走但必须要谈好价格。”

    ——“谈价时,通常报完价就不要说话了。这是一种心理暗示,你们不懂没关系,只要记得,他不说话你也不说,这时候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妥协的几率就会更大。”

    ——“都记住了吗?”

    钱夕莱也不吭声,强迫自己和梁远岐对视。

    十几秒钟就像是病入膏肓者经历的四季,漫长又煎熬。

    “我叫你过来,是要给你安排个任务。”梁远岐说。

    钱夕莱的心跳逐渐恢复,她知道自己赌赢了。

    刚才那番话,果然是在炸她。

    钱夕莱问:“什么工作?”

    梁远岐:“刘起和万俊是保密机关的人,我要你从他们口中套话,告诉我数据储存的u盘密码是什么。”

    “这件事是真的?”

    “你觉得你自己是我开玩笑的对象吗?”

    “难道你破解不了一个u盘的密码?”

    “那可是最高机密数据,你该不会以为密码是随随便便的六位数吧?”

    “最高机密……”钱夕莱抿了抿唇:“你太高看我了,我一个高中生会什么?”

    “清纯,就是你最有利的优势。无论用什么方法。”

    手被他牢牢握住,指腹摩挲:“真可惜,你这个身体,我不能先享用了。”

    在手背即将碰到他的唇时,钱夕莱抽回手:“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投给营销号,让全世界都知道?”

    “在你心里营销号就这么神通广大?”梁远岐不紧不慢道,“所有人听说这件事,都会和你是一样的反应。”

    “大家都以为你是个疯子,哪个营销号会理你?又或者这件事真的被全世界知道了,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

    “道破天机,从另一种方面来说,是泄露机密。都不用我出手,你和你妈消失的速度,比光都快。信吗?”

    他凑近,阴恻恻开口:“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说完,又笑:“来吧,陪我喝一点。”

    钱夕莱说:“我不会喝酒。”

    “那就学,”一杯红色液体倒满,梁远岐说,“上了船的人,怎么能不会喝酒呢?”

    她垂眸,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酒,那上面是各个国家的文字,瓶盖是金色的,还有带着皇冠的。

    这可不是一点。

    钱夕莱心生怯懦又在下一秒提醒自己,这是新的人生,她绝不可以在相同的地方翻船。

    咬了咬牙,淡然坐下,拿起一瓶开了口的酒倒在杯里。

    浅红色液体包裹着冰块,气泡丛生,被她一饮而尽,冰块在嘴里滚了滚,咯吱咯吱地咬碎了。

    这个时间,妈妈应该正在熟睡。

    希望她不会醒来,醒来也别发现自己不在卧室。

    梁远岐觉得这个人和梁远山形容的完全不一样。

    她并不懦弱,单枪匹马与他周旋也不紧张,扬眉看她又倒了一杯,嘴角露出轻笑。

    钱夕莱也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胃部一阵阵绞痛,她扔下酒杯就跑了出去。

    在洗手间里吐到昏天暗地,等踉跄着出来时,迎面撞上了个女孩。

    “不好意思……”钱夕莱摆摆手,扶着墙往回走。

    “姐?”那女孩看着她。

    钱夕莱转头一看,眯了眯眼:“杨素云?你怎么在这?”

    杨素云说:“我是过来玩的。”

    “你不是在洛城上学吗?怎么跑来川城?”

    “学校放假,我和朋友一起过来玩。”

    她今天穿得也和之前不同,短裙和细高跟鞋,脸上也化了妆,身上绣着好看的图案。

    喝得太多,眼睛无法长时间聚焦,钱夕莱摇了摇头,视线从她的衣服上移开,说:“这里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赶紧回去休息。”

    “我知道了姐,你也早点回去。”

    恐怕很难,上了船,从此以后就都是黑夜,不见破晓。

    --

    浓重的夜幕之下,醉醺醺的女孩被扔上车。

    等再睁开眼时,看见了妈妈。

    妈妈趴在床边,自然弯曲的手掌里还有一条手巾。

    钱夕莱把手巾拿出来,上面已经干了,下面还是潮湿的。

    钱琬珍被这细微动作叫醒,她睁开惺忪的双眼:“醒了?”

    “妈你怎么在这?”钱夕莱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烈酒入喉,哪怕是后来她跟在梁远岐身边夜夜饮酒,也没能适应。

    她清了清嗓子,问:“昨天晚上谁送我回来的?”

    “出租车给我打电话,叫我下来接你,”钱琬珍说,“你不是去买菜吗,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钱夕莱垂眸:“是要去买菜的,后来接到万幸的电话了。”

    “她怎么了?”

    “她说……她说经历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要我过去陪陪她。我看她可怜,所以就去了。”

    妈妈的手在自己发间穿梭,怜爱地说:“小脸煞白,喝太多酒了,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呀。”

    “没关系的。”

    “怎么没关系,”钱琬珍皱眉,埋怨道,“妈妈的病刚好,你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叫我可怎么活啊!”

    “还渴不渴,来再喝点水。”

    钱夕莱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换上了睡衣。

    不仅如此,记忆深处的碎片接连袭来。

    睡梦中经常感觉口渴,而没过多久口渴的感觉就消失了。

    原来是妈妈一直在给自己喂水。

    水还是温的,咽下去舒服极了。

    钱夕莱问:“你一晚上都没休息吗?”

    “你醉成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休息呀,”钱琬珍说,“刚回来的时候脸蛋红扑扑的,还以为你发烧了,一直给你擦脸。”

    钱夕莱马上掀开被子下床,并把扶着钱琬珍躺下:“你再睡一会儿,我现在去做饭。”

    “你这孩子急什么,我都照顾你一晚上了还能忘记做饭吗,”钱琬珍说,“断断续续也睡了几个小时了,老了,觉也少了。”

    锅里蒸着鸡蛋羹,拿出来的时候温度刚刚好,不会太烫。

    妈妈蒸的鸡蛋羹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作品,平整光滑,没有一点气孔。

    钱夕莱不爱吃葱花,所以钱琬珍蒸了两碗。

    均匀撒上一勺酱油,入口即化。

    曾经,在没有妈妈的那段时间里,钱夕莱醉醺醺回到家中,最想喝上一碗热乎乎的鸡蛋羹。

    大多数时间,她都彷徨浑浑噩噩的,偶尔也有清醒的时候,试着给自己做一碗。

    可要么就是水多了,要么就全都是气孔,颜色偏绿。

    那些气孔就像是自己千疮百孔的心脏,活在这人世间,颠沛流离,生不如死。

    她以为自己再也吃不到了,没想到……

    没想到。

    脸几乎要埋进碗里,被钱琬珍推着额头抬起来。

    “莱莱,你怎么哭了?”

    钱夕莱咽下一口饭,哽咽道:“就是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鸡蛋羹了,很想念。”

    “这有什么想的,想吃随时说啊,妈妈随时给你做。”

    钱夕莱哭得声音更大了:

    “妈妈,我好想你!”

    她一下子扑进钱琬珍怀里,哽咽着含糊不清地说:“我一定会努力摆脱……摆脱困境,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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