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宁的马车离开书馆。

    音婉提起这本书花了一两银,施宁不甚在意这点钱,她想的是这书卖得这样好,这次有运买到,下次却说不准了。

    她若有所思,对音婉勾勾手指。

    音婉凑过去,施宁附耳对她说了半晌。

    末了,音婉狐疑道:“这样能行吗?”

    “你只消按照我说的去办,成不成再说。”

    施宁爱不释手地摩挲着书本,光是看见书名,她就忍不住心神澎湃,上一回读到寡妇的小叔子终于对她表明了意图,但寡妇在纲常和欲望之间挣扎,一直没答应。

    不知道这一卷里这对叔嫂究竟怎样了。

    这里头的文字无比香艳,字里行间透着男女之间最原始的激情,施宁每次阅读都脸红心跳,周身发热,欲罢不能。

    她满心想的都是赶紧回宫躲起来享受。

    东宫到了,施宁在音婉的搀扶下艰难下马车。

    “太子妃,皇后娘娘请您去坤宁宫回话。”

    施宁刚站稳就听见李姑姑的声音,这位李姑姑是皇后的心腹,而且她识字,施宁急忙将《深夜里的寡妇》抱在怀里,一点儿书角都没露出来。

    她动作其实不慌不忙,没有露出破绽,但李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了,眼睛何等犀利,她探究地打量着施宁,说:“太子妃,请吧。”

    施宁对她笑了笑:“劳烦姑姑等一等,我这本书实在重要,是殿下在西南为我寻来的孤本。”

    李姑姑没吭声。

    施宁不敢怠慢她,为了加快速度,绕开她单腿蹦跳着回宫。

    施宁从八岁起就开始学习单腿蹦跳。

    别人跳起来歪歪扭扭十分不雅,但她优雅得像一只战栗飞翔的蝴蝶,别人只能跳个十来下就不行了,她却能跳上很久。

    李姑姑瞅着施宁一蹦一蹦的背影,不由感叹她为了适应生存的付出。

    施家对嫡系的教育十分严格,施宁被要求练习单腿跳跃,以应对紧急情况走路太慢的问题。

    刚开始那会儿总是摔得鼻青脸肿,就这么跳了许多年,总算练出了本事。

    “李姑姑,久等了。”

    李姑姑思索间,施宁已经回来了,她跳得有些累,微张着唇喘息。

    音婉套好了马车,一行人前往坤宁宫。

    /

    施宁到的时候,杨氏刚用过午膳,她靠在暖炕上,由两个宫女给她揉肩捏腿。

    施宁行礼落座,杨氏玩弄着精致的护甲,问:“看过你爹娘了?”

    施宁垂首低姿:“看过了,殿下还给祖母上了香。”

    杨氏:“你四妹的事本宫听说了。”

    杨氏向来是个知礼和蔼的,换做往常遇见施静书这种事,她第一个就会反对,但现在牵扯到了她的母家,施宁不确定她的立场,就没有出声。

    杨氏观赏着施宁衣衫上的红梅刺绣,一边说:

    “本宫知道,孝期未满嫁人不合礼数。但换种说法,一定要戒荤戒性披麻戴孝三年,才能表明孝心吗?你知书达理,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施宁垂下头:“儿臣明白母后的意思,只是家妹的婚事儿臣做不了主。”

    “但如今你是太子妃,施家必会用你的地位来想方设法驳回这门婚事。本宫需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施宁在皇后跟前,那点儿不算把戏的心计根本不够看,若是还弯弯绕绕跟她周旋,只会让皇后厌恶。

    施宁干脆表明立场:“儿臣看四妹愿不愿意。”施静书当然不愿意,那她便也站在反对一面。

    杨氏没有表现出不满,温和地劝道:“但是这一次你必须愿意。”

    闻声,施宁仰头看她。

    杨氏:“听说静书与别的女子不太一样,她喜欢耍枪弄剑。这次嫁给景善,他会带着她一起去辽东驻守。”

    “也许现在她不愿意,可这条路才是她真正的向往,等到以后,她兴许还会庆幸嫁给了景善。”

    “阿宁,你说呢?”

