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致之?你见方致之了?”余泽徇紧张地支起胳膊肘,撑起上半身,低头看着床上的雯金。

    雯金拍了他一下,瞄了一眼里面的女儿:“小点儿声!别把丫头吵醒。”

    余泽徇躺回原位,耍赖似地用手脚缠住雯金:“究竟怎么回事,你快说,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雯金被他缠得怪热的,扭着身子:“你先放开我。”

    “你不说我不放。”

    雯金和余泽徇在昏暗中对视,他的眼睛总是亮如星辰,直逼向她,让她躲闪不开。雯金有些犹豫,她怕余泽徇听了会多心,又或是太过冲动。转念又想,共同经历了这许多事,二人之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雯金避重就轻地说道:“没什么,就是些浑话呗,说什么近日风高浪急,你被丢进水中,一定会被冲走,再无回来的可能。说我和女儿的将来无人可靠,不如靠…靠…”

    “靠什么,”余泽徇手臂一紧,雯金被他缠得更紧,他贴在雯金耳边低声道,“靠他是不是?”

    温热的呼吸落在雯金耳蜗里,雯金满面通红:“别发疯!婵儿躺旁边呢。”

    余泽徇转头看看酣睡的女儿,松开雯金,两手垫在头下,平躺床上,咬牙切齿地说:“趁人之危,此仇必报。”

    “你和三弟遇害这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事儿后头有没有人?”雯金捶了一拳他的手臂。

    “有,”余泽徇斩钉截铁地说,“那些人身手了得,不像是普通流民的身手。”

    “正因如此,我被涵巧夫妻所救之后,也不敢使人回来报信,就是担心再有人使坏…”

    雯金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件事是一定要追究的,但眼下还是要先把父亲的丧事料理完。”

    雯金灵光一闪,又换上一幅八卦的表情:“我突然想起来,涵巧从前不是和徽哥儿…这回又…魏秋实有意见么。”

    余泽徇好笑地看她一眼:“魏秋实一直跟在我们身边,洗澡换衣也都是他和你们家铺子里的几个伙计帮我们,应该没什么不放心的。”

    雯金舒了一口气:“我看涵巧现在过得挺舒心的,我不想再看见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发生。”

    ·

    余泽徇回来后,雯金才有胃口多吃东西,病也好得快。没俩日,雯金就从方锦昕手上接回丧礼期间的内务。方锦昕恐是觉得余泽徇再不会回来,任命的几个丧礼期间的管事都是自己的人。雯金也没再将这些管事卸掉,此等大事,谅那些管事们也不敢暗中使绊子,还可借此机会表现得大度。

    席夫人在余泽徽回来之后,精神头也有所好转。虽然仍是郁郁寡欢,但不再似前段时间那样精神恍惚失常。

    这一日,朝廷的封赏下来,追封余松庭为正二品太子少师,谥“武穆”。皇上赐下许多陪葬,还命太监探望病中的席夫人。余泽徇携阖家跪谢,又表一番日后必定回报皇恩,肝脑涂地的心迹。

    这封赏比起先前本朝的许多将军来说,并不算是多么显赫,但也能表明皇上还是认可余松庭的功劳。

    一早起来先是安排今日各处事宜,然后接旨,等送走前来宣旨的天使,余泽徇和雯金才得闲坐下来吃早饭。正吃着早饭,李氏来了。

    余泽徇回到家的那日,雯金已使人去娘家报信,详述其中的坎坷。今日李氏亲眼见到女婿好端端地站在眼前,联想到那天女儿撕心裂肺的样子,又有泪意。

    雯金赶紧让玉莺也给李氏盛了一碗粥,请她坐下吃早饭:“娘你别哭了,你一哭,倒勾起我的眼泪来。喝口热粥。”

    李氏顾不上用饭,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往桌上一倒,荷包里“骨碌碌”滚出一枚金嵌翠的戒指。

    雯金眼神一闪,从桌上抓起那枚戒指,本能地看向余泽徇手上:“这不是我的陪嫁,后来给你平日戴的那枚。这枚戒指哪里来的?”

    “正是,”跟随李氏而来的童总管上前一步说道,“这是我们家在山东东昌府的一个当铺掌柜进上来的。”

    童得禄缓缓说道:“当年姑娘的陪嫁都是我一手操办,我对这枚戒指印象极深,水头足,鲜碧通澈,是难得一见的好货。这次我南下途径东昌府,我们家一个当铺的掌柜进上来,我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姑娘陪嫁的那枚。”

    余泽徇从雯金手上取过戒指,对着阳光看了看,笃定地点头:“确是我那一枚,那天我被贼人所害,这枚戒指也被他们掳走。”

    雯金激动地拍案而起:“掌柜可有说这枚戒指从何而来?”

