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敬守显然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

    “是的,更准确的来说,是坦托所在的蛮子深潜者组织,不希望这场和亲成功。

    蛮子内部并不是一条心。

    蛮子深潜者组织的首领,是蛮子国王的弟弟。

    蛮子国王的弟弟素来和国王之间有间隙,因为国王掌握着一部分蛮族深潜者的效忠,才始终隐忍。

    到现在这个时间点为止,蛮子国王的弟弟已经策反了相当一部分蛮族深潜者。

    他们会瞅准机会,等到时机合适,就会对蛮子国王出手。”

    梁横感觉不妙:

    “什么时候是时机合适呢?”

    吴敬守沉声道:

    “婚礼那天,斗兽场表演上。

    他们准备把蛮子国王一方的势力,以及工业城市这边掌握权力的主要人物,一锅端掉,然后掌控全局。

    城市、商道、工厂、热武器……他们全都要!”

    梁横看了一眼从天而降的月光,又将视线移动到吴敬守黝黑的脸上:

    “从后来的情况看来,他们显然失败了。”

    吴敬守点了点头:

    “是的,肯定还有其他势力入场。”

    吴敬守穿越到的坦托的记忆中,显然没有关于其他势力的情况。

    梁横搜寻着关于马连的记忆,了解到一件事——

    他刚才在马连房间里看到的设计图,其实是马连之前的废稿。

    真正的斗兽场设计图在半个月前就完成了,且交付施工队进行了建筑。

    许多关键信息浮现脑海,梁横意识到,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对吴敬守说:

    “斗兽场明天就完工了,紧接着后一天就是大婚的日子。

    留给我们调查这次事件的时间,仅仅只有一天而已!”

    吴敬守显然已经进行过缜密的思考。

    无论是在蹭车成为【过客】之前,还是现在穿越到间谍侍卫坦托身体里之后,他都已经通过自己的方式,对整个事件进行过衍算。

    “我们要首先明确的一点是,这里是曾经发生过的【片段】。”

    吴敬守看着梁横,说出了和刚才话题仿佛无关的话:

    “你所看到的一切,是由【锚点:鹦鹉螺】,通过和这里相关的【媒介】,使用深渊力量,重新塑造出的【片段】。

    这里发生的一切和真正的历史相同,但这里本身并不是真正的历史——

    这意味着,我们并非是回到了过去。

    这一【片段】的结局是注定的,我们无论做了什么,都无法将其改变。

    ——当【改变】即将发生之前,维持【片段】继续运行下去的力量,会对【改变】加以矫正。”

    这倒是和刘蛮子对【过客】能力的定义完全不同了。

    两个人,两种说法,即便梁横更加信任吴敬守,也对两种不同说法进行了更多的权衡。

    而从吴敬守的话中听来,这种所谓“维持【片段】继续运行下去的力量”,像是“命运”。

    梁横心想,其实也可以理解为:

    如果【片段】是一个既定的故事,那么故事中所有人都有既定的命运——而从普遍意义而言,命运无法改变。

    梁横听着吴敬守的话,意识到吴敬守在警告他。

    “如果我尝试对【片段】中人的结局进行改变,对抗矫正【改变】的力量——对抗命运的力量,会发生什么?”

    吴敬守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于是,吴敬守的语气里就多了些抱歉:

    “我并未衍算出结果,仅仅只从衍算中的一些结果知道,【片段】很难……几乎不可能被改变。”

    他用上了一些保守的形容词,梁横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

    【片段】不会被改变,也没人知道改变【片段】的办法,但保不准真的有那么一种让【片段】的结局发生改变的可能性。

    吴敬守对他的判断和猜测,结合着他所了解的知识,进行了补充:

