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术课一周一次,午饭后就开始,时长取决太阳多晚落山。

    夏季天长,剑术课就长。冬天天短,剑术课就短。

    原则上,在彻底天黑前给军官生们留一个小时用餐。

    这导致一个问题:夏季剑术课的最后一个小时,所有人都饥肠辘辘。

    去器械室还掉训练甲,温特斯和艾克连常服都来不及换,一路狂奔到学校食堂狼吞虎咽。

    等他俩吃过晚餐又去冲了凉,回到学员宿舍时,太阳已经落山。

    宿舍里点起油灯,那些非联省出身的军校生们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准备明天启程返乡。

    阿克塞尔的家就在圭土城,走路就能到,所以一点也不着急。

    他准备去洗一下武装衣,却发现温特斯趴在床上动也不动。

    “这就睡觉?”艾克狠狠给了温特斯后背一巴掌:“不收拾行李?”

    “明天再说。”温特斯吃得很饱,所以有气无力。

    疲倦、疼痛和困意轮番冲击温特斯,他此刻只想睡觉。

    “你的武装衣怎么办?不洗,放到明天都馊了。”艾克皱着眉头问。

    温特斯权衡“起身洗衣服”和“继续睡觉”,没有任何悬念选择“继续睡觉”。

    “不要,扔掉。”他使劲把头埋进枕头:“谁要给谁。”

    “一套好衣服,说扔就扔。还说回家要勤练剑术……”阿克塞尔絮絮叨叨地捡起好友的武装衣,丢进他的洗衣盆里。

    可温特斯已经听不见艾克在说什么,好友的声音从他左耳进、右耳出。

    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温特斯倏忽想起今晚还有事情。

    他猛地跳下床,惊得艾克后退一大步。

    “我想起来。”温特斯皱着眉头说:“今晚我还要执勤。”

    他深吸一口气,从胸腔最深处发出了一声悲鸣。

    “你到岗上不也是睡觉”艾克抱着洗衣盆反问。

    温特斯没来及回答,抓起上衣急急忙忙跑出宿舍。

    位于圭土城东南的陆军军官学院一共有三个门。

    每门一天两班岗。每班岗六人,一、二、三年级各出两人。

    而陆院共有三个学科:骑兵科、步兵科和炮兵科,每学科每年级在人至人间浮动。

    所以军官生平均每月都要值一班日岗再值一班夜岗。

    温特斯一路跑到北门,日岗执勤的军官生还没走,来换岗的一年级和二年级学员都已经提前在等着。

    “班长好。”低年级学员们见到温特斯纷纷敬礼。

    称高年级学长为班长,这是陆院的传统。

    因为新生入学时,会由二年级作为他们的副班长、三年级作为他们班长,带领新生训练。

    所以在军陆院,低年级军官生也不管认不认识,见到学长都叫班长。

    温特斯随手回礼,匆匆走进值班室。另一位值夜岗的三年级军官生在等着他。

    “你来啦,巴德。”温特斯打招呼。

    名叫“巴德”的军官生身高一米七出头,是个厚肩大手、嘴宽鼻阔、浓眉大眼的敦实青年。

    在温特斯眼中,对方的一切外貌特征都说明他是一个温和、朴实而包容的人。

    巴德见温特斯过来,轻轻锤了一拳温特斯的肩膀,咧开嘴露出上下两排牙齿微笑。

    温特斯被他碰到今天比剑时留下的瘀伤,痛得直吸凉气。

    “怎么?”巴德没明白轻轻一拳怎么让温特斯反应这样大。() ()

    “今天上剑术课,肩膀被狠着来了一下,没大事。”

    “大师弄得?”巴德笑着问,他一下子就全明白。

    温特斯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坐下,骄傲地说:“你是没看到,我今天硬生生在艾克手里拿下十七分。艾克都被我打得急了,可惜我体力不支,不然今天就破掉艾克的不败纪录。”

    “当真?”巴德大笑。

    目前还没有人能赢过剑术大师阿克塞尔,能在艾克手上拿到分的人同样不多。

    温特斯底气十足:“我怎么可能吹牛?课上那么多人看着。”

    巴德换到温特斯另一侧肩膀使劲锤了一拳:“十七分!厉害!可惜!”

    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是一年级的学员。

    学弟抬手敬礼,小声报告:“班长,值班教官过来了。”

    温特斯二人整理仪容,走出学员值班室。

    夜班岗和白班岗不一样,白班岗没有巡逻任务,六个人值一整天,一组人值四个小时。

    值班前到岗,值完班就可以走人。

    但夜班岗比较复杂,还有巡逻任务。所以夜班岗的值班流程是每组人站四个小时岗、巡逻四个小时、睡觉四个小时。这样保证了同一时间有一组人在巡逻,有一组人在站岗,剩下一组人睡觉。

    夜班岗不能回宿舍睡觉,所以在大门旁、围墙里侧盖了两个小砖房,分别作为学员值班室和教员值班室,供站夜岗的人员休息。

    值班室内休息的卫兵也能起到“遭遇突发情况可以随时支援”的作用。

    为什么有教员休息室?因为教员也要轮着值夜班岗。校方认为夜班岗情况复杂,光有学员不够,一旦出现突发情况,必须要有一名现役军官在场才稳妥。

    理论上来说从校长到讲师,所有教员都有义务值夜班。

    但实际只有可怜的年轻教员需要值夜班岗,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新入职、军衔低、住在员工宿舍,而且还是单身汉。”

    不过教员们倒是无需站岗,只要在教员休息室里睡觉就可以。

    来的是一个矮个子兵器课教员,脸颊红扑扑的,上衣的扣子也解到领口下第三个,显然是喝了酒。

    白班岗还没离岗的两人,夜班岗的六人,一共八人在温特斯带领下站成了横队。

    大家抖擞精神站好,来值班的教员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值夜班的人心情都不会好——拿起值班表开始点名。

    “温特斯·蒙塔涅!”

    “到!”

    “杰拉德的巴德!”

    “到!”

    巴德的名字很奇怪,因为巴德没有姓氏。

    杰拉德是他老家,称呼他为“杰拉德的巴德”,把他和其他“巴德”区分开。

    说不定有一天,巴德会把杰拉德作为自己的姓。不过现在他就叫巴德,正式场合叫杰拉德的巴德。

    之后教员点过名,拿起鹅毛笔在舌头蘸了蘸,在签簿上打勾。

    “武器点过没?”他又问。

    温特斯只顾和巴德聊天,没清点武器。

    但巴德轻轻碰了一下温特斯,后者立刻会意——巴德点过了。

    于是温特斯大声答道:“六把长戟,六把火枪,清点无误。”

    “行了,解散!有事情叫我。”值班教员又点点头,钻进教员值班室睡觉去了。

    两个站日岗的学弟道了别,也赶紧往宿舍走。

    温特斯和巴德开始了他们的最后一班夜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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