    “说了,说了,”童得禄点头如捣蒜,“是东昌府一个不成器的子弟,专好赌钱,但身上有些拳脚功夫。”

    余泽徇也跟着站起来,眺望窗外,似在努力回忆当日场景:“当日歹人约有十几个,混乱之中,我难看清他们的样貌。但其中一个拳脚了得,一人能敌好几个护院,不知可是他。”

    “不管是不是他,这也算一个线索,咱们要顺着这条线找出他身后的大鱼来,”雯金道,“可若平白无故将他拘起来,又恐打草惊蛇,惊动他身后的那条大鱼…”

    “这个不难,我们家在东昌府的生意不少,平日和东昌府衙门也有交情。我安排一两个人去赌场找他的茬儿,逼他先动手,再让衙门以此为由把他拘起来,细细审问。”童得禄用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在重重一点,示意“拘起来”。

    “好,就用此法!”余泽徇徐徐点头。

    商量完这些,童得禄便告退了,说要亲自去山东办这件事。

    李氏也要走,雯金拉住她,撒娇道:“我忙了这些日子,人累心又累的,你陪我说说话。”

    余泽徇见状,识相地离开:“娘您多坐一会儿,陪她说说话,我去前院。”

    母女两人目送余泽徇离开后,乳娘抱着婵姐儿来了。李氏忙不迭从乳娘手上抱过外孙女,抱在手上颠了颠,感慨道:“小孩子就是长得快,几日没见,好像又长高许多。”

    雯金哄着女儿:“快叫外婆。”

    婵姐儿平日见李氏的时间很多,一点儿也不认生,搂着外婆的脖子:“婆、婆婆。”

    “诶——”李氏拉长音答应,一手抱婵姐儿,一手从身上解下一块白玉凌霄花玉佩,悬在婵姐儿面前晃了晃逗她,而后塞进婵姐儿手里,“快拿着,外婆给你玩的。”

    一旁的雯金都看不下去:“每次见面,你都要送点东西给她。她才多大的孩子,你送了她也记不得,您不如多送些给英姐儿,英姐儿能记得你的好。”

    李氏把婵姐儿送回乳娘手上,坐到身后绣墩上,笑意淡下来:“说到英姐儿,你姐姐那里,秋若怀孕了。”

    雯金“啊”了一声,随后又平淡地笑笑:“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儿。秋若从小陪着姐姐一起长大,我看她往日对姐姐恭敬,照顾英姐儿也上心,。就是不知姐夫上峰所赠的那个小妾如何。”

    “你管人家做什么,”李氏睨了雯金一眼,搁下手中的茶盏,“还不都在于你姐夫。只要你姐夫心智坚定,任其他人如何,也翻不起风浪。”

    雯金点头咂舌:“母亲看得明白,女儿拜服。姐夫虽说敬爱姐姐,可如今家里开销还是靠姐姐,姐姐准备就这样下去吗?”

    李氏的目光停在雯金身上:“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姐姐可没有这个意思。你姐夫好歹还是官身,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女人陪没功名的丈夫熬了一辈子,不也就这么过来了。”

    雯金长久地缄默,她心中感叹,陪一个男人成长的代价未免太大。为未来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甜,要吃这么些苦。

    李氏将女儿的情形俱收眼底,笑道:“你是命好,得了这门亲事。”

    几日之后,余松庭出殡。京中大多官爵人家都设了路祭,祁王府和荆王府亦是,浩浩荡荡绵延几条街。

    余松庭的丧事办完,宋国公府摆席宴请设了路祭的人家。

    济宁伯府的魏夫人赶在众人到来之前,先到雯金房中:“你前段时间先是经历那样的伤心事,后来忙你公公的葬礼,我也不好意思来打搅你。我是想提醒你一声,今天忠勤伯府的汪忻延也会来,你可想法子让你妹子见一面,看看你妹子中不中意。”

    雯金大悲大喜之下,早把这事儿抛到脑后,现时经魏夫人提醒,才分出半分心神来料理:“好好好,我今日一定让我妹妹好好看看。改日这门亲事能成,我给你包一份大大的谢媒钱!”

    魏夫人“害”一声:“不是为了你的钱,实在是与你交好,又看你妹子是个稳重大方的,想促成这件好事。”

    雯金让银雀先领魏夫人去各家女眷喝茶闲坐的花厅:“我待会儿就到。”

    魏夫人离开后,余泽徇才从里间出来:“你打算怎么让三妹看一看?”

    雯金笑答:“汪忻延在前院,三妹在后院,如何得见。只能让三妹隔着屏风看一眼。”

    ·

    酒过三巡,汪忻延自己却先找上余泽徇,说有事要同余泽徇私下说。余泽徇邀汪忻延到后堂一叙。

    汪忻延先客套几句,然后才缓缓说出来意:“母亲有向我透露过与令姨妹结亲的意思。恕我唐突,不知今日可能见一见令姨妹,我有事与之陈明。”

    这般坦诚,余泽徇不免吃了一惊,说要先问过雯金。

    雯金听后,攒起眉头,斩钉截铁地回道:“不行!他万一唐突了雯怡怎么办,又或是将今天的事传出去,那雯怡不得不嫁了?”

    余泽徇则劝道:“那让他二人在亭中见面,而非屋子里,这样也不能传出流言蜚语,我二人在远处看着,也不怕他唐突妹妹。”

    雯金想了又想,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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