    “一旦由某個【过客】开启的【片段】发生改变,【过客】便不再是过客。

    失去了【过客】的身份,也等同于失去作为【过客】的能力。

    至于其他需要付出的【代价】,我并不知晓。

    除了你之外,我此生从未遇到过拥有【锚点:鹦鹉螺】,亦或是其他拥有【童话种】锚点的深潜者。

    对此类深潜者的认识,也局限在当初上学时候兴趣使然的道听途说,以及刚刚进行的片刻衍算。

    如果给我更多时间,我或许能够找到解答你问题的答案。

    但现在……我们没时间了。”

    吴敬守告诉他;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判断从【衍算】中来,而【衍算】所用到的数据,又是基于无量大数据天尊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大数据库】。

    天尊的【大数据库】已经积累了五百年时间,只要不是很偏门的数据,里面几乎应有尽有。

    我不敢打保票我的判断结果一定是正确的,但至少能保证,我所有的判断,都是通过客观事实,依据计算而来。”

    说到这里,梁横恍然大悟。

    原来吴敬守的【衍算】,实际上是使用自己的脑力作为【算力】;

    通过自己掌握的【算法函数】,使用成精人工智能的【算法模型】;

    调用成精人工智能的【大数据库】——

    所进行的【大数据计算】的过程!

    梁横听了他的解释,原本对他十分的信任减到了七分。

    并不是因为质疑他的人品。

    而是因为梁横知道,大数据计算出的结果,并非正确结果,而是通过很多个相关数据计算出的【近似值】。

    如果数据足够真实客观,函数足够准确,那么,这个【近似值】会无限趋近于【正确值】。

    但……总归不是真正的答案。

    梁横心想,怪不得吴敬守之前的衍算一直没有结果。

    原来是因为从【灾变迁移之地】内得到的数据不够精准,现实形势变化又太快,所以套用不进去二次元纸片神的算法模型,因此得不出结果来。

    也怪不得吴敬守要跟着他一起成为【过客】,来到【片段】这么危险的地方。

    原来是因为需要寻找更多数据,加入他的大数据运算过程。

    ‘我这么想,其实也不太准确。’() ()

    梁横对自己有反思。

    ‘如果这个世界的【大数据】,和我曾经所在世界中的【大数据】不一样呢?

    ——这种情况发生的概率也很大。’

    在来到这里之后,他就感受到鹦鹉螺似乎陷入了某种奇特的状态——

    鹦鹉螺,因维持【片段】的运行,而陷入了【超载】的状态中。

    ——他感受到自己那枚【黑篆】里流通的深渊力量已经满了,隐隐有无法承受的感觉。

    神奇的是,在【过载】状态中,梁横对鹦鹉螺的感受比之前清晰了很多,就像是鹦鹉螺随时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

    不需要进行召唤,只需要触摸【媒介】,就能够看到和【媒介】相关的信息。

    ‘【黑篆】就像是计算机处理器。’

    梁横忽然心有灵犀。

    ‘通过【黑篆】的深渊力量,就像是作用于计算机处理器的【电压】。

    当进行超频(深潜者能力超越本身所在的深度)(深度的梁横使用深度的深渊力量)时,

    增加电压(流经过黑篆的深渊力量),

    处理器的运算速度(梁横基于深渊力量的深潜者能力)就会增加!

    这个时候,就是处理器功能(梁横作为深度深潜者的能力)最强大的时候!’

    梁横想到这里,总算是对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了个清晰的认识:

    ‘我现在依然是深度,是因为进行了超频,所以才能使用深度的能力。

    超频带来的压力是很大的,所以吴敬守才说我只剩下一个月时间——

    我现在进行超频的极限时间,是一个月!’

    ‘我显然并不能算是深度的深潜者,不能算是完整的【过客】——

    我还没有在正常状态下使用充足深渊力量的资格——

    我还没有得到下一枚【黑篆】!

    当得到下一枚【童话种】专用的【黑篆】时,我才算是成为了真正的深度!’

    想到这里,梁横最后只剩下一个问题需要解答:

    “我们最终该如何离开【片段】呢?”