    不得不说,皇后说话太会拿人七寸了,施宁有些被她说动。

    杨景善是辽军的都督,如无意外,他这辈子都会驻守在那片国土,而那正是四妹所期望的。

    皇后的目光犀利又长远,看出了四妹不是甘于困在内宅的女子,更看出了嫁给杨景善是最合适她的一条路。

    施宁想到四妹今日的决绝,还是保持了自己的立场。

    四妹的脾气不会附庸男人,她有自己的办法施展抱负。如果没有,施宁就用自己的办法去帮她。

    皇后看出了施宁的坚定,她也不端着了,沉下脸说:

    “你大哥和父亲都在景善父子的麾下当差,他们顺君臣之纲,你又嫁给钦鹤,顺从夫纲。你们家中最关键的三个人物都被杨家压了一头。”

    “所以这桩婚事不会有转圜的余地。你要识时务,乖乖地忍耐下去,用你的地位劝服家人,让静书风风光光嫁了。”

    “否则闹得不好看,吃亏的只有施家。”

    施宁不能跟皇后争论,她表面上妥协:“儿臣会仔细考虑的。”

    “你是嫡女,应该想的是如何巩固施家的地位。你不会不知道成亲都是结两姓之好,静书一旦嫁过来,施家便是又与半个皇室联了姻。等你生下钦鹤的儿子,你施家在京城的地位将无人能及。”

    道理施宁都懂,但她已经为家中扼杀掉自我和欲望。

    她希望自己的牺牲可以换来四妹的完整,让她驰骋沙场,无所顾虑地活成另一个自己。

    施宁不会告诉皇后这些,“儿臣明白了。”

    她很会掩饰,皇后没看出她的话是否出自真心,但不好逼得太紧,转话茬道:

    “既然钦鹤回来了,子嗣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想起谢钦鹤带回来的野孩子,皇后一阵烦躁:“本宫只认你生的孩子。”

    说着,吩咐李姑姑去内室拿了几个药包出来,递给音婉。

    皇后说:“这些是安身健体的药,对你的脚疾有好处,也有一些坐胎的成分,你按时煎服。”

    她扫了眼施宁的肚子:“本宫等你和钦鹤的好消息。回去吧,好好想想本宫给你说的话。”

    施宁行礼道别。

    回到东宫,施宁一阵心烦意乱。

    皇家太压人,谢钦鹤对她没有感情,即便他说了会帮,她也不想太过依靠他。

    大哥在外从军,顾及不了家中,二哥在太医院,不牵扯朝臣世家的纷争。

    在京城,施家能依赖的人只有她和父亲。

    施宁已经付出自我,她不希望四妹也活成施家的第二个木头。

    音婉进门来,看见施宁心烦意乱坐在红檀木的书桌前,她安抚道:“不如看看书吧?您说过看书可以平心静气。”

    她把衣柜里一个带锁的箱子翻开,从里面拿出《深夜里的寡妇》,递给施宁。

    能让施宁静下心来的也只有这些文字了,她没拒绝,接过来摊在桌上翻看,

    音婉不打扰她,出去时试探道:“奴婢去把皇后给的药煎了吧?”

    施宁已经被书本吸引,没听清她说的没什么,随口嗯了声。

    这一卷写到了寡嫂碍于纲常,还是选择了隐忍欲望,狠狠地拒绝了小叔子,还用发簪伤了他。小叔子一生气,设计了一连串的巧合,让寡嫂陷入各种各样的危难中,寡嫂被逼得无路可退,求他帮忙,小叔子借机提出跟他的要求……

    施宁看得无比入迷,天边金乌西坠,时辰渐渐晚了,她一无所觉。

    “寡嫂的两条小腿随着动作,在他腰间上下轻晃,她沉迷于此,又因这样的禁忌而痛苦,并不热情回应……”

    身后忽然传来低沉动听的阅读,一股松梨木的淡香扑入鼻息,施宁还没从书里回神过来,。

    谢钦鹤等了须臾,没见她动弹,他弯腰凑过去看,低声问:“阿宁看的什么。”

    凑近了,她的甜香扑入鼻息,淡淡的不明显,鬼使神差的,谢钦鹤想让这香味真实一点,他不动声色地凑得更近。

    几乎将施宁圈在怀里,他垂眸,望着她白皙的侧脸。

    “看深夜的——”

    施宁忽地反应过来,猛地起身挡住后面的书本,尬笑道:“殿下,这么快就回来了啊……?”

    谢钦鹤挑眉,指她看外面。

    外头太阳已经全然落山,天乌黑地压了下来,屋内的烛火不知何时被点亮的。

    施宁窘,试图转移话题:“那殿下用晚饭了吗,我饿了,我们……”

    “阿宁背着我在看什么。”

    谢钦鹤忽然将她往怀中一扯,另一只手探到她身后,轻轻松松抢过了那本书,“让我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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