    这显然是很重要的问题,吴敬守毫不含糊:

    “【片段】仅仅只可能存在于过去。”

    吴敬守告诉他:

    “当【片段】到达终点时,就会自行结束。”

    吴敬守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加重:

    “我还听说过一种未被验证过的极端例子:

    传说,由于某些原因,有些人没能在【片段】结束时离开。

    这些人成为了【失乡者】,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落得比【游魂】都还不如的下场。”

    这一次,吴敬守没等梁横提问,直接补充道:

    “传说中的【失乡者】,其罕见程度堪比奇迹。

    即便是内海的学者协会,也仅仅只是将其归为【未被验证的传说】之属。

    因此,我只是知道有这样的人,但具体并不知道这种人是如何出现的,又和普通深潜者有什么样的区别。”

    听到这里,梁横沉默起来,开始消化吴敬守所说的知识。

    这一切听起来是那么奇怪,那么合理,那么复杂,又那么简单以至于自然而然。

    月光下的城市似乎已经到了午夜,工业城市中的大部分区域已经完全黑了,只剩一小片还向外散发着探照灯光,想来应该是某种用以娱乐的区域。

    长廊尽头是一座小花园,此时正是盛夏,花园里的花正值绽放,那一团团锦簇的色彩几乎要夺走了月华的光芒。

    风中隐约传来淡到几乎不可闻的血腥味,由于那些味道实在太过微弱,梁横无法确认那是否是真实存在,还是自己因内心过度紧张而产生的幻觉。

    梁横本来已经闭上了嘴,但脑袋里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忍不住问了出来:

    “【片段】为什么只能存在于【过去】,不能存在于【未来】呢?”

    吴敬守完全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兴许是因为【过客】的能力仅限于此。”

    吴敬守的回答,给了梁横无限的遐想:

    “每一个【锚点】的能力都是能够继续开发的,这是深潜者存在的意义之一。

    【过客】并非拥有【锚点:鹦鹉螺】的深度深潜者的唯一出路。

    我不是这方面的【学者】,并不知道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等这次事情完了,你可以尝试去迷雾群岛的【学院岛】上看一看。

    你这一次的经历很适合被写入《大航海日志》,学者们只要将你的经历写了进去,作为交换,就一定会为你提供你想要的知识。

    我曾经听我师父说过,深渊更深处有凡人难以想象的知识存在,那些知识大都被写在《大航海日志》里,指引人类的前进。

    也或许在无尽的外海上……会有你想要的答案吧。”

    梁横心想,所谓的《大航海日志》……是类似百科全书之类的东西吧?

    吴敬守说完,忽然看向长廊对面五层小楼的楼顶。

    他木讷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

    “来了!”

    梁横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就感觉自己手臂被一股完全不容抗拒的力量抓握住。

    他的意识开始反应时,整个人眼前的视野因面前景物变化速度过快而边得一片模糊。

    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某个房顶的边缘。

    头顶浩然月光如瀑,如金刚一般站在面前屋檐檐角上的吴敬守弓起身子,仿佛将自己变成了一张拉开的弓弦。

    下一刻,当吴敬守的声音在梁横耳边响起时,弓弦本身在转瞬之间化作一道黑色利箭,消失在梁横面前:

    “站在阵中,为我护法!”

    梁横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下竟是由血液撒成的密密麻麻的和。

    在看到这些和时,他感觉到身体传来一股虚弱……就像是贫血。

    他下意识感觉到刚才被吴敬守捏住的手臂不对头,侧眼一看,只见袖子已经没有了,手臂的皮肤上密密麻麻都是血点,但没有伤口。

    血,被吴敬守用某种特殊的办法,从伤口中引出来了。

    这座由和组成的阵法,原来是由马连的血组成的。

    浩然月光之下,梁横清晰的看出来,由血化作的和组成的阵法是一个十分复杂的字,像是由多个繁体字